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老葉傢來客人瞭,葉娟兒兩口子趕緊告辭,招呼兒子們準備回傢。
“你大哥呢?”
葉向磊道:“誰知道呢,他剛才把晴天的雪人踢壞瞭,把晴天惹哭瞭就跑瞭。”
在京城玲瓏閣待瞭這段時間,葉向磊也長進瞭不少。
這次回傢過年,他明顯感覺到大哥對自己的態度有瞭變化,話裡話外也總是酸溜溜的。
所以他也懶得替葉向鑫遮掩什麼。
“這孩子……”葉娟兒無語道,“都多大人瞭,怎麼還這麼不穩重。”
葉娟兒剛才在屋裡跟葉老太太說話,雖然聽到孩子哭瞭,但是看到葉老大兩口子出去瞭,就也沒當回事,畢竟小孩子哭幾聲也是很正常的事兒。
萬萬沒想到竟然是自傢兒子闖的禍。
“晴天,姑奶回去替你收拾他!”
看著晴天還有點發紅的眼睛,葉娟兒心裡越發覺得大兒子做事不地道。
就算不小心弄壞瞭晴天的雪人,也該把人哄好才行,怎麼能自己跑瞭呢?
晴天道:“姑奶,沒事,小叔幫我把雪人修好瞭!”
葉娟兒一看,可不是麼,雪人的半邊身子被補上瞭一些看起來更幹凈的雪。
這下她越發覺得,果然人還是要去大城市見世面。
小兒子出去還沒多久,人就比以前懂事穩重多瞭。
反倒是大兒子,都在外面學徒這麼久瞭,還沒有弟弟長進。
“還是晴天這孩子乖,真給你們省心。”誇贊瞭晴天之後,葉娟兒帶著劉全和葉向磊回傢去瞭。
到傢之後也沒看見葉向鑫的影子,葉娟兒心裡越發不痛快。
劉全則問:“向磊,荷包裡有幾文錢?”
他可是看得清楚,自傢媳婦給葉傢孩子的荷包都是鼓鼓的,葉老太太給自傢兩個兒子的荷包都是空癟癟的。
葉傢一共六個孩子,自傢才兩個,也難怪老大不高興提前走瞭。
葉娟兒本來就因為大兒子的失禮而心情不好,聽到劉全這話徹底火瞭。
“劉全,你忘瞭當初你把村裡的水車弄壞,是誰頂著壓力去幫你修水車瞭?
“你忘瞭老大上山弄瞭什麼東西回來都要給咱傢送一份瞭?
“人傢敬你是長輩,叫你一聲姑父,你還貪便宜沒夠兒瞭是麼?”
劉全立刻被罵蔫兒瞭,小聲道:“我,我就是好奇問問……”
“呸,好奇個屁!”葉娟兒氣哼哼地說,“老大那個德行就是隨你瞭!咱傢還是向磊最像我,大氣敞亮。”
“你看你這人,我也沒說啥啊!
“他傢對咱傢的好我都記著呢,大過年的,當著孩子的面,你說話非得這麼難聽麼?”
“我……”葉娟兒剛想再說什麼,就聽到當啷一聲。
她扭頭一看,隻見葉向磊從荷包裡倒出個小銀餅子來,上面刻著吉利話兒,看大小應該得有一兩重。
一傢三口看得瞠目結舌。
劉全這下徹底沒話說瞭,羞愧地低下瞭頭。
葉娟兒本來還想再罵他兩句,但是想著今天是大年初一,隨時都會有人來串門拜年,萬一被人傢撞見太丟人瞭,這才把到瞭嘴邊的話又咽瞭回去。
她狠狠瞪瞭劉全一眼,轉身將葉向磊的壓歲錢收入囊中,然後吩咐道:“還不趕緊出去把你哥找回來。”
“哦,我這就去。”看著被拿走的壓歲錢,葉向磊連半點兒抗爭的心思都沒有,畢竟這可是一兩銀子,他娘是不可能給他拿著的。
葉向磊出去很快便找到瞭在曬谷場看著別人放炮發呆的葉向鑫。
“娘叫你趕緊回傢。”
葉向鑫沉著臉道:“回去幹什麼,挨罵麼?”
“你不想回去也行,把你剛才收的壓歲錢給我,娘怕你丟瞭。”
“呵!”葉向鑫冷笑一聲,掏出荷包丟給葉向磊道,“幾文錢罷瞭,丟瞭又能如何!”
葉向磊心想,難怪娘說大哥的性格隨爹,果然連說的話都差不多。
他從地上撿起來被大哥丟過來的荷包,特意打開將裡面的東西倒出來檢查瞭一番道:“畢竟是一兩銀子呢,娘怕你丟瞭也正常。”
“什麼一兩銀子!”
