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住嘴唇的掌心並不柔軟,相反,它非常有力。
那是一隻屬於習武之人的手,於是能將柔軟的嘴唇牢牢包裹住,就連受襲者鼻尖的呼吸出的、溫熱的氣體,也最終被掌心所包裹。
這是最具有控制欲的人,才會做出的手勢。
寧明昧面對這樣的期待,隻給出瞭一句回答:“師兄,你偷人東西的時候,也是沒戴手套的麼?”
“想到要捂師弟的嘴,特意把手套摘下來瞭。”那人說。
寧明昧挑眉。齊免成於是放開瞭手:“唉……師弟怎麼是這樣的反應呢。我原本隻是想和師弟開個玩笑。”
寧明昧道:“所以師兄偷走瞭什麼?”
說著,他就想用袖子擦幹凈自己的嘴唇。齊免成道:“這件事,我原本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不過師弟要問的話……師弟用袖子擦嘴,不會更臟麼?倒不如不擦。”
寧明昧覺得這句話頗有一點詭異。
什麼叫不讓他擦嘴?難不成還要把齊免成的指紋留在他的臉上唇上不成?
寧明昧覺得渾身不舒服,於是挑挑眉:“怎麼,難道師兄的袖子比我的袖子要更幹凈?若是師兄不嫌棄,我就用師兄的袖子來擦。”
齊免成:“我方才去偷瞭東西,袖子自然是不幹凈的。不過我有手帕,師弟要麼?”
……這還是算瞭。
“這件物件失蹤多年,近年來,我終於在連傢發現瞭它的下落。”齊免成說,“連傢將它守得非常嚴密,不過幸好,我身上也有連傢的血脈。”
寧明昧:“有什麼東西這麼珍貴,讓如此光風霽月的清極宗掌門師兄,也要來連傢做小偷?”
“小偷是千年前的連傢。當初他們從星火島內帶走的,可不隻是半部尚未完成的新功法。”齊免成說。
星火島尚未完成的新功法?
少女的神像又在寧明昧腦海中一閃而過,連同她留下的那本,詭怪至極的冊子。
那冊子中一些話語活潑,一些話語卻詭異。它們莫名地讓寧明昧想到瞭恐怖谷——就像是最終,是一種似人而非人的東西,代替瞭那少女在寫畫一樣。
按照冊子中的內容,和目前所收集的信息。寧明昧能得出以下結論:
這世上在他到來之前,還有一名穿越者。穿越者穿越於千年之前,是一名剛從高中畢業的學霸少女。
少□□秀熱忱,她於這世間探遊、搜集資料,獲得瞭從前補天的神女留下的遺產——琉璃蓮燈。她最終創立瞭一個名為“星火島”的組織,向天下所有人傳授她研究出來的功法——使得任何種族,任何靈根的人都能平等地修行的功法。
隻是後來,功法出瞭問題。少女匆匆忙忙地尋找改進的方法。與此同時,這個曾耀眼一時的組織也被謠言、利益和人心所殺死。人們對此避而不談,涉及人等皆被屠戮。世界上最天真的善意成為瞭後世最大的謊言、借口與恐怖。
寧明昧不知道那年星火島的“
伏誅”有多麼“波瀾壯闊”,因除他的探險之外,沒有任何書籍記載瞭他們的故事。抹去一段夢想與污名化一段夢想一樣容易,正如抹去一段故事與擦掉一段文字一樣簡單。()
?想看宿星川的《穿成師尊,但開組會》嗎?請記住[]的域名[(()
星火島的夢想最終留下的,隻有幾部被視為禁術的功法。其中一部基礎功法大約是被後來的爐鼎妖妃拿去用瞭,引發瞭新一輪的戰亂。至於另外一部尚未完成的改良功法……結合連傢的發傢史,寧明昧不難想到,這部功法應該是被連傢拿去用瞭。
而且還被用得如此下作。
“她的理想始終沒有完成,而是成為瞭旁人用於爭鬥的工具。”
系統那一刻忽然察覺到瞭一點輕微的能量波動。可它看向寧明昧,卻發現對方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
“數千年前,天門因各族的貪欲有三次塌陷。第三次塌陷,幾乎導致六界覆滅。直到神女用神族祖傳的上古神器蓮燈,拯救六界於水火。”齊免成說,“那座蓮燈盛開於上古混沌界中,需要五行精華以作燈芯,擁有七枚蓮子。神女用自己的靈魂與六枚蓮子,潤澤瞭萬物——最終剩下瞭一顆。這座蓮燈,被世間視作神燈。不過在神女逝世後,那座神燈也被遺失瞭。”
“直到後來,世間出現瞭一盞‘惡燈’。它之所以為惡燈,是因為它歸星火島島主翁行雲所有。傳說那惡燈以人血為燃料,處處比照從前的神燈制造。世人於是怒不可遏,大罵星火島島主為妖女。”齊免成說,“其實無人知曉,翁行雲手中的‘惡燈’也正是從前的‘神燈’。”
那個女高中生,在這裡叫“行雲”啊。
寧明昧說:“真的無人知曉麼?”
齊免成說:“師弟怎麼看?”
