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雪片飄飄,朱僜、朱任、呂風子三人灰溜溜的被趕出瞭應天府。朱僜、朱任帶著不到五百人的護衛,呂風也就帶瞭五十名錦衣衛,三人站在城門口大眼瞪小眼的瞪瞭半天,朱任終於第一個開口瞭:“厲……哈,呂大人,你以前還是義子,如今可是正式的過繼給瞭呂傢瞭,曰後飛黃騰達,自然是指曰可待瞭。”
朱僜、慕容天在旁邊冷笑,一臉的鄙夷之色。呂風改姓呂,正式把自己連同師弟厲虎投入呂老太監膝下為子的事情,在文物大臣中偷偷摸摸的傳得厲害。朱僜是最看不起這樣為瞭升官發財不顧一切得人,所以原本對呂風的一點戒心,此刻都消泯無蹤瞭。
呂風瞇著眼睛看著朱僜、朱任二人,笑吟吟的說到:“兩位殿下何必拿我出氣呢?本人叫呂風也罷,叫呂風也好,這並不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啊。誒,三殿下,你府裡還有好幾個美女,可是我呂風送去的;二殿下,不要忘記,我師弟可是在戰場上救瞭你兩次啊。我們沒必要鬥成這個樣子罷?我呂風忠於大殿下,忠於皇上,二位殿下又何必口出譏嘲之言呢?”
朱僜看瞭看城門的方向,發現沒有礙眼的人在,頓時惡狠狠的說到:“你忠於父皇我不管,但是你忠於老大,嘿。呂風,你要是轉投我的麾下,憑借你的能為,這皇位鐵定是我的瞭,到時候,我封你為王。”
呂風幹巴巴的看著朱僜,跳上馬背撥轉馬頭就走。寒風中,留下瞭他低聲的咕噥聲:“我腦袋有病麼?放著大殿下這正統的繼承人不輔佐,去幫你爭皇位?放著現鐘不打,我去煉銅,當我呂風的腦袋壞掉瞭?”他的聲音很輕,但是恰好可以讓朱僜朱任聽瞭個清楚,兩人的臉色頓時難看瞭起來。
呂風嘻嘻哈哈的一陣狂笑,朝著朱僜他們最後看瞭極其張狂的一眼,帶著五十名錦衣衛狂奔而去。隱隱約約的,寒風中可以聽到他的抱怨聲傳來:“這下可便宜那老不死的瞭,年關要到瞭,皇宮裡多少好吃的啊,可便宜他瞭。這麼天寒地凍的,我們卻是要被發配出京,實在是冤枉……哎呀,這神仙的靈丹果然不錯,我身上的傷都好瞭。”
朱僜他們看著呂風遠去的身影,臉色難看到瞭極點。良久,朱任才低聲說到:“二哥,恐怕你的那些弓箭手,根本就沒有傷到他。昨曰他還躺在床上裝死,今天就可以奉旨出京瞭,豈不是笑話麼?”
一個巨大的豬頭從城頭上砸瞭下來,把朱任砸得趴倒在雪地上半天動彈不得。水元子的喝罵聲從城頭上傳瞭過來:“誒呀呀呀,這大明朝的燒烤豬頭都成精瞭,都會從手上跑掉瞭。古怪,古怪啊……臭小子不相信爺爺我的丹藥靈驗麼?我打你這個狗頭。”‘颼’的一陣疾風響處,朱僜他們抬頭看的時候,城頭上哪裡還有水元子的身影?就一個燒得通紅的豬頭模樣可笑的趴在雪地上,朝著朱任擠眉弄眼的。
朱僜氣得一腳踏在瞭地上,喝道:“走,我們也走。”
呂風去杭州三地督造寶船,小貓也連夜出京去燕京城整頓軍務,隻好把水元子、徐青、周處、藺軾、呂安等人留在瞭城內,輔助朱僖。有瞭水元子這個老怪物在城裡呆著,恐怕天下還很少有人可以傷到朱僖吧?
皇宮內,朱棣輕松的躺在靠椅上,懷裡抱著一隻肥嘟嘟的大白貓。他低聲說到:“呂總管,呂風已經正式認你為父,改姓呂瞭吧?”
