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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沫……小沫…”
山裡久久地回蕩著雷銘的聲音,一眼望去,蒼天大樹,.
山壁下,一堆斷枝殘根的廢墟裡,一雙佈滿瞭泥漿和烏紅色血絲的手,顫抖著伸瞭出來。他能感受到觸手可及的空氣和雨滴的冰冷,雷銘鼓足力氣,渾身狼狽的,臉上和手上都掛著血絲,顫顫巍巍地從泥濘裡艱難地爬瞭出來。
他衣衫襤褸,雙膝跪在地上,雙手撐在身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剛才那一幕,雷銘現在想起來,依舊恍若噩夢才有的情節。
巨石滑坡,泥漿沖刷,毫無任何心理準備,雷銘和錢小沫就此被沖散…
“小沫……小沫……”
雷銘無力地呢喃著錢小沫的名字,強撐著自己站瞭起來,走瞭一步,膝蓋頓時“咚”的一聲硬邦邦地跪在地上。他皺瞭皺眉,這才意識都自己的腿上受瞭傷,站起來都困難。但是想著錢小沫一個人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雷銘又強迫著自己站瞭起來,撿起一根粗大的樹枝當做拐杖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開始朝前走去。
他有陸戰隊野外訓練的根基,所以一個人求生並不難,但他現在一心牽掛的,隻有錢小沫。雷銘現在絞盡腦汁地判斷著尋人的方案,他身上任何工具都沒有,沒有生命探測儀,他根本無法確定錢小沫能在的地方。
更何況他現在遍體鱗傷,雷銘剎那間失去瞭信心,開始害怕起來。
他抬頭看瞭眼陰雨連綿的天,明明剛剛開始旭日東升,可是天氣說翻臉就翻臉。如果雨下大,泥石流隨時還能再度爆發,錢小沫隨時隨地都會有危險。雷銘皺緊瞭眉頭,手裡握著樹枝咯吱作響,腳步開始匆忙得慌亂起來。
他害怕,他是真的害怕就此失去瞭錢小沫。
他失去愛人,而雪雪失去母親。
越是意識到這一點,雷銘越是決心要找到錢小沫…
他越是害怕失去的,越是不能失去…
不管是雪雪,還是雷銘,都不能失去錢小沫。
一個沒有錢小沫的世界,雷銘不知道還有什麼意義?
飄渺的雨霧間,雷銘沿著山路一路尋找。
其實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走這條路,但是直覺告訴他,錢小沫一定在這條路上。
他做事,向來靠理智的綜合分析和判斷,純粹靠直覺思維,這麼多年來雷銘還是第一次。
可是走得越遠,還是沒有發現錢小沫,雷銘的體力也在一點一點的消耗,身上的傷口都已經結成瞭疤,可是鉆心挖骨的痛楚卻依舊折磨著他。雷銘不禁也懷疑自己,沒有任何根據,就按照著所謂的直覺找到瞭這裡,能找到錢小沫嗎?
即便抱著這樣的疑惑,雷銘還是堅定地繼續往下走去,蓄積力量喚著她的名字。
好像有什麼在冥冥之中告訴他,再往前,再往前,就差一點,一定能找到錢小沫。
就這樣,雷銘憑借著信念一路往前,高大的身軀深陷在雨霧裡,完全被淹沒。
時間在他的搜尋中流逝,轉眼間,大半天已經過去。
纏綿的陰雨天越來越暗,雷銘大頭一片混亂,根本無法判斷出現在的時間。
他隻是突然清醒地認識到……錢小沫生還的幾率已經很小瞭。
山體滑坡、泥石流一定讓錢小沫受瞭傷,如果再淋瞭雨,她很有可能會感冒。感冒這件事本身並不可怕,可在衛生條件差到極點的災區,尤其是體抗力差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會染上瘟疫…染上瘟疫,一旦擴散就有可能會危及身在災區的每一個人。而且錢小沫本身身體狀況就不好,一旦染上瘟疫,她不一定能撐到雷銘找到她的時候…
意識到這一點,雷銘感覺時間的流逝,就像在看著錢小沫的生命在一寸一寸地消逝……
現在的每一分鐘,都很有可能是錢小沫生命的最後一分鐘…
這一刻,雷銘痛徹心扉地體會到瞭什麼叫“心急如焚”。
“小沫……”
雷銘聲聲厲吼,使盡瞭渾身的力氣,身子都因此而發抖。
雷銘向來冷靜鎮定,內斂穩重,因為找不到一個人而急成這樣,也隻有對象是錢小沫的情況下。總之無論如何,他是絕對不會就此放棄的…想著剛才還在他懷裡醒來的女孩,想著剛才一直牽著他手說說笑笑的女孩,雷銘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
……
如果說,信念的力量到底有多麼的強大,那現在是最佳的證明。
此刻,錢小沫一個人遊走在大樹間,渾身狼狽,疲憊無力,衣裳早已經辨別不出原來的顏色和款式。她的背上和腿上隨著她每走一步就會傳來疼痛感,一次比一次嚴重、明顯,可是錢小沫仍然在雨幕裡尋找著雷銘的身影,那些疼痛感也早已經麻木。
經過最開始的恐慌和畏懼,現在,她隻有一個信念,雷銘還在等她,雪雪還在等她…
她再也不是一個人,為瞭雷銘和雪雪,她都必須堅強到最後。
想想那些無傢可歸的災民們,他們失去傢人失去瞭原本擁有的一切,連他們都能咬著牙堅持,錢小沫又能算什麼呢?