“部分愚昧的世人,的確是什麼也不知曉的。”寧明昧說,“不過對於另一些人來說……他們是不能讓旁人知曉,這枚神燈如今是歸翁行雲所有的。”
曾經能驅使神燈的人,是拯救蒼生的神女。在拯救蒼生後,她即刻死亡。她死瞭,因此能做天下六界永遠的“神”。
可翁行雲不一樣。她也能驅使這份法寶,可她是個活著的人。
而且是個……口口聲聲地說著要讓天下人都能修行法術的“狂妄”之人。
所以,無論這“神燈”是否有自主認主的能力,隻要擁有這盞神燈的是一個活著的、“獨立”的人。她擁有的,就絕不是“真正”的神燈。
寧明昧:“原來老十三他們說的‘善燈’和‘惡燈’是這樣的。”
到底都是燈,隻是驅使它的人不同,生活的時代不同,要給驅使神燈的人分配的利益不同,僅此而已。
可翁行雲當真十惡不赦嗎?神女當真至高無上嗎?她們所做的善事的區別又在哪裡,下場又為何如此不同?
至於以人血為燃料……也不知道是怎樣一回事。
寧明昧問:“所以那蓮子
()也在她的手中……你過來拿的,是她曾擁有的那枚蓮子?()”
ldo;dash;dash;()”
……真不愧是被用來作補天神器的蓮燈的蓮子。
寧明昧皺瞭皺眉。他覺察到什麼:“師兄的意思是……?”
“曾有人懷疑,翁行雲的魂魄就在這枚蓮子中。”齊免成淡淡地拋出瞭一個重磅消息,“星火島覆滅,翁行雲身死道消。妖妃之亂那時,曾有人瘋狂地舉起引魂陣,要喚回她的魂魄——他們堅信,妖女翁行雲如傳言裡般殘暴邪惡,能為禍人間。隻要有她復生,他們就能一掃六合,使得這場叛亂成功。”
好消息:曾有人想要復活翁行雲。
壞消息:竟然是因為如此荒謬的理由。
寧明昧聞言,居然笑瞭,隻是他的雙眼沒笑:“那他們註定要失望瞭。”
“是。從那之後,師尊無為真人就猜測,翁行雲或許在死前對著這枚蓮子許下過她的某個願望,因此她的魂魄,被永遠地困在瞭這枚蓮子裡。而且這枚蓮子畢竟是神器。師尊說,不能讓它落到人間的隨便某處。蓮燈蓮子現世,不是大喜,就是大難。”齊免成道,“可惜師尊苦尋不得。而我通過連傢功法的端倪,發現瞭這枚蓮子的存在……看起來,他們從未成功使用過它。”
第一次,寧明昧看見瞭這枚蓮子。
瑩瑩如玉,看起來清潤,內在卻是一片混沌。
可隻是一眼……寧明昧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牽扯著他的精神,使他更多地探入其中。
齊免成合上盒子。他說:“從今天起,我會將它帶回清極宗禁地,使它被封印起來。”
寧明昧道:“師兄不打算用麼?”
齊免成笑瞭:“一個願望,若是自己都沒有能力實現,又要如何去期待別的力量能幫自己實現它?而且,若是被某物抓住瞭自己的欲望,便是被某物抓住瞭自己的軟肋。正如齊傢所有人,都知道連聽雨是傢主的軟肋。而連傢,也仗著我和我父親是我母親的軟肋,在我母親去世之前,試圖登堂入室——而且差一點,他們就成功瞭。”
又是極涼的一句話。
“成功?”
“那是我一百歲之前的事瞭。”齊免成皺皺眉,像是不是很想提起這些事一樣,“連傢人時常來找我,言及自己的不容易,言及母親的誤會。於是我天真地以為,若是讓母親能夠寬容、重修舊好,一切就是最好的。因此,我常常勸說母親,還去替她盡孝。而且我說,連傢隻是個二流傢族,即使原諒瞭,對我們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影響——真有意思,我那時怎麼被養
()成這麼個性子?”
寧明昧倒是眸光閃瞭閃。
齊免成口中“那時”
的他的性子,倒更像是在那樣的傢族中會長成的少主的性子。
“然後呢?”
“後來我做瞭不少誇張的事。父親在我母親臨終前,發現是我改瞭信件,因此對我發怒。”齊免成道,“不過我的母親,卻在那時說瞭一句話——這也是她在人世間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幹得好,這才是我的兒子。”
這也是齊傢傢主聽見結發妻子,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他們依然相愛,齊傢老傢主始終願意為瞭妻子付出一切,隻是他們的認知,實在是太不同瞭。
因此,齊傢老傢主後來迅速地沉默下去。他除瞭繼續替傢族經營事務,再無他話。
“……”寧明昧道,“節哀。”
他依舊在想那枚蓮子的事——不知道為什麼,隻是看瞭一眼,他就覺得那蓮子裡有股聲音,在幽幽地呼喚他。
而齊免成則看著他。
曾經的寧明昧在他心中是什麼樣的?他不碰寧明昧的原因是什麼?
當真是因為要做正人君子麼?
當然不是。
得知自己的特殊體質,需要一個“雙修”的爐鼎後,齊免成對此是厭惡並抗拒的。即使無為真人說過——他特殊的體質,使得他不會對雙修對象產生任何傷害。
可他還是厭惡。
原因卻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