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靈麗一番話,說得沈沐黎近乎崩潰。
這麼多年,沈沐黎一直沒從喪女的痛苦中走出來,韓靈麗的話,無異於在她的傷口撒鹽。
見她情緒失控,韓靈麗哈哈一笑,“你居然喜歡我生的女兒,你那個短命的女兒要是知道她的媽媽,對仇人的女兒這麼好,會不會恨你?”
“別說瞭!”沈沐黎痛苦地捂住耳朵,撕心裂肺。
韓靈麗的視線越過她,笑看向小臉蒼白的司桐,“桐桐,你以後……”
鬱寒深摟著妻子,沉沉地看瞭眼控制住韓靈麗的人,下巴朝頒獎廳門口的方向微抬瞭下。
那人立刻會意,抬手利落地卸掉韓靈麗的下巴。
韓靈麗下巴劇烈一痛,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那人不顧她痛苦掙紮,揪住她衣服的後領,像老鷹叼小雞,把她拎出頒獎廳。
頒獎廳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這出鬧劇的另外三位當事人。
莫煦北被司桐是自傢舅舅的私生女的事驚得回不過神,沈妍夕同樣難以置信。
司桐看著沈沐黎悲傷的樣子,心跟著一下一下地疼,上前,伸手去拉沈沐黎的手。
“沈阿姨……”
指尖剛觸及沈沐黎的手背,沈沐黎猛地甩開她的手,反手給瞭她一巴掌。
這一下,沈沐黎用瞭全力。
司桐沒有防備,被打得踉蹌一步。
幸好鬱寒深一直跟在她身後,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的身體。
“沈女士,在這件事裡,桐桐也是受害者。”鬱寒深一貫不露情緒的語調裡,帶上瞭薄怒。
他對沈沐黎的稱呼,也從黎姐,變成沈女士。
“受害者?”沈沐黎雙眼含淚,怒視司桐,眼裡不見先前的疼惜和慈愛,隻剩失望和痛恨。
“她是受害者,那我是什麼?我的女兒是什麼?”
沈沐黎一字一句,“一個小三生的賤種,出生就是個錯,她有什麼資格當受害者!”
司桐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白瞭幾分,連嘴唇也慢慢褪去顏色。
這一刻,仿佛回到兒時,小夥伴把她推倒在地,拍著手叫她小野種。
那種窒息的、無助的感覺讓她如墜冰窟。
“隱瞞身份接近我很好玩嗎?”沈沐黎怒聲質問,又看向司清城:
“你們父女倆聯合起來欺騙我,看我像個傻子一樣被你們騙得團團轉,很好玩嗎?”
司清城面色沉痛,“小黎,我沒想過認她,她在我看來隻是個陌生人,你就把她當個陌生人,好不好?”
“不好!”沈沐黎捂著胸口的位置,隔著衣服,掌心是女兒那枚平安玉鎖的輪廓。
當年她憤怒之下開車離傢,匆忙之間沒系好安全座椅的安全帶。
車禍中,她的女兒被甩出車窗。
在繞城高速上啊,那麼多車,那麼多車……
等找到的時候,甚至拼湊不出全樣。
這份恨,比海深。
“以後,你們兩個,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決絕地說完這句,沈沐黎轉身離去。
“小黎……”司清城想追上去。
“爸,我去吧。”沈妍夕叫住他,“媽現在不想看見你,你過去她肯定更生氣,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司清城頓住腳步,“辛苦你瞭。”
沈妍夕拼命壓下狂跳的心臟,維持著面上的冷靜,微笑瞭下,看瞭眼司桐,笑容更深:“我是她女兒,應該的。”
原本還擔心沈沐黎那麼喜歡司桐,以後說不定會影響她在沈傢的位置。
沒想到老天給瞭她這麼大的驚喜。
收回目光時,沈妍夕不小心對上鬱寒深的眼睛。
剛剛穩住的心臟,頓時跳得更快。
那不是與有魅力的男人對視的小鹿亂撞,隻是單純的心驚肉跳。
