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齊免成的身後事——
齊傢自然會處理。沒有齊傢也有我們清極宗,你們就不用關心瞭。
關於齊免成的徒弟們——
還沒畢業導師就掛掉瞭實在是讓人頭疼。不過沒關系,清極宗其餘導師都可以收下這群倒黴孩子,論文題目也不用從頭開始做。
關於,關於掌門之位——
我師弟要做什麼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們這些外人就不用操心瞭吧。
你們這些人平時沒見登門拜訪,等我師兄去世瞭就來欺負我師弟?是仗著我師弟如今孤身一人守著我師兄的傢產嗎?
想都別想!
別說連傢人,就連寧明昧也從沒見過方無隅如此火力全開的時刻。不知道的還以為齊免成死瞭,方無隅也被奪舍瞭。你們清極宗還真是滿門忠烈啊。
連傢人真不明白自己是哪裡得罪瞭方無隅這尊大佛。最終,連傢傢主擦著汗將兩人送瞭出去。就連連傢子弟們拜師的話也不敢提。
他們走瞭兩步,身後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是連城月。
一看見此人,方無隅就高高揚起眉毛——這個少年給他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讓他看著就覺得非常不爽。寧明昧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他道:“有什麼事?”
連城月應該知道,自己拜入清極宗的機會已經在剛才,被連傢人毀掉瞭。
被連城月送上的,竟然是三個精美的飯盒。
“仙尊車馬勞累,這些小東西是我親手做的,送給仙尊路上吃。”他垂著眼眸,不卑不亢。
寧明昧盯瞭那飯盒許久,連城月便把飯盒托起來許久。終於,寧明昧接過飯盒,道:“好好努力。”
少年淺淺笑瞭:“是。我會讓仙尊看見一個全新的我的。”
再要見面,便是幾年後瞭。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柳樹的陰影裡瞭。方無隅一臉不爽地看著他的背影,回頭就看見寧明昧把那三個超大的多層飯盒打開瞭。
兩盒小菜米飯,一盒甜點。甜點賣相晶瑩剔透,味道也很美。
連城月這算是在那壺銀耳羹後,終於找到瞭自己的人生新方向?
方無隅道:“哼,一些蠅營狗茍的手段罷瞭。”
寧明昧說:“方師兄,這味道還真是挺不錯的呢。”
……寧明昧竟然誇瞭那個少年!一路上,方無隅越想越氣。他說:“那些人給你東西,討好你,是為瞭從你身上的得到更多的東西。這種誰都能做的小恩小惠,有什麼好掛齒的!”
寧明昧:“哦……”
方無隅:“你還是太單純瞭,竟然連這都看不明白。”
……
方無隅的腦子瓦特瞭吧。
無論方無隅如何不爽,清極宗和煙雲樓的眾人也要啟程瞭。齊免成的身體用維持活性的冰棺裝著,隨著星火島的遺物們一起上路——這事兒還讓人挺為難的。齊免成腦死亡瞭,但
還沒有完全死。所以誰都拿不準能不能用齊免成的葬禮來收個禮金這件事。討論來討論去,也隻能先把齊免成放回清極宗養著。等他正式死瞭,再正式辦理下葬儀式。
眾人送行,眼淚涕零。寧明昧在人群之中竟然沒有看到空歡和容淇。但聯想到這兩人的身份,這也算正常。
同樣在擔架上被抬回去的,還有溫思衡。如今陪伴在溫思衡身邊的除瞭縹緲峰的弟子,還有宋鳴珂和餘裊。在幾日前,他們隨煙雲樓的部隊一起到達此處,和其他煙雲樓弟子們一同進入秘境,也是他們首先發現瞭星火島的溶洞。
可在他們將事情匯報上去後,帶隊長老卻臉色大變,不允許他們兩個進入溶洞。而是讓其他煙雲樓弟子進去探險。
“長老或許是在擔憂你們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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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鳴珂皺眉。
“是。”城裡人戰戰兢兢道,“他們過來殺瞭人尋仇……沒找到其中一個人,然後就暫時走瞭,就在兩天前。”
妖族對人界都城的侵擾已經不是新聞。隻是這群妖狐敢直接深入內陸動手,實在是過於膽大包天瞭些。宋鳴珂仍然皺眉,鄭引商卻道:“既然他們已經走瞭,也就不關咱們什麼事瞭吧。”
