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雷銘開始在廚房裡忙碌起來,而錢小沫則忙著打掃屋子。
兩個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時不時會抬眼偷看一眼對方,卻絕度不會幹擾彼此。
微風撩起窗簾,鄰居傢裡的飯菜香味已經飄瞭進來,錢小沫深吸瞭一口氣,肚子頓時就餓瞭。她早已經將屋子收拾好瞭,效率快得來她自己都沒有想到。錢小沫原本以為自己找不到打掃衛生的工具,結果,她的身體並沒有失去記憶。
“我們可以吃飯瞭吧。”
錢小沫肚子裡的蛔蟲已經被引逗著咕咕直叫,隻能奔到廚房看看雷銘做好午飯沒有。
雷銘笑著轉過身來,端著盤子走過錢小沫身邊,“我再不讓你吃飯,你肚子裡的蛔蟲是不是要把你吃瞭。”
“不會。”錢小沫很認真地搖著頭,一本正經地說道,“它們會吃瞭你。”
雷銘揚瞭揚眉梢,將盤子放在客廳的茶幾上,笑道:“你舍得嗎。”
錢小沫頓時紅瞭臉,什麼也沒說,忸捏著跟在雷銘身後,指瞭指餐廳,“我們為什麼要在客廳吃。”
“一傢人吃飯,不就應該邊看電視邊吃才熱鬧嗎。”
錢小沫點瞭點頭,旋即卻又是一愣,這句話怎麼聽著很熟悉。
“過來啊,你不是餓瞭嗎。”
錢小沫回過神,乖巧地走上去,一眼看去,完全是海鮮大餐啊。
她詫異地看向雷銘,雷銘隻是挑瞭挑眉,得意地笑道:“你老公很厲害吧。”
老公……
錢小沫默默在心裡咀嚼著這個稱呼,很顯然,她還是不能肯定自己的心意。
“來。”
雷銘牽著她的手走瞭過去,兩個人都坐在地毯上,不大不小的茶幾上滿滿當當的都是各種海鮮,連做法都不一樣。錢小沫隻覺得在外面的海鮮館也吃不到這麼多花樣啊。她不得不對雷銘豎起瞭大拇指,一個明明可以靠顏值生活的人,卻偏偏擁有這麼多才華和能力,現在還會做海鮮大餐,這樣的完美的男人竟然是她的老公,她覺得幸運但又不敢肯定,她懷疑自己何德何能俘獲瞭雷銘的心。
“在想什麼呢,不賞臉。我做的飯菜不難吃……”
雷銘看著呆呆傻傻陷入思考的錢小沫,勉強咧嘴笑瞭笑。
“那我要開動瞭噢。”錢小沫捋瞭捋衣袖,露出一副準備大幹一場的架勢,兩眼直勾勾地頂著盤子裡的各色海鮮珍饈。
雷銘看在心裡,說不出的心滿意足。
他雖然是集團老板,是個生意人,山珍海味吃瞭不少,風裡來雨裡去也是習慣瞭,但他的骨子裡也渴望幸福溫暖的傢庭生活,和心愛的人圍坐在一起享用一頓親手烹制的晚餐。
雷銘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錢小沫,不禁看得癡呆瞭,好像回到瞭曾經一樣。
不過,想到這裡,雷銘不禁猶豫瞭。
他心裡很清楚,過瞭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將改寫,故事的結局誰也預測不瞭。
是生是死,他們都不知道。
現在,用這樣的辦法喚醒瞭錢小沫的記憶又有什麼用。
隻會讓錢小沫更為自己擔心不已,他於心何忍。
雷銘忍不住皺起瞭眉頭,如此想來,他心頭一酸,像是有什麼人擰著他的心,痛。