鬱寒深看過來的目光分明平靜,她卻感受到瞭排山倒海般的深重積威,帶著凌厲的壓迫。
沈妍夕忙移開目光,匆匆去追沈沐黎。
這會兒,司清城走上頒獎臺,從主持人手裡拿過話筒,
“很抱歉,由於酒店管理不當,讓有心人混進頒獎禮,給大傢帶去不好的體驗,在此我向大傢道歉。”
三言兩語,把這場變故的起因,從他的私人問題,變成酒店管理的問題。
每個生意人都很會避重就輕那一套。
他後面說瞭很多,感謝完嘉賓,又敲打瞭一番現場的記者,恩威並施地警告他們不要亂報道。
司桐聽不太真切,眼前揮不去韓靈麗怨毒的眼神,和沈沐黎痛徹心扉的臉,心底情緒翻湧。
鬱寒深扶著她坐下,見她臉頰上指印清晰,深邃的眸中滿是心疼,捧著她的臉頰輕輕摩挲。
“是我的錯,不該放任你跟沈沐黎接觸。”男人的嗓音很低,可還是透過音響裡司清城的聲音,傳遞到司桐耳中。
司桐緩緩回神,“跟你沒關系,是我自己的問題。”
是她自己貪圖那份莫名其妙的孺慕。
她靠在鬱寒深懷裡,安靜地做著深呼吸平復心情。
司清城很快結束講話,觀眾席的來賓和記者陸續離開。
莫煦北湊過來,看著司桐,憋瞭半天,憋出一句:“你居然是我的表妹,真不可思議。”
司桐沒接話,輕聲跟鬱寒深說:“我想回傢。”
“好,我現在帶你回去。”鬱寒深扶著她起身。
一站起來,‘嘩啦’一聲,司桐腳下的地板落瞭一地水。
她一愣,耳邊,是莫煦北倒抽冷氣的聲音,“快把她抱起來,破水瞭!”
他的話音未落,鬱寒深已經橫抱起司桐。
“把她下身抬高一點,別讓羊水流太多,萬一臍帶跟著羊水流出來,就危險瞭。”
莫煦北正經起來,挺像那麼回事。
一邊跟著鬱寒深往電梯廳走,他一邊說:“她這情況要躺著,開我的車,你的車是航空座椅,不好躺。”
司清城正打電話給沈妍夕問沈沐黎的情況,突然聽見莫煦北那句‘破水’的話,電話也顧不上打瞭,抬腳跟上。
鬱寒深的薄唇抿成一道鋒利的線,眸色沉冷,他手臂上的力道大,步履穩重。
即使走得快,也沒讓司桐感覺到半點不適。
出瞭電梯,莫煦北拔腿往停車場跑,他來的時候自己把車停去瞭停車場,沒把車鑰匙給酒店的泊車員。
此時才五點多,往日這時候太陽還掛得很高。
但現在,外面的天色很暗。
莫煦北的車是一輛黑色SUV,後排座空間大,鬱寒深動作輕緩地把小妻子放置在後座。
“把腰靠墊在她屁股下。”莫煦北聲音緊迫,一邊啟動車子,一邊提醒。
而後開口問司桐:“肚子疼不疼?”
司桐躺在SUV後排的三人座上,臀下墊瞭腰靠,下身抬起,可依然能感覺到有熱流不受控制地流出來。
鬱寒深沒有位置坐,單膝跪著蹲在小妻子頭邊。
男人的大手包裹著女孩的小手,手背上的筋脈和骨骼暴起,明顯用瞭很大的力道。
可司桐的手舒展著,看起來握住她的力道並不大。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不疼,可是孩子一直在動,不太正常,以前從來沒這麼動過……”
她學習瞭很多孕期的知識,知道異常胎動可能是胎兒在向母體求救。
司桐眼眶發紅,“孩子們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鬱寒深斬釘截鐵地回答。
浸淫生意場十幾年,鬱寒深把生意人的規則玩得很明白,有時候跟司桐說話,也會用上模棱兩可、話不說絕對那套。
但此時,他想也不想,就給出‘絕對’的答案。
“是你太緊張瞭,孩子們感覺到你的情緒,才會跟著不安,放松點,不會有事。”鬱寒深的嗓音低緩。
哪怕此時他的內心猶如火燒,面上依舊鎮定從容,唇邊帶著淡笑,很松弛的做派。
作為丈夫,此時是妻子唯一的依靠,若是他亂瞭陣腳,還如何安撫妻子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