兩天時間可走不遠。而且宋鳴珂不喜歡妖狐。
“罷瞭。”煙雲樓長老道,“也不過在這裡修養一天。明天就啟程瞭。”
眾人於是大包小包地把行李放下。而清極宗甚至還放下瞭兩具身體。方無隅見寧明昧盯著一個方向看,還走瞭過來。
他想拍拍他的肩膀,又怎麼都覺得別扭。
“我知道你很想去看他。”方無隅道。
……看他,看哪個他啊。寧明昧無語。
妖狐族的到來打亂瞭所有計劃。因此常非常他們如果要動手,就隻能在今晚。
不過這確實是個很好的機會。由於妖狐族的侵擾依舊存在,兩派會主要集中在外圍守衛,而忽略從內部爆發的危險。
“師尊。”穆寒山合上房門,詢問常非常,“聽說山陰城前些日子有大妖尋仇,還是個化神期。咱們……”
“好好在房間裡待著,不出去就是瞭。”常非常道。
穆寒山於是點頭。他道:“等回到峰中,峰下的梅果就可以吃瞭。到時候,鹽漬一下……”
常非常打瞭個哈欠,說:“……你每
()次都把鹽放得太多瞭。”
穆寒山不好意思地笑瞭笑。他看著窗外的山陰城,覺得今天天氣真好。晚上的星空也該很明亮。人可以在這樣的星空下看見任何人的臉,不過大晚上的,常非常肯定會在房間裡睡大覺。
既然這樣,就明天早上啟程時告訴他吧。迎著朝雲和日光,他要在馬車上和常非常講起,自己是從山陰城入學,然後來到清極宗的。而且他一開始進入清極宗的目的,就是為瞭他。
不過不知道,常非常是否還記得自己曾在向陽城救瞭一個孩子呢?這麼多年來,穆寒山從來沒和常非常提起過這件事。他本來就是穩重寡言的性格。
“行瞭,回去給你的傷好好上藥吧。一天一次。以後別忘瞭。”常非常隻說瞭這句,就趴下瞭。
穆寒山又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瞭。前幾天師尊剛來時,還親手給他上過藥呢。
趕瞭幾天的路,所有人都累極瞭。晚上眾人吃瞭一頓晚飯,草草地便睡下瞭。穆寒山因負瞭傷,胃也不舒服,於是沒吃下去多少。
可即使如此不舒服,他竟然也在床上睡去瞭。直到半夜,他忽然地從床上醒來。
那種感覺不像是從夢裡醒來的感覺,更像是他從來沒有睡過。
外面靜得沒有一絲聲音。即使值守的弟子在外圍,這也太過於安靜瞭……穆寒山心裡忽地一跳。他從床下摸出自己的劍,打開門出去。
今天確實是個美麗的星夜。無邊無垠的高空上,星星明亮得很突出。
而他走瞭數十步,看見地上有一道漆黑的血痕。
人被拖拽在地上留下的血痕。
旁邊,是那人身上掉落的令牌。
是值守的弟子!
穆寒山的反應很敏銳。他沒有追隨血痕而去,而是當機立斷,拔出長劍。就在那一刻,他聽見耳後風聲。有人已經悄聲無息地接近瞭他,要將他打昏。
但穆寒山畢竟是常非常教出來的首徒。他被教得太好,也太敏捷。隻在一瞬間,他就躲過瞭那個人的襲擊。他出劍挑飛瞭那人的面紗。
那是一張很陌生的臉。
一個女人的臉。
穆寒山與那女人交手。刀劍的碰撞聲泠泠。為瞭速戰速決,穆寒山劍劍向著女人的要害,女人很快有些招架不住。而他很快意識到,兇手或許不止女人一個。而且,他更快地意識到一個更好的、解決他們的方法。
那就是——
“來人——”
擴音術法剛到一半,穆寒山的聲音就卡在瞭嗓子裡。
因為有一把長劍,穿過瞭他的身體,卡住瞭他的所有靈力。
穆寒山緩緩低頭。他看見那把雪亮的劍。那可真是把好劍,有著雪浪般的花紋。有人稱呼它為“千堆雪”。但這世上的好劍太多,其他人或許很難認出這把劍的主人,而且每個主人,未必隻有一把劍。
可穆寒山認得出它。因為那個主人的每把劍,他都認識。如果換成其他人在這裡,或許就什麼都不知道瞭。
那把劍嵌在他的身體裡。從此再也沒動過。他於是緩緩回頭,終於看見瞭出手的另一人的身形。
戴著面具,帶著鬥篷,但在月光下露出瞭一雙眼。他握劍的手,是左手。
親手給他上藥的是那隻手。握劍捅穿他的身體的也是那隻手。
而那人也意識到,穆寒山已經認出瞭他。
“師……”
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就像是一串沒有意義的“咕嚕咕嚕”一樣,就連穆寒山也聽不清楚,自己說的是什麼。
“都說瞭不要出門看熱鬧。”常非常說。
穆寒山呆呆地看著他,他的思念與身體都像是斷瞭線的風箏,倒進自己的血泊裡。
他忽然想起,總是這句話。
從一開始到最終的時刻,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