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拉拉的雨點給春天的夜帶來瞭縷縷的涼意,到處都傳來瞭野狗發出的低聲嘶喚,耳力好的,還可以聽到它們哆嗦時骨頭關節發出的聲音。小小的一彎灰色的月亮在漆黑的雲層裡時隱時現,冷兮兮的光芒弄得天地有如鬼蜮一樣。青色的石板路,在夜色裡發出瞭黯淡的光芒,時不時有形跡詭秘的人從石板路上飛快的走過,手中隱約可以看到暗藏的匕首等兇器投射出來的冰冷的反光。
這一份詭秘的寂靜,很快就被巨大的聲浪給震碎瞭。無數鐵騎轟鳴著沖進瞭這座小城,堅硬的蹄鐵在青石板的路面上敲出瞭大片大片的火星,馬上的騎士,更是發出瞭讓整個小城都顫抖開來的吼叫聲:“錦衣衛辦事,閑雜人等滾開,否則全傢抄斬!”
兇狠蠻橫的吼叫聲驚起瞭無數小兒驚駭的啼哭聲,可是這哭聲立刻就被淹沒在瞭厚重的手掌下。幾條野狗倉惶的嚎叫起來,亂雜雜的從鐵騎前奔跑瞭過去。可是刺耳的呼嘯聲立刻傳來,十幾支長箭破空而來,透過瞭它們的身體,強大的力道把它們的軀體橫貫而起,狠狠的釘在瞭路邊的磚墻上。利箭的勁道未減,穿過瞭磚墻射傷瞭屋裡的住客,立刻就有慘叫聲低低的傳瞭過來。
那些深夜還在街道上出沒的人形也驚恐的吼叫起來,原本想趁著夜黑風高出來撈一筆買賣的他們,哪裡想到會碰到錦衣衛的大規模行動?他們發出瞭絕望的吼叫聲,拋開瞭手上的各色兇器以及偷竊來的財物,朝著最黑暗的角落倉惶逃去。數十錦衣衛的鐵騎發出瞭陰狠的獰笑聲,策馬緩緩的跟著他們奔去,手中沉重的長戟,輕松的在空氣中舞動,發出瞭刺耳的尖嘯聲。
十幾個蟊賊眼看著就能沒入黑暗中,可是那一片的漆黑裡發出瞭溫和的聲音:“阿彌陀佛,諸位施主,此路不通……諸位如此深夜,還要出門忙碌,實在是辛苦……辛苦……你們下輩子,投一個好胎,盡享榮華富貴罷!萬萬不要象此生一樣,勞碌一生,還要死在貧僧的掌下。”一圈圈的佛光從那黑暗中緩緩的流淌瞭出來,恐怖的打擊力轟擊在瞭這十幾個蟊賊的胸前,他們立刻全身炸裂瞭開來。
血漿輕輕的塗抹在四周的街面和墻壁上,那黑色的佛光慢慢的消失,僧道衍帶著幾個黑衣和尚,慢吞吞的從那黑暗中走瞭出來。他揮揮手,足足兩千名錦衣衛在當地駐軍的配合下,包圍瞭整座城市,包圍瞭當地的縣衙。
帶著一絲的雍容,一絲的從容,僧道衍慢慢的走過瞭漆黑的街道,站在瞭黑漆漆一點燈光都沒有的縣衙前。他溫和的說到:“阿彌陀佛,貧僧道衍有禮瞭。血神教護法長老血魄、血魂、血狂三位前輩,可是在這裡面麼?……張知縣,你好大的膽子,敢勾結邪教的人,三殿下下令,要誅殺你滿門哩!”
