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房間之中,薑承佑渾身是血的躺在床上,他已經奄奄一息,即使經過處理還是無法完全正常呼吸。
他的手指斷瞭三根,即使是被出神入化的醫術縫合,也再也沒辦法正常使用瞭。
如同一條重傷的野犬一般,隻能在房間裡面嗚嗚咽咽的痛苦著,連呼吸都脆弱無比,似乎隨時都會斷氣。
他嘴裡兜著血,含糊不清的念著:
“我還不能死……”
“我還不能死……”
“我不能……”
“死。”
他的小妹還在傢裡等他,爹娘也還在傢裡……
他答應過小妹要在她及笄前,芙蓉花開時回去見她,他還給她準備瞭禮物……一定要親手送回去才行。
可他好痛,五臟六腑全都碎瞭一次,骨頭也已經沒辦法支撐瞭……他是僅憑著一腔必須活著的執念,才一步步走回到這裡,求助那位的……
他如果在這裡死掉的話,小妹該有多傷心啊。
三個月的時間,小妹變化好大。
以前總是神經兮兮的說不喜歡他,討厭他,說他就是討厭鬼,可最近大變樣瞭。
她變得會表達愛瞭,會神秘兮兮的去做很多事情瞭,不用他再操心瞭。
他以為自己可以照顧一輩子的那個小魚兒啊……怎麼突然有一天變得那麼厲害,都要反過來照顧他們瞭呢?
可他是哥哥,他是小魚兒最喜歡的三哥。
哥哥,是為瞭保護妹妹而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
所以他不能死。
他死瞭,小魚兒受欺負瞭該找誰啊?
於是他穿著鬥篷,拖著殘破的身子,一路流著血,來到瞭這裡……這個唯一可以救他的地方。
他說:“救我……救我。”
“小妹在等我回傢。”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屋內瞭。
吱吱吱——
門被人打開,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氣質清冷,容貌美麗,臉上不帶有過多表情,淡淡的,宛如書畫中走出來的女仙一般。
她掃瞭一眼床上的薑承佑。
“醒瞭?”
薑承佑腦子還不大清醒,嘴裡還是呢喃著那句“我不能死”。
白芷嘆氣:“看來隻是半死不活而已,這個模樣也徹底是毀瞭,正常情況下也隻能保證一條命掛著瞭。”
“不過一條命掛著也不錯瞭,如果不是我出手,這命早就下去見閻王瞭。”
薑承佑的眼珠子轉瞭過去,盯著她。
“看來還有意識,那我也算完成任務瞭。”
說完她就打算轉身走,結果薑承佑右手唯二可動的兩根手指勾住瞭她的衣服。
白芷擰眉看去,薑承佑一雙眼睛帶著懇求,卑微:“我不能,以這個樣子……去見小妹。”
“她會擔心。”
白芷心頭顫瞭一下,低著頭不語,隻是看著對方那雙眼睛。
在流淚。
讓她想起瞭自己的哥哥。
她嘆息,蹲下:“誰讓你是輕魚的哥哥呢,我這兒確實有一些法子能夠讓你盡可能恢復原樣,但是這其中痛苦,可能會比你此前受到的傷害更加痛苦,可以說是生不如死。”
“因為需要把你全身的皮膚全都割下來,用我特制的藥物全身塗抹,這期間你每日都會感覺到烈火灼燒的痛苦,而且這個時間……要持續整整兩個月。”
“而且這個法子我之前從未用過,風險很大,我並不保證這個法子的成功性,甚至有可能你半途無法抗住這種疼痛,會死掉。”
“隻是毀容而已,我個人認為沒有這個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命保住就行。”
兩個月?
夠瞭。
“幫我。”
這一刻,白芷從內心深處感覺到瞭一種震撼,她不禁有些好奇……真的能做到這一步嗎?
明明隻是毀容,根本不影響其他功能,甚至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為什麼還要承擔這個風險。
僅僅是因為怕妹妹擔心?
他說:
“我要完好無損的去見她。”
“哥哥不可以讓妹妹擔心。”
白芷良久的沉默,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她眼裡也兜滿瞭眼淚。
“難怪她會那麼執拗。”
“原來你們都是一群笨蛋。”
難怪當時薑輕魚能為瞭拯救傢人,在風雨裡跪在相府前整整三日,傢人輪番幫著跪。
如今她也都明白瞭。
不是所有哥哥都能把妹妹丟進滿是毒藥的毒谷之中當做藥人。
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位哥哥……
願意為瞭小妹的放心,舍棄一切。
“我會幫你的。”
“多謝白姑娘。”
……
薑承佑被活生生剝瞭皮,可他始終沒有叫過一句疼。
白芷敷藥時,那藥藥性極強,敷上的一瞬間就讓他感覺到瞭一陣劇烈的癢意,他也沒說一句難受。
白芷的醫術瞭得,用最快的時間給他完成瞭手術,並且提醒他:“剛經歷過兩場大手術,你現在也隻能在相府裡養著瞭,所有的飲食和起居會有人照顧你,我既然答應瞭你會把你安全的送到輕魚面前,那就一定會做到。”
“隻是這兩個月內,你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瞭。”
薑承佑全身都被包住,也看清五官,隻是心裡頭有瞭安慰,有瞭盼頭,所以連帶著聲音也多瞭幾分感謝與慶幸。
“多謝白姑娘瞭。”
白芷看瞭他一眼,思索好一會兒後才問:“你……有什麼想去做的事情嗎?”
薑承佑搖搖頭:“我就想守著我小妹,看她平安快樂的度過一輩子。”
白芷又問:“除此之外呢?”
薑承佑說:“……沒有瞭。”
“無論做什麼,我都會擔心她。”
“畢竟她太不讓人省心瞭。”
白芷欲言又止。
薑輕魚還不夠讓人省心嗎?
隻是太過在意瞭吧……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更加重要罷瞭。
唉,輕魚啊輕魚……有時候還真羨慕你。
白芷道:“你休息吧,你此前說想要見謝沉淵一面的請求我會替你去提,做好準備,他近幾日……精神不大正常。”
薑承佑:“多謝。”
然而,真的到瞭第二日,他才意識到這位相爺的精神到底有多麼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