葉向鑫猛地扭頭看過來,果然見弟弟的手心裡有個小巧玲瓏的銀餅子。
怎麼可能!
老葉傢居然會這麼大方?
所以這才是荷包癟癟的緣故麼?
葉向磊確認瞭銀子還在荷包裡,拿著便往回走,壓根兒不關心大哥要不要回傢。
此時老葉傢屋裡,兩傢人正在為瞭給孩子壓歲錢的事兒推來推去。
“大過年哪有不讓孩子收壓歲錢的。”
“你這也給得太多瞭,不行,絕對不行。”
“我又不是給你的,是給孩子的,你別管。”
一番撕扯推讓之後,林玉梅累得氣喘籲籲,卻也總算把荷包都塞給瞭葉傢的幾個孩子。
葉老太太也趁機把壓歲錢給瞭王浩和王萍兄妹倆。
葉大嫂妯娌三人也拿出瞭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荷包。
林玉梅氣還沒喘勻便又開始瞭新一輪的推讓,隻是這回非要給的變成瞭葉傢人,堅決不讓孩子收的變成瞭林玉梅。
“你傢老太太都給壓歲錢瞭,怎麼還能收你們的呢!
“就沒有這樣的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葉大嫂說著,抓住林玉梅的兩隻手不放。
葉二嫂和葉三嫂立刻拿著荷包去哄兩個孩子拿著。
王浩和王萍都連連擺手不收,爹娘出門前再三叮囑過,到瞭人傢傢裡,不許收人傢的東西,更不許一直吃東西,那都是沒傢教的表現。
但是兩個孩子哪裡是葉二嫂和葉三嫂的對手,很快就被他們將荷包塞進瞭懷裡。
葉傢兄弟四人招呼著王歌去西屋坐下喝茶說話。
幾個男人聽著對面屋女人們為瞭壓歲錢爭個沒完,全都露出瞭這種事幸虧不用我去做的表情。
這玩意兒絕對是個力氣活,兩輪下來幾個人都熱出汗瞭,這才算是偃旗息鼓。
但是有經驗的人就會知道,這事兒到此根本還算不得結束。
臨走前少不得還會再有一輪較量。
妯娌三個人一直盯著林玉梅,讓她根本找不到機會把孩子懷裡的荷包找地方藏起來留下。
林玉梅眼瞅再待下去就要到午飯時間瞭,趕緊起身招呼著王歌和孩子準備告辭。
“都這個時辰還回去幹什麼,在傢裡吃完再走!”葉老太太拍板道,“你快坐下,讓她們妯娌做飯去。”
“哎呀,真不在這兒吃瞭,我婆婆一個人在傢,還等我回去做飯呢!”
“你婆婆又不是不會做飯,你不回去也餓不著她。”葉老太太直接把林玉梅拉到自己身邊道,“你過來陪我說說話,你婆婆這幾天咋樣?沒再作妖兒吧?”
“多虧瞭您去開導他,我婆婆現在看著像是想通瞭,這幾天也沒鬧脾氣。”
“那你也別太掉以輕心瞭,畢竟明天初二,姑娘回門,你可得提防著點兒。”
林玉梅聽瞭這話心裡一緊,可不是麼,她都把這茬兒給忘瞭。
往年沒撕破臉的時候,小姑子每次來傢裡都是來炫富的。
今年遮羞佈都被扯掉瞭,萬一她過來找婆婆哭訴,婆婆再心軟可就完蛋瞭。
“嬸子,你教教我該怎麼辦吧!”林玉梅此時也顧不得著急回傢瞭,開始向葉老太太討主意。
大過年的,傢裡吃的很多都是現成的,什麼豬蹄兒、肘花、羊肉什麼的都是葉大嫂年前就做好凍在院子裡的。
此時隻需要拿回來化凍之後再回回鍋就好瞭。
葷菜倒是不用愁,傢裡今年過年最不缺的就是肉。
素菜卻依舊隻有白菜、蘿卜、豆芽、蒜苗和韭黃。
葉大嫂泡發瞭一把木耳,準備拿來炒個菜充數。
沒想到這盤木耳反倒成瞭大傢最喜歡的菜。
“這木耳口感可真好,吃著肉又厚又勁道。”林玉梅吃瞭一口就驚喜地問,“你們這是在哪傢買的?我回頭也去買點兒,我傢都愛吃木耳呢!”