陰狠的呵斥聲從僧道衍身後傳來:“道衍大師何必和他們羅嗦?整個縣衙裡的人,全部殺瞭就是。”話語剛落,一道十幾丈粗細的白光就從僧道衍身後的一青衣人手中發出,朝著縣衙的大門射瞭過去。‘轟’的一聲巨響,整個縣衙被一劍劈成瞭兩半,劍光中,也不知道多少建築被震成瞭粉碎。淒慘的呻吟聲震天介響瞭起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一劍之中被劈成瞭肉醬。
三條詭秘的血影帶著刺耳的尖嘯聲沖天而起,朝著四面八方飛射瞭過去。一條血影發出瞭憤怒的厲嚎聲:“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他敢背信棄義屠殺我血神教的門人,他遲早會有報應的……我們不會放過他的,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活活的撕成肉片。”
那青衣人冷笑一聲,一朵朵白色的蓮花盛開在夜空中,白色的光芒照亮瞭整個縣城。無數道宏大的劍光朝著那三條血影包裹瞭過去,呼嘯的劍氣撕裂瞭雲層,讓那灰色的月光冷冷的灑瞭下來。三條血影怒喝起來,無數條血光轟鳴而下,卷向瞭那白色的劍幕。而一條血影更是在空中飛快的念頌起咒語,準備發動厲害的魔法。
僧道衍溫和的笑著,身體在原地消失。同時那三條血影上方百丈之處,空氣輕微的扭動瞭一下,僧道衍無聲無息的出現瞭。他一聲呵斥,右手狠狠的拍瞭一下自己的額頭,頓時三顆黑光四射的舍利子沖天而起,一尊三頭六臂,手持各色法器的黑色佛像突兀的浮現在他身後。雷霆聲中,三柄降魔杵同時轟在瞭那三條血影的身上,三顆黑色的舍利子更是發出瞭尖銳的嘯聲,帶著道道雷霆,狠狠的砸在瞭血影之上。
三道血影沒想到最強大的攻勢會從自己的背後襲來,他們發出瞭淒厲的慘叫聲,顧不得抵擋那白色的劍光,身體騰空而起,就要朝著僧道衍發出臨死拼命的一擊。僧道衍輕聲笑瞭笑,也不知道他從哪裡抓出瞭一個小小的紫金木魚,嘴裡一道血光噴出,轟在瞭那木魚上。‘嗡’的一聲巨響,一圈七彩佛光從那木魚上橫掃而出,三條血影一聲慘嚎,身影頓時黯淡瞭不少。
那無數道白光呼嘯著卷瞭上來,密集的劍光之中,哪怕是一粒灰塵就溜不出去。三條血影受那降魔佛光所擊,渾身癱軟無力,哪裡還能避開這劍光的刺擊?當下就被絞成瞭粉碎,無數的肉沫飄飄揚揚的灑瞭下來。僧道衍又是一聲佛號發出,身後的黑色佛像輕輕的晃動瞭一下,頓時數十道巨大的雷霆帶著尖銳的呼嘯聲轟瞭下來,三道黯淡的血光剛要飛起,就被那雷霆震成瞭粉碎。三條血影真正的是形神俱滅,一點渣滓都沒有留下。
那艸縱著白色劍光的青衣人冷冰冰的下令瞭:“縣衙內所有人都該死,全部殺掉。縣衙外百丈方圓內,所有百姓知情不報,居然敢包庇殲賊,也通通該死。”四周的錦衣衛紋絲不動,而那當地的駐軍則是歡呼著沖瞭過來,朝著四周的民居湧瞭過去。
僧道衍輕聲的諷刺著:“蒼風堡主好大的威風,莫非是要殺人滅口不成?方才那血神教三大長老所說何事呀?貴主上莫非和他們有什麼勾結不成?這血神教可是陛下親自下旨,要徹底撲殺的邪教,三殿下要是和他們有什麼關礙,那可是大大不妥的事情啊。”
蒼風堡主謙卑的笑著,恭敬的躬身到:“道衍大師笑話瞭,我們王爺又怎麼會和邪教中人有關礙呢?他們無非是胡說八道,嫁禍給我們王爺罷瞭。道衍大師務必要向皇上解釋,就說我們王爺乃是遵紀守法之人,乃是陛下的骨肉,怎麼會和邪教有勾結呢?大師請看,這次我們王爺境內的血神教徒,不就是我們王爺下令全體誅殺的麼?”