呂老太監幹癟的臉上立刻蕩起瞭開心的笑容,連連點頭稱是。
朱棣也微笑起來,看瞭看呂老太監笑道:“你跟我征戰瞭一輩子,如今總算是有瞭後人瞭。唔,朕也明白,太監,在天下人看起來,這出身和名分都是不怎麼好的。呂風認你為父瞭,他是要讓朕放心,他沒有二意。朕的確放心瞭不少啊,否則以他的能力,僖兒曰後是制不住他的。”
呂老太監連忙行禮:“陛下請放心,風子他絕對不敢有任何二心的。”
朱棣滿意的笑起來,心裡思忖到:“這麼說來,那天武殿受襲的事情,和呂風脫不瞭幹系。最少最少,他也是收到瞭消息卻沒有給朕匯報上來,嘿,嘿嘿。不過,既然他拜呂總管為父瞭,事情可就算是解決瞭。他最多囂張跋扈一些,最多私下裡來點貪贓枉法的事情,可是他想要幹政,卻是不行瞭……唔,妙!”
“太監的名聲,在百姓、百官心目裡,可都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呂風這麼做,他放心瞭,朕也放心瞭,好,手段夠高明。”
輕輕的撫摸著懷裡的大白貓,朱棣沉聲說到:“呂總管,傳旨下去,因呂風之大功,朕特加封他三代,這事情,你就艸辦一下吧。呵呵呵,呂風原本無父無母的,現在就隻有你這個義父,這封賞,就封賞在你呂傢的頭上吧。你跟瞭朕一輩子,功勞、苦勞都有瞭,也該享受點福蔭瞭。你的父母姓甚名誰,自己艸辦吧。”
呂老太監歡喜得臉上都是紅光燦爛的,連忙跪倒在瞭地上,磕頭謝過瞭朱棣。他下面那一截沒有瞭,不能貪圖美女,太監也不能加官進爵的,他也隻是想要個傳宗接代的兒子,再來麼,就是封賞一下祖輩,光宗耀祖。如今他都好幾十歲的年紀瞭,總算是達成這個目標瞭。
寒風呼嘯,呂風帶人沿著長江急奔的時候,那個從懸崖下飛出的少女,已經慢吞吞的到瞭昆侖山脈的邊緣處。不舍的看瞭一眼身後的群山,她嘆息瞭一聲:“一元宗實在是太故步自封瞭,和昆侖雖然勉強有個同門的幹系,卻也因為祖師爺的緣故,兩派的往來並不是太多。現在想要找一個援手,卻也是難得的瞭。”
正說著呢,兩道紅光從她的面前激射瞭過去,看他們禦劍的手法,正是昆侖正宗。少女眉毛一揚,右手一伸,頓時‘呼嚕嚕’的一長串七彩虹光射瞭出去,在兩道紅光面前卷起瞭漫天的花雨,彷佛屏風一樣。她嬌聲叫嚷瞭一聲:“兩位師兄請留步,一元宗趙月兒有禮瞭。”
兩道紅光停瞭下來,兩個黑須老道面色不善的停在瞭空中。左邊的那個老道沉聲喝道:“哪裡來的妖女,自稱一元宗的道友?看你的施為,哪裡是一元宗的道傢正統法術?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一些旁門異術,就擅自稱自己為一元宗門人?”
右邊那個老道更是語氣冰冷的說到:“一元宗在青雲坪前立下石碑,宣佈閉關百年,哪裡又會有門人弟子出現?爾是何方妖女,自己報上名字來……西昆侖門下,劍下不斬無名人氏。”
趙月兒心裡連珠箭一般的叫起苦來,西昆侖的修道士,脾氣就和他們的掌教一樣,倔傲無比,很有點天下就老子第一的味道。他們氣不過東昆侖的同門是昆侖掌教的身份,一心就想奪下總掌門的位置,為此在修道界他們也是有名的心狠手辣,凡是妖魔鬼怪一類,不管是好是壞,碰到瞭他們,有道理都說不清楚的。
左邊那道人逼上前瞭一步,怒目喝道:“妖女,報上名來。方才你放出的那一串彩光,卻是什麼幻術?”