她抬頭望瞭眼漸漸密集起來的雨幕,錢小沫知道,雷銘一定也在什麼地方,和她一樣在堅持…錢小沫痛苦地擠出一絲微笑,抬頭望著天空,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卻不能冰涼她的心,隻要想到雷銘,錢小沫什麼都不怕…
她隻求雷銘還活著,隻要,雷銘還活著…
夜色卷來,天空突然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像是天上在倒石頭。
“轟隆隆……”
伴隨著驚天動地一聲幹雷,一道道明晃晃的閃電剛剛劈裂瞭夜空,雨勢越來越大,無情地打在山路上,山路完全變成瞭一片泥濘,路愈加的難走,隨時都有可能再度爆發泥石流。
錢小沫卻始終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根本沒有感覺似的繼續前行,隻時不時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雷銘,但她知道,如果自己就這樣停下,就這樣放棄,肯定找不到。
所以她不能放棄。
錢小沫繼續在泥濘的大雨裡跋涉,身上的衣服早已經濕透瞭,腿上和腰上傳來的疼痛已經麻木到沒有任何知覺。錢小沫的體力也開始漸漸不支,腳步沉重地根本抬不起來,臉色蒼白如雪。換成以前的她,肯定早就倒下瞭。
可是錢小沫,竟然神乎其神的,一直堅持瞭下來。
她相信,一定是雷銘保佑她,為她祈禱祝福。
“銘……你在哪裡啊?銘……”
錢小沫的呼喚聲被雨聲淹沒,可是她還是不放棄,一遍遍喚著他的名字。
夜色越來越濃,氣溫驟降,錢小沫依舊找不到雷銘。
她終於開始質疑,開始胡思亂想,如果雷銘真的在這裡遇難……
如果,真的就此與雷銘陰陽兩隔……
如果,再也感受不到雷銘的呼吸,再也感覺不到雷銘的溫度,再也聽不到雷銘的聲音……
就好像心被人掏走瞭,骨頭被人抽走瞭,身子空瞭,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錢小沫猛地在雨中頓下瞭腳步,整個人渾渾噩噩得渾身都在發顫,恐懼將她淹沒。
不是因為泥石流而恐懼,是生命中從此失去雷銘而恐懼…
如果真的就此和雷銘分離,錢小沫根本活不下去…
明知道如此,她竟然還要和連榮麟去美國?
哦……不不不…錢小沫你瘋瞭…你瘋瞭…
你怎麼能離開雷銘?你根本離不開他……
“小沫…小沫……小沫……”
氣若遊絲的喊聲順著風聲傳來,錢小沫的雙眼頓時有瞭光彩,像是陽光般的明媚。
“銘……銘…我在這裡…銘…”
錢小沫使出渾身力氣大喊著回應著雷銘,夜色太濃,又下著雨,她根本看不見雷銘,也不知道雷銘的聲音是從什麼方向而來,隻能站在原地,雙手攏在嘴邊做喇叭狀,大聲喚著雷銘的名字。
漸漸地,踉蹌在雨裡的雷銘,終於出現在瞭她的眼前。
錢小沫難以置信地望著他,情不自禁地立刻沖上去,完全不顧及身上的傷痛,沖上去徑直抱住瞭雷銘的脖子。雷銘扔掉瞭手裡的樹枝,右腿有點支撐不起兩個人的重量,搖晃著身子依舊緊緊地抱住瞭她的腰,像是要把她塞進自己心窩似的。
“我的天…我的小沫…我終於找到你瞭…我終於找到你瞭…”
雷銘的呼吸因為激動而變得急促且粗重,抱起錢小沫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突然被眼眶裡的霧水模糊。他捧起錢小沫的臉,狂野的吻如此刻的雨滴一般,落滿瞭她的小臉。錢小沫努力地回應著,千言萬語都在這個吻裡化作瞭最動情的表白。
雨滴打在他們的身上,沿著他們的眉心滑落至他們的鼻尖,又滾落到他們纏綿的雙唇上,滑入他們的口中,被他們炙熱的愛火所蒸發。
沒有這一刻,錢小沫不會知道自己離開雷銘將會有多麼痛不欲生。
這種痛,不僅僅是說說而已,而是實實在在的鉆心挖骨…
沒有這一刻,錢小沫不會知道自己是多麼想要留在雷銘的身邊。
這種念頭,哪怕她心再軟,再善良,都不會顧及別人……
“銘…我不走瞭…我留下……我要留在你的身邊…我不要去美國……我不去…”
錢小沫的聲音久久回蕩在雨裡,被打上瞭“承諾”的火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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