僧道衍收起瞭佛光、舍利,大笑著落回瞭地面,他緩緩的點頭,和聲說到:“果然如此,哈哈,哈哈!”他嘿嘿冷笑著朝著蒼風堡主打量瞭半天,這才說到:“堡主昔曰不過是江湖上的特等好手,堪堪達到瞭先天至境。如今卻已經是分神期的修道好手,實在是進度神速啊。若是天下人都如堡主這般修道,那天界的神仙可都要住擠不下瞭。”
蒼風堡主極其謙卑的笑著,滿臉都是燦爛的笑容。“大師您過獎瞭,這也是下官的運氣,比不得大師您經過清修得來的功夫。”他近乎奴顏婢膝的恭下瞭腰,很諂媚的笑著,身體不敢稍有動彈。
僧道衍冷笑瞭幾聲,深深的看瞭他一眼,淡淡的說到:“罷瞭,貧僧不是喜歡管閑事的人。嘿嘿,嘿嘿,蒼風堡卻是藏龍臥虎之地啊,堡中高手,居然能殺死血神教的高輩弟子,那些邪教弟子,想必他們的法力都被狗吃瞭。”他嘿嘿的笑瞭幾聲,帶著身後的黑衣和尚轉身就走。那些錦衣衛的高手也不參加接下來的對平民百姓的屠殺,策馬跟在僧道衍身後離開瞭。
一道黯淡的光芒從遙遠的天際射瞭過來,僧道衍驚奇的咦瞭一聲,伸手一招,頓時把那劍光接到瞭手中。過瞭一陣,他有點詫異的說到:“呂大人要做馬和的副手下西洋?怎地這般快?陛下的心思也太急瞭一些!……趙副指揮,你率領錦衣衛的兄弟們火速返京,呂統領有事情要交代你們。貧僧就先走一步瞭,徒兒們,我們走!”平地卷起瞭一陣狂風,僧道衍連同身後的弟子們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些錦衣衛聽得是呂風傳來的消息,頓時心裡立刻著火一樣的焦急起來,他們怒喝瞭一聲,拼命的抽打著自己座下的馬匹,沖出瞭這小小的縣城,朝著應天府的方向奔馳而去。
蒼風堡主緩緩的抬起頭,直起瞭腰板,臉上那謙卑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滿臉都是猙獰的殺意。一個肥胖的身形驀然出現在他身邊,樂呵呵的笑道:“這僧道衍,你可招惹不起他。不僅僅是你,本聖也招惹他不得。他身後的靠山太硬,要是觸怒瞭他,可是要招來他身後那無法無天的小子的。哈哈,不過,我們也是沒有必要去和他沖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瞭。”
那肥胖的左聖沉吟瞭一陣,冷漠的說到:“正好我要祭煉一件好的法寶,缺少一些陰魂呢。最近王爺下令,屠殺瞭十幾萬血神教的弟子,可是還欠缺瞭一些兇魂戾魄。哈哈,蒼風徒兒,你看……”他發出瞭嘿嘿的冷笑聲,不懷好意的看瞭看附近的民居。
蒼風堡主會意的點頭,大聲喝令起來:“來人啊,這縣城內所有百姓,都是血神教的殘黨,統統給本堡主殺瞭。”那些殺起瞭興頭的駐軍一聲應諾,獰笑著沖進瞭一座座的民居,頓時沖天的慘嚎聲響瞭起來,一道道肉眼依稀可見的魂魄隨著凌厲的陰風沖天而起,但是立刻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卷瞭過來,投進瞭左聖的大嘴之中。
與此同時,應天府裡,夜雨更大。足足有拇指頭大小的雨滴擊打在青色的瓦面上,發出瞭‘啪啪啪啪’的巨大響聲。一排十幾隻野貓在街邊的屋簷上魚貫前進,嘴裡發出瞭曼妙的,讓人心癢癢的叫春聲。四周隱隱然傳來瞭其他的母貓發出的回應,在大雨中竟然也傳出瞭老遠。自然的威力果然是強大的,就連這大雨,都阻攔不住貓兒們的春情。
獨孤天帶著一隊士兵,正好在和這隊野貓平行前進。一個百戶抬起頭來,朝著那屋簷上的野貓咒罵瞭一聲:“艸他娘的,這些[***]野貓,怎麼和那些公子哥一樣的脾姓?大雨天的叫春,真的是火氣憋不住瞭?”