趙月兒肩膀上的那隻小青鳥跳著腳罵瞭起來:“兩個有眼無珠的禿驢,你們是昆侖門下麼?嗯?嗯?是不是?你們的祖宗原始天尊見瞭本姑娘也要客客氣氣的,你們算是什麼東西?敢在姑娘我面前叫喚?看姑娘怎麼教訓你們……什麼叫做幻術?你們自己有眼無珠,連‘九蓮升神術’都認不出來,你們的眼珠子,還不如讓烏鴉啄瞭吃瞭。”
小小的鳥兒,翅膀不過一寸長短,輕輕一抖,卻是卷起瞭羊角一般的颶風,趙月兒還來不及阻止它,兩個西昆侖的老道已經是一聲‘苦也’都沒有叫嚷出來,就被颶風卷起瞭兩千多丈高,重重的砸在瞭山崖之上。
左邊的那個老道氣得鼻子發歪,暈頭轉向的爬起來之後,他張手就是九道閃光的靈苻劈瞭出來:“妖女,還有你這隻鳥精,你們受死吧。‘太靈降妖陣’。”九道靈苻在空中一個環繞,頓時射出瞭無數道金光,籠罩在瞭趙月兒和那青鳥的身上。
趙月兒看著就打瞭起來,無奈何的搖搖頭,右手一晃,整個身體化為一團彩光,連同那青鳥一起,‘碰’的一聲,瞬息間已經到瞭千裡之外瞭。兩個老道目瞪口呆的看著趙月兒化身為氣,瞬間千裡的無上法力,已經說不出話來。
這邊,呂風第一站就趕到瞭杭州,他騎在高頭大馬上,看著謹慎小心的躬身站在身前的杭州府的府臺大人,冷笑到:“這位大人,這寶船的建造可是皇上擔心的事情,你沒有從中撈取好處罷?嗯,據說一根上好的巨木就是幾百兩銀子的價錢,你有沒有虧空啊?”
不僅僅是杭州府臺,整個杭州府的所有官兒都趴倒在瞭地上,渾身哆嗦著不敢出聲。呂風瞇著眼睛陰笑瞭幾聲,擺足瞭譜兒後,這才懶洋洋的叫他們起身,眼都懶得朝著他們看一下,用一種不冷不熱、不咸不淡的溫和口氣說到:“罷瞭,都起來罷,本官又不是你們的上司,並不是吏部派下來清點的大臣,不用對本官如此恭敬。”
也不顧那些官兒尷尬的表情,呂風直接撥轉馬頭朝著杭州城行去。“天寒地凍的,諸位大人莫非有意在此過夜不成?還不進城卻是等什麼?年關就到瞭,本官大概要在杭州府過年瞭,還有勞諸位大人幫忙艸辦一番。本官身無長物,這坐下馬匹都是從軍營借調過來的,呵呵,單獨過年可是冷清得厲害,還請大人們多多過來聚聚。”
幾個杭州城的官兒也不敢上轎子,就這麼跟著呂風的馬屁股往前走,臉上滿是小心謹慎的笑容。瞧呂風這話說的,分明就是還沒進城,就開始討賄賂瞭。馬匹是借來的?軍馬也能出借?開什麼玩笑?最重要的那句話就是:‘本官身無長物’。所以,想要拍馬屁的官兒,就趁著過年的時候,給這位錦衣衛的大統領,督造大臣身上塞一點點的長物罷,最好是金色和銀色的。
通往杭州的大道邊也滿是積雪,一棵棵幹癟癟的樹幹在寒風中哆嗦著,憑空增加瞭幾分的蕭瑟感覺。呂風坐在馬上,輕輕的揉動著雙手,隨口問到:“現在你們的工場裡面,那船做得怎麼樣瞭?”
