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張證據詳實的主貼,電競俱樂部官方後援會、線下挑戰賽主辦方SHN論壇陷入瞭一片腥風血雨內。
發帖人“農民工討薪”炫耀說他曾經和幾個朋友在某次任務中“關照”過某個曾經遭到當街擁吻的職業大神,還從他的手裡奪得瞭若幹裝備,並重復對這位不服氣的職業大神“關照”三次之多,直到那位大神十分懂事的主動提議與他們簽下瞭一個不能公開的合同後才遺憾離去。
現在,那份不能公開的合同到期瞭,可那位職業大神卻仍然沒有履行合同的跡象。
“農民工討薪”為瞭要回自己的血汗錢,不得不把一些當時那位職業大神一不小心留下的“風光造型圖片”發到論壇上來提醒一下對方,該結賬瞭。
至於職業大神的“風光造型圖片”為什麼不是臉朝地,就是一臉屈辱地低頭跪在地上,唯一一張露臉照還馬賽克化瞭臉部,隻留下瞭一個耐人尋味的公會圖標。帖主“農民工討薪”解釋說這是為瞭保護當事人隱私。
事實上,當帖主說那位大神曾經當街被粉絲擁吻過後,許多人就猜出瞭他說的是誰。
林凌是在《永恒》開始日常維護的時候,登陸的SHN論壇。
守望禪師的師侄盜夢小僧幹得要比他想象中的好,他用“農民工討薪”這個ID故意在他發的主貼內與各種閑得蛋疼或者蛋閑得疼的真相黨不間斷的戰鬥中,不斷露出馬腳,給人抓住把柄,又不斷曝光他曾經給林凌看過的證據來增加砝碼。
一些圖片都是牧師阿甘和遊俠那帕姆曾經截取的,他們習慣性地開著的好友列表和隊伍面板曝光瞭他們這夥人的數量,有心的真相黨人很快根據他們的ID總結出瞭一份參與到其中去的名單。由於盜夢小僧是一個盜賊,而且是一個技術不錯的盜賊,經常潛行,截圖中很少有他的身影,那些真相黨把他的ID列在“嫌疑”一欄。
盡管馬上就有回帖說盜夢小僧也是其中的一員,並信誓旦旦地舉出瞭好多證據。
但盜夢小僧天生的謹慎讓他並沒有留下足夠過硬的證據,那些可能源自於過去同伴發出來的證據不僅沒能“抹黑”他,反倒是加重瞭他們自己的罪名。
林凌也註冊瞭個馬甲在主貼內跟著起哄,附和幾個戰鬥力極強的真相黨人把矛頭對準牧師阿甘與遊俠那帕姆,他同時提醒那些真相黨人,應該聽聽受害者們的意見,然後翻出早就準備好的一些受害者發佈的控訴帖鏈接,復制在主貼內,攪亂瞭這潭水。
幹完這件事後,林凌又註冊瞭一個新的ID,並進行遊戲帳號驗證,將官方論壇的帳號、遊戲角色與SHN論壇的ID進行捆綁,提高瞭該ID的可信性。他在論壇的雇傭板塊發佈一張帖子,希望能雇傭5個左右的17級以上遊俠,負擔裝備修理費和藥品補給費用,每人的雇傭費用是50金幣和兩輪的優先戰利品分配權,死亡賠償每等級100金幣。他在雇傭帖的末尾特別註明,要是雙舞震靈魂和一舞動心神“賢伉儷”願意接受他的雇傭,雇傭費用加倍也無妨。
世人都知道雙舞震靈魂和一舞動心神的ID使用者是胡氏兄妹,林凌指名道姓地稱呼對方為“賢伉儷”,無非是為瞭小小的惡心他們一把,為自己在萊茵城地底的那個空間內被他們壓制的糗事小小地出口氣。
由此一來,相信他們兩個看到這個帖子,也不大可能會接受雇傭。
發完帖子後,林凌關上電腦,找出病例和醫療卡便出瞭門。他今天還要去天文市市立第一醫院配藥,由於最近都是采用推薦使用的特效療法食用雙倍的營養配膳來調理身體,傢中所剩的藥膳已經為數不多,得補充一點才行。
林凌的很清楚他上一世的病情之所以會加重到無藥可醫的地步,完全是錯過瞭最好的治療期。上一世,他在病重住院期間聽說過一個傳聞,據說他這樣的病,如果得到合理的調養與營養攝入,未必不能從控制轉變為治愈。
他目前的病情穩定,由於攝入營養餐的關系,體質也要比一般人稍微強韌一些,不容易受風寒侵襲,就算是動刀也未必沒有支撐到手術結束的可能。
到達天文市市立第一醫院時,離林凌約好的門診還有半小時。他想到今天下午和大名鼎鼎的ShowGirl瀲灩紫有約,便繞到位於醫院背面的市一康健俱樂部故地重遊一番。
幾年前,當林父林母還在天文市工作的時候,林凌是市一康健的讀書俱樂部志願者,每一次來看病的時候都會帶一本書到讀書俱樂部裡,給那些視力退化或失明的病人讀書念報,聊聊電視裡的東西,給予他們精神慰籍。