“這是之前我們自己上山采的,本來打算曬幹瞭拿去賣錢,後來事多一直沒去。
“年前我泡發吃瞭一次發現還挺好,就幹脆留著自傢吃瞭。
“一會兒走的時候給你裝點兒帶回去。”
林玉梅沒想到木耳竟然是老葉傢自己采自己晾的,弄得自己像是開口找人傢要東西一樣,趕緊擺手。
“我就是隨口一說,可千萬別給我,哪有來拜年還又吃又拿的。”
“我傢曬瞭好多呢!”葉大嫂道,“又不是花錢買來的,有什麼關系。”
大傢吃完飯,讓兩個孩子睡瞭個午覺,大人們又聊瞭會兒傢常,林玉梅起身堅決要告辭回傢瞭。
“今天已經太打擾瞭,而且再不回去到傢天都要黑瞭。”
這倒是實話,所以老葉傢人便也沒有再留他們,紛紛起身準備送客。
葉大嫂更是恨不得整個人貼在林玉梅身上,一直跟在她後面,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生怕她把孩子的壓歲錢荷包塞在傢裡的什麼角落裡。
林玉梅最後無奈道:“好瞭好瞭,遊娘子,我認輸還不行麼,你快別盯著我瞭,我保證不放回去還不行麼?”
“說啥呢,我這不是送送你麼!”葉大嫂幹脆一把挎住瞭林玉梅的胳膊,一直把人送到車上才松開。
“行瞭行瞭,我們回去瞭,外頭冷,快別送瞭。
“過些天出去做酒席就能又能見面瞭。”
一傢四口跟葉傢人告辭之後,王歌趕著車往外走。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瞭小雪,此時已經在地上薄薄地積瞭一層,還在不斷地飄落。
王歌趕著車剛來到小道口,就看見一個人站在路中間,身上已經落瞭一層雪,看樣子已經站在這兒好久瞭。
“這位兄弟,大過年的,你不回傢站在這兒幹啥啊?”王歌不好意思直接叫人傢讓路,便這樣迂回地問瞭一句。
站在雪裡的人卻突然問:“你們剛才出來的那傢,門口是不是有兩棵柿子樹?”
“是啊!咋瞭?”王歌納悶兒地想,走幾步就能看見的事兒,幹嘛還要問自己啊!
“麻煩問一下,他傢姓什麼啊?”
“姓葉啊!”王歌說完又有點警惕起來,皺眉看向那人問,“你問這些幹啥?”
“沒事,我就是問問。”男人的聲音十分低沉,語氣裡還有種說不出的沉悶,然後讓開瞭路。
王歌趕著車通過路口之後對車裡的林玉梅道:“剛才那個人好生奇怪。”
“誰?什麼奇怪?”
林玉梅卻在想別的事兒,根本沒有聽到王歌跟奇怪男人的對話。
“你想什麼呢,這麼出神?”王歌納悶兒地問。
“咱們今天在葉傢待瞭大半天,除瞭一開始遇到的葉娟兒姑姑,村裡怎麼都沒有一戶人傢登門拜年呢?”
林玉梅娘傢也住在村裡,一般來說,過年的時候,除非是兩傢有什麼仇怨,否則基本都會登門去拜個年。
尤其是小孩們,登門說幾句拜年的話,拿幾文錢的壓歲錢。
不光是為瞭壓歲錢,主要是圖個喜慶,討個吉利。
但是老葉傢今天卻一直沒人登門。
“按理說,他傢從老太太到孩子都是那麼好的人,在村裡總不可能一戶人傢都沒交下吧?”
“沒準兒村裡人就是看葉傢有客人在,所以才沒來打擾。
“再說瞭,你怎麼知道咱們到之前沒人來過啊?”
“這倒也是。”林玉梅點點頭,但總還是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打算等過完年開工的時候找葉三嫂旁敲側擊地問一問。
葉三嫂是個直性子的人,最是藏不住話。
就在王歌趕著車離開瞭榕溪村的時候,葉東魁正帶著孩子們來給老葉傢拜年。
“爹,咱們真去啊?村裡人不都說……”
葉東魁一個眼刀飛過來,孫子頓時低下頭不敢說話瞭。
“你們誰不想去現在還來得及,給我滾回傢去。
“否則一會兒到瞭老葉傢誰要是敢提這事兒,到時候可別怪我大過年的不給你臉!”
見葉東魁真生氣瞭,兒子和孫子們立刻都不敢再多說什麼。
一傢人來到老葉傢門口,正撞見剛才那個奇怪的男人正在鬼鬼祟祟地從門縫往裡看。
“什麼人!”葉東魁一聲斷喝,上去就抓住瞭對方的胳膊。
男人下意識想要還手,但是看清葉東魁的臉之後,硬生生止住瞭。
“東魁叔,我是慶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