慈寧宮
“嫻妃,你適才所言非虛?”太後聞得嫻妃回稟,驚喜的放下手中正在伺弄的花草,一面從身旁的宮婢手中接過溫濕的巾帕擦手,腳下步伐下意識的加快瞭少許向嫻妃而來。
“太後,您小心。”嫻妃見狀立即迎上前,輕攙著太後向榻炕方向走去,“太後,臣妾豈敢無中生有,適才臣妾親自請來郭太醫替純妃請脈,斷得純妃己懷瞭兩月身孕,如今胎相安穩一切尚好。”說話間,嫻妃己將太後攙扶至榻炕上坐定,並雙手輕捧著側幾上的溫熱的茶盞,遞入瞭太後手中。
太後眉帶悅色接過茶盞微呷一口,口中連連言道:“好啊,好啊!哀傢日日期盼,終於又盼來瞭好消息,隻是靜苑內長年無人居住,陰寒之氣極重,的確不適宜有孕之人居住。依哀傢看,還是盡快回瞭皇上,擇日讓她回到逸心宮內靜養才是。”
嫻妃恭敬小心的從太後手中接過茶盞放回側幾上,輕聲言道:“太後,臣妾倒是以為此事不著急。”
“哦?為何嫻妃有此一說,哀傢的皇孫豈能在靜苑那種不祥之地受苦?”太後極為不滿,靜苑於她心中而言乃是心中舊事鬱結之所在。
想當年先帝爺獨寵曾妃,並為其大興土木修建宅苑,使其跳出六宮之外單獨居住不受他人滋擾。這份貼心的尊榮即使是當年尚是皇後的自己,也從未享受過。因此當曾妃於靜苑內香消玉殆之後,太後雖然心中解恨,卻也是甚為避忌之地。以至於先帝爺駕崩,皇上登基,靜苑也一直荒廢任其在風雨中飄搖數十載,而不得修葺。
如今讓純妃懷著皇嗣居於靜苑內,太後心中自然是極不樂意的,“靜苑裡人跡罕至孤寂無比,讓哀傢的皇孫在那裡多呆一日,哀傢心裡便多一份不喜。事不宜遲,盡快吩咐宮人打理逸心宮,哀傢這就派人去回稟皇上,讓他下旨召純妃回宮。”太後有些情急的言道。
“太後,此事不急。臣妾還有一事回稟太後。”嫻妃不解為何太後會如此心急要將純妃調離靜苑,但是她心中卻總感如今後宮的局勢,純妃若搬回逸心宮,於皇嗣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太後輕詢:“嫻妃還有何事回稟,盡管道來便是。”
嫻妃極其慎謹的上前一步,輕附在太後耳旁好一陣輕語,太後面色微變,隨即神色恢復常態,緩緩的於床榻上坐正瞭身子,輕聲言道:“如此說來,那王定豐有問題?”
“太後,王定豐伺候純妃多年,想當初純妃假孕一事,雖然查證好似與他無關,但是他始終曾是逸心宮的管事太監,純妃假孕之事,興許他也是知情的。臣妾心中一直在想,若王定豐對純妃有異心,當初便是對她下手的最好時機,又何必等到如今純妃落難之時才對她下手呢?”嫻妃輕聲言語,將自己一路走來,心中思索的疑慮向太後言及。
“可是若照你這樣說法,王定豐無異,那參茶又當作何解釋?”太後心存疑惑的言道。
“臣妾心中也疑惑的很,不過請太後放心,臣妾己經命人將王定豐暗中帶到沁蘭宮內,稍後臣妾回宮親自審問,定會查出此事究竟與皇後有無關系。”嫻妃低聲對太後言語。
太後聞得王定豐己經被暫時扣押瞭下來,沉默瞭許久,淡聲言道:“嫻妃你不必審問王定豐,此事哀傢自有法子。”說話間,轉身對身旁伺候的陌瑤低聲言道:“陌瑤,你速去沁蘭宮,讓玉蓉將王定豐帶來慈寧宮,記住切不可提及其他。隻傳哀傢有話要問便是。”
“是,奴婢這就去。”陌瑤甚為機靈,立即快步奔瞭出去。
“太後,您是想要親自提審王定豐。”嫻妃不太明白太後的意思,“其實這點小事交給臣妾來辦便好,又何需太後您親自勞神。”
太後淡淡一笑,道:“此事哀傢自有主張,嫻妃,稍後那奴才來時,你不必說話,由哀傢來親自問他。”
“是,臣妾謹遵懿旨。”嫻妃實在不知道太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得順著太後的意思應瞭下來。
二人又是好一陣閑話傢常,過瞭許久,殿外終於傳來瞭陌瑤的回話聲:“回太後,王定豐帶到!”