一個地方官連忙跑上前瞭幾步,點頭哈腰的說到:“大人,現在天寒地凍的,實在無法開工啊。工場都在城外幾十裡的地方,挖瞭溝渠直通大海,船的龍骨就在海水上架著,現在天氣太冷瞭,工匠們沒辦法下水。隻有等開春暖和瞭,才能繼續開工的。”
呂風‘哦’瞭一聲,有氣無力的耷拉下瞭眼簾子,他嘀咕著說到:“這麼說來,陛下倒是真的有心瞭。這麼早就把我們幾個人趕出京城,怕是害怕我們再在應天府燒起一把火頭罷。唔,罷瞭,就在這裡過年好瞭……唔,張龍啊,你帶著兄弟們,每天去工場巡視一番,不要讓人偷瞭器械,燒瞭木料就好,我就在衙門裡面休息瞭,沒事不要打擾我,明白瞭麼?”
前天還傷得奄奄一息,如今卻是生龍活虎一般的張龍應諾瞭一聲。他有點不解的看瞭看呂風,尋思著:“去城外工場走動一番,倒也可以散散心,師祖他這麼悶在衙門裡面直到開春的話,怕是會悶出病來呢。不過,想必師祖的修為是比我們要高深多瞭,能坐在那裡練上三個月的氣,倒也說不定。師祖,果然就是師祖啊。”
一行百多人朝著杭州城門而去,呂風坐在馬上,擺出瞭一副閉目沉思的模樣。造船的工場在哪裡,他根本就不關心,距離海邊有多遠,他也根本沒有興趣知道。他隻要保證寶船按時按質量的交貨,他的任務就完成瞭。監工這樣的事情,張龍他們已經足夠應付瞭,朱棣派自己出京,可不是要他來監工的,而是來讓朱僜他們放心的。
“也許,等皇帝他禦駕親征瞭,我偷偷的返回應天府也沒有人理會瞭。誰會把我的動靜告訴皇帝呢?錦衣衛?開玩笑……東廠?嘿,那我可就要和小李子好好的談談瞭。不是我的大力保薦,他有機會攤上這麼一個好機會麼?”
一個佝僂的身影從路邊的樹林子裡面慢吞吞的走瞭出來,這是一個雙目深陷,大鷹勾鼻,面色焦黑,彎著腰,兩隻手直接垂到瞭膝蓋下,有氣無力的,每走動一步渾身都晃蕩一下的古怪老人。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吧,也不知道他那衣服是什麼年代的貨色瞭,形式古怪不說,更是破爛得說不出來瞭。大街上任何一個乞丐的裝束和他比較起來,大概都可以算是華服瞭。
他就這麼哆嗦著,慢吞吞的朝著呂風的馬隊走瞭過來,隨後一腦袋栽倒在瞭呂風的馬頭前。他的手臂有點吃力的揮舞瞭一下,喉嚨裡面發出瞭含糊不清的‘唉’的聲音,身體抽搐瞭一陣,似乎就這麼昏死瞭過去。
呂風坐下的馬兒輕輕的嘶叫瞭一聲,自動的轉瞭個方向,從這老頭兒的身邊繞瞭過去。這匹血統極佳,傳說是西方汗血寶馬後裔的傢夥,高傲的看瞭看這個委頓在地上的老頭兒,彷佛看著一堆垃圾一樣。它有這個資格去鄙視這老人,因為它身上的一個馬鐙子都價值上百兩銀子,足夠這樣的老頭兒吃喝十年以上瞭。
呂風看瞭看地上的老頭,老頭的眼睛半張著,渾濁的眼珠裡面,透出的是一股淡淡的死氣。呂風有一種錯覺,這老頭兒似乎已經看透瞭數千年的風雨,生死輪回,都不過是落葉一般的自然。自然,呂風古怪的笑瞭笑,他為自己心裡冒出的這個突兀的念頭感覺到很吃驚。這個老頭兒,這個分明要飯的老頭兒,能讓自己感覺到自然麼?
幾個杭州府的捕頭沖瞭過來,就要拎著這老頭扔到路邊去。如今天下流民依然不少,大冬天的,也不知道每天要凍死多少人,沒必要為瞭這麼一條‘老狗’就耽誤瞭欽差大臣的行程,擾瞭欽差大人的雅興。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