獨孤天笑瞭笑,沒有斥責這個百戶。似乎呂風對他開始重用瞭,這些官兵對他的態度也好瞭很多,竟然都開始拍他的馬屁瞭。這可是以前萬萬不會發生的事情,他獨孤天沒有必要去破壞這剛剛改善的官兵關系,偶爾放縱他們一下,也沒有什麼大不瞭的。尤其在這大雨天的深夜裡,誰會聽到他的詛咒呢?無非是罵幾聲野貓罷瞭,無關大體的,用不著斥責他。
另外一個百戶笑開瞭,搖頭說到:“老李,不會是你的火氣也上來瞭吧?哈哈哈,唉,這貓和人不也差不多麼?到瞭春天,該叫春的就要叫春瞭。嘿嘿,獨孤將軍,要不然我們去秦淮河邊走一趟?那些公子哥如今正在飲酒作樂呢,讓兄弟們也去看看,秦淮河上最紅的幾個姑娘長什麼模樣?”
那些士兵立刻喧嘩瞭起來,低聲附和著這個百戶的提議。獨孤天呵呵的笑瞭幾聲,就準備‘從善如流’,帶著身後的五百士兵去秦淮河邊走一趟。反正秦淮河也正好在自己的轄區內,那邊又是官宦富豪雲集的地方,自己有責任去保護他們的安全哩。正好又可以賣手下兄弟們一個情面,何樂而不為呢?當下他回頭低聲喝道:“禁聲,莫非你們要讓所有人都聽到你們的胡言亂語麼?喏,就去秦淮河邊走一趟,可不許胡說八道瞭,自己眼睛放尖利點,要是出瞭亂子,可不是小事。”
士兵們低聲的歡呼起來,紛紛交頭接耳的稱贊這個善解人意的頂頭上司。這麼大的雨,雖然身上都有雨具,可是如此的巡邏一夜,也不是什麼快活的事情。不如去秦淮河那邊聽聽姑娘們的小曲,看看她們那魅惑透頂的舞姿,說不定還能讓自己忘記瞭外界的大雨,這個夜晚,想必就更加好過一點罷?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一股如山的拳勁從前方的街道拐角處卷瞭出來,朝著獨孤天的胸口擊到。那拳風發出瞭‘嗚嗚’的怪嘯聲,所過之處,所有的雨點都被拳風帶得旋轉起來,被凌厲的拳勁拉得細長無比,有如細針一樣的雨點飛速的旋轉著,帶著刺耳的‘嗤嗤’聲,彷佛無數鐵制的暗器,朝著獨孤天飛速的襲來。
這一拳的聲勢好大,就好像一拳已經抽空瞭方圓裡許的所有空氣一樣,附近數百丈內,已經是一片的寂靜。雨點似乎都停滯在瞭空中,連那月光似乎都僵直瞭。肉眼看過去,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滴滴的雨點懸浮在空中,可以看到一絲絲極細的光芒從天上落下,緩緩的透過瞭那精亮的雨點,光線相互撞擊融會,折射出瞭億萬道更細的光芒。
那五百士兵隻感覺體內的每一絲空氣都要被抽瞭出去,整個人似乎都被壓成瞭薄薄的一片皮肉,腦海中就是一片空白。他們隻能看著那白色的拳風帶著無數條細細的‘雨針’撲瞭過來,聽著那‘呼呼’的轟鳴聲,彷佛一頭來自遠古洪荒的巨獸,晃動著它那巨大的身軀,朝著自己這‘區區’五百人沖瞭過來。
‘砰’的一聲,在這極其詭秘的突然安靜下來的世界中發出瞭一聲巨響。那是地上的青石板受不住那不斷增強的拳風的壓力,突然間全部碎裂瞭。整整半條大街的石板同時碎裂,土石飛濺。無數的碎石、泥土慢慢的飛射而起,映襯著那空中緩慢落下的雨滴和光線,顯得是如此的詭異,一切都好像真正的噩夢中才能出現的景象。
獨孤天艱難的伸出瞭手,沉重的手臂彷佛被掛上瞭數萬斤的巨石一樣,想要動彈一根小手指,都是如此的艱難。他來不及射出背後背負著的寶劍,也來不及發動自己知曉的幾個威力巨大的法咒,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口最為精純的本命元力從紫府元嬰內提出,順著經脈轟鳴而下,從自己的掌心中噴射瞭出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