“帶他進來!”太後神色微斂,坐正瞭身子,滿是細紋的眼眶內一對眸子閃著精明之色。
緊接著,王定豐在陌瑤的引領下,面色極為不安的頜首進入寢殿,入內後人還未站穩,便急急的伏跪而下,輕呼:“奴才王定豐參見皇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嫻妃娘娘萬福金安!”叩拜完畢,王定豐並不敢抬頭,而是繼續伏跪在地,聽從太後吩咐,心中更是極為忐忑不安。
太後久久的註視著伏跪於地的王定豐並不開言,直把王定豐看的心中發毛,撐地的雙臂也微微輕顫起來。本是初春季節,王定豐額頭的卻滲出一顆顆汗珠,汗珠順流而下,滑入眼眶內澀的眼眸酸疼不己,卻不敢伸手擦拭,時間點滴流逝,王定豐隻感空氣似乎凝固瞭一般。
終於太後的聲音在寢殿內響起:“王定豐,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罪?”
“啊!太後,奴才奴不知所犯何罪?”王定豐見太後一開口便在問罪,當下有些慌瞭,立即磕磕巴巴的應聲道。
“怎麼,在哀傢跟前你還想要狡辨嗎?”太後細細觀察瞭王定豐許久,他那恐慌的模樣,不禁讓人心中疑惑更盛,不待王定豐回答,太後繼續言道:“你在禦藥房辦差,卻臨守自盜偷拿宮中藥材,可有此事?”
王定豐當即驚恐不己,暗道:區區偷藥的小事,使得久不問外界之事的太後親自過問,豈不是顯得有些小題大作瞭,而且當日嫻妃親眼見自己偷藥距今日也有十餘日之久瞭。若嫻妃有意舉報,也不會拖到今日才是啊?
王定豐心中雖然疑惑,但是太後逼的緊,卻是來不及細想,急忙對太後言道:“回太後,奴才知罪,奴才不該監守自盜,請太後責罰奴才!”
“罰你自是必然,不過在哀傢罰你之前,你且先將從何時開始偷取禦藥房裡的藥材,偷取瞭多少次,每次所取為何種藥物,一一向哀傢回稟!記住不可有所遺漏,否則不僅哀傢饒不瞭你,就是純妃,哀傢也定當不饒!”太後語氣頗重的言道,卻隻字不提參片一事。
王定豐聞得會連累銀香,當下有些急瞭,急急的再次磕頭道:“太後,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全是奴才的錯,與純妃娘娘無關,奴才這就說,這就說”
說著,王定豐便從自己偷拿第一副藥開始,詳細的交待起來。但是卻獨獨將最後拾得人參一事給隱瞞瞭下來,在他看來,人參並非自己偷取,而是意外拾得。禦藥房內也不會有此人參的登記造冊,此參是無從查究的,與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不提也罷。
“全是治愈寒癥的藥材?再無其他?”太後望著‘不太老實’的王定豐,並不揭穿人參一事,淡淡的詢道。
“回太後,奴才的舊主純妃娘娘,當年待奴才極好。如今有瞭難處,患上寒癥卻沒有太醫願意診治,奴才無奈之下才起瞭偷取藥材的心思。求太後恕罪啊!”
太後眼神犀利的看瞭王定豐一眼,聲調微緩的言道:“嗯,如此說來,你這奴才倒是重情重義之人,一心為瞭舊主竟然不惜挺而走險,若哀傢因此而治瞭你的罪,豈不是顯的有些不盡人情瞭。”
說著頓瞭頓,同時不露聲色的淡掃瞭旁邊一直沒有開口的嫻妃一眼,繼續對王定豐言道:“罷瞭,適才哀傢聽聞嫻妃提及你這奴才臨守自盜一事,心中原本還生氣的很。不過此時經你這奴才如此一說,哀傢倒對你氣不起來瞭。日後切不可再行盜取之舉,此次之事,哀傢暫且網開一面不予追究,退下吧!”
“啊?”王定豐沒有料到此事如此簡單便過去瞭,原以為太後定會重重的責罰自己,卻不料僅是被數落瞭幾句,這一頁便翻瞭過去,當下還以為自己聽錯瞭話語。王定豐有些突兀的抬頭,眼神裡滿是疑惑不解,恭敬的小心詢道:“太後,您的意思是奴才不用受罰瞭?”
太後淡淡的點瞭點頭,隨即伸手向外揮瞭揮,示意王定豐退下。
王定豐如逢大赦,立即再次叩首退瞭下去。
“太後,您並不對王定豐提及人參之事,莫非是擔心打草驚蛇?”嫻妃見王定豐退下,終於忍不住將滿腹疑惑說瞭出來。
“適才哀傢故意讓他說出偷拿瞭禦藥房中藥品,他哆哆嗦嗦的背瞭一大通,卻偏偏不提及人參一事,想來此參定然來歷不明,或者這奴才心知此參背後另有文章而不敢和盤托出。既然如此,哀傢索性不再打草驚蛇,佯裝並未察覺人參的異樣,讓指使此奴才之人以為她的陰謀得逞。”
說著,太後微微傾身,靠近嫻妃的方向道:“過幾日,你派人假作無意與王定豐擺談,就說純妃身子抱恙,己經臥床不起瞭,再暗察他有何動靜,可與那人有交集”說著,太後抬手指瞭指東方鳳儀宮的方向。
嫻妃這才明白瞭太後的意思,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