後來讀書俱樂部被精神科的讀書會取代,朗讀者規定為成年人,林凌因此成為瞭市一康健的掛名志願者,大概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踏入過市一康健的門檻。
故地重遊總是別有一番滋味。
望著那些因天災或者人禍而失去肢體,靠著新裝的機械義肢在市一康健健身房裡揮灑汗水的康復者們,林凌由衷地感到欽佩。異地相處,他可能隻會像怨婦一樣躺在床上喋喋不休的抱怨不停。他記得自己在瀕臨死亡時,竟然覺得自己的一生平淡無奇,竟然在死到臨頭還渴望擁有一副健康的體魄,而不是去想他到底做過什麼值得講給子孫後代們聽的事情,而不是去想自己是否已經達到瞭曾經的夢想。
在林凌這個年代,當一個職業玩傢並不丟人。
丟人的是,當一個沒有夢想的職業玩傢。
他深吸一口氣,搖搖頭,甩掉瞭你腦袋裡那些雜亂的思緒,信步走進閱覽室。
閱覽室內,坐著許多上瞭年紀的老者慢騰騰地翻著報紙。
林凌看瞭看時間,還有的多。他隨手抄起一份今天的天文早報翻瞭翻,早報頭版便是對最近要召開的第一屆線下挑戰賽的長篇報道,撰寫這篇報道的記者在文章的結尾寫道:“一百多年前,當職業玩傢還是玩物喪志的代名詞時、當打遊戲還被視為不務正業的時、當打金者和職業玩傢隻能以自由職業者的身份繳納社保時,誰會想到,同樣的土地,同樣的國度,一百多年後的他們,卻成為瞭媒體的寵兒,成為瞭社會的焦點……”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
文章最後用狄更斯《雙城記》的開場白收尾。
林凌聳瞭聳肩,他把報紙放回原位,正要離開,突然看見一個戴著墨鏡的老者,用手摸著專為盲人發行的天文時事。
報紙的下面缺瞭一角,不知道被誰撕瞭。
老者遺憾地嘆出口氣,意猶未盡地折好報紙,打算放回原位。
“天文時事,第12版,關於臺風卡特琳娜的預防。”林凌好心地抽出一份天文時事,壓低聲音,為老人念出瞭全篇的內容。他讀得很慢,很仔細,為瞭照顧老者的聽力,他還在有些不容易分辨的詞上著重瞭語氣。
“就是這些瞭。”林凌念完後平靜地看著老者。
“這篇新聞還不錯。”老者點瞭點頭,沒有感謝林凌,仿佛他為自己念報是理所應當一般。
林凌做好事也不是為瞭得到回報,可也不願意用熱臉去貼冷屁股。他把報紙放回原位,對老者說道:“抱歉,我時間到瞭,有機會的話再給你念其他的吧。再見。”
說完,他就離開閱覽室。
林凌剛走,一個身穿訓練服,右臂裝有機械義肢的年輕女子一邊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走入閱覽室。
“爺爺。”年輕女子走到那個神態淡然的老者身邊,摘取他的墨鏡,看著那雙閃爍著精芒,一點都沒有老態的眼睛,沒好氣地問道,“又讀天文時報瞭吧?您要看天文時報,找正常版本的看不行嗎?為什麼要讀給盲人讀得……”
“陳婧,你不懂,這是指法的練習,我們習武之人……”老者說到一半,突然住瞭嘴。他看瞭眼孫女的右臂,心疼地揪起眉毛。良久,才嘆出口氣道,“報紙缺瞭一角,剛才有個小夥子給我念瞭一段新聞,這個社會還是有好男人的。”
“爺爺,我不嫁人。”陳婧發出聲冷哼。如果林凌在這,一定會認出她就是花骨朵,曾經的厄運之槌職業玩傢,目前以泯然於眾人的普通玩傢。
“那也不許去搞什麼同性戀!”老者吹胡子瞪眼道,“你要是去搞什麼同性戀,我就去大馬路上被車撞死,省得死後沒臉去見列祖列宗!”
“爺爺,小聲點。”
陳婧尷尬地看著來自周圍的異樣眼神,這個時間會來康健俱樂部閱覽室讀報的都是上瞭年紀的老人,思維比較保守,對於同性戀保持著天然的批判姿態。她一咬牙,說道:“那個隻是用來推托的借口,誰讓您老總是介紹些不三不四的人給我認識。”
“好好,爺爺的錯。”聽見孫女親口承認自己不是同性戀,老者頓時眉開眼笑。他笑著說道,“下個禮拜,擊劍隊的李教練生日,請我們這幫老不死吃飯,李教練的公子拿過三塊奧運會金牌,既然你不是同性戀,那去和他見上一面,如何?”
又是相親?
陳婧咬牙切齒地看著身前笑瞇瞇的老者,忽然想起那一年,老者抱著失去右臂的她痛哭的場景。
滿腔的情感,最終化為瞭兩個字:“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