痛到雷銘渾身都在隱隱發顫,心像是被挖空瞭。
他太自私瞭,現在根本不是喚回錢小沫記憶的時候。
雷銘暗自責怪著自己,看著錢小沫,心裡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錢小沫全然不知雷銘的心思,一個人在一旁已經撕開瞭一條螃蟹腿,利索地搬開瞭大螃蟹的鉗子,在醋碟裡蘸瞭蘸,小嘴一吸,肉鉗子裡的肉整個都進瞭她的嘴裡,吧唧吧唧著小嘴,錢小沫露出一副滿意的表情,嘴角油膩膩得倒是十分可愛。
很快,整整一隻清蒸螃蟹就被錢小沫大卸八塊瞭,冬日雖不是吃蟹的最佳時機,但這可是雷銘特意囑咐朋友在陽澄湖找養殖戶買的留給自傢過年吃的大閘蟹,也還是有那麼一點滋味。但不僅僅如此,一旁的盤子裡,一直體型碩大的阿拉斯加帝王蟹還等著錢小沫呢,除此之外,晚餐裡還有從空運過來的挪威三文魚、地中海紅蝦和紐芬蘭島的扇貝,這可都是難得又上乘的佳肴。
一隻螃蟹下瞭肚,錢小沫算是開瞭胃瞭,雙手又伸向瞭旁邊的香辣蟹。剛剛吃瞭一口,錢小沫便發出瞭“嘖嘖”的聲音,辣得真是過癮。
但是,錢小沫忽然意識到瞭,餐盤裡的海鮮除瞭自己吃掉的,就沒怎麼減少,她抬頭看瞭看雷銘,發現雷銘面帶著微笑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錢小沫的臉一下就紅瞭。自己毫無收斂的吃相被雷銘看見瞭,錢小沫真想鉆到桌子底下去。
“你也吃啊,光看著我幹嘛啊。”錢小沫的怪罪分明是一種打情罵俏。
雷銘笑瞭笑,並沒有回答,隻是伸手擦掉瞭錢小沫的嘴角。
“喏,給你紙,你不是有潔癖嗎。”錢小沫說著就抽瞭一張紙巾。
雷銘一愣,激動地抓住瞭錢小沫的手腕,“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想起什麼瞭。”
“……是……是雷晴和我說的。”錢小沫微微低下頭,說得很抱歉的模樣。
“哦。”
雷銘淡漠的應瞭一聲,語氣裡是極力想要掩飾的失望,緩緩松開瞭錢小沫的手。
不過,轉念一想,其實這樣也好,想不起來,也好。
雷銘沒有多說什麼,拿起瞭手旁的湯碗,輕輕呷瞭一口。
客廳裡一片死寂,隻有電視機裡的泡沫劇男女主角還在咿咿呀呀生硬地念著蹩腳臺詞,屏幕的亮光照在雷銘和錢小沫兩個人的臉上,忽明忽暗,顯得他們兩人都格外憔悴不堪。他們誰都沒有說話,氣氛驟然降到瞭冰點。
錢小沫知道大傢都想她快點恢復記憶,但是她卻毫無進展,所以她總覺得自己辜負瞭所有人,尤其,是雷銘。錢小沫低嘆瞭口氣,咀嚼著嘴裡的蝦肉,忽然覺得食之無味。
而對雷銘而言,他卻十分矛盾。
想要錢小沫回憶起他們的曾經,又不想她這個時候回憶起來。
今天的這個計劃還是擱淺吧,原本,雷銘想要用海鮮過敏這件事嘗試喚起錢小沫的記憶。
畢竟,曾經他吃她做的海鮮餛飩過敏昏倒,說不定真能讓錢小沫想起什麼。
但是現在冷靜下來分析,雷銘深深鞭撻著自己,他太自私瞭。
內心掙紮之下,雷銘不知不覺已經喝完瞭自己湯碗裡的湯。
海鮮湯。
“你做的真好吃。”錢小沫誇贊著雷銘的廚藝,試著想要打破尷尬。
雷銘聽到瞭,他很想回應錢小沫一些話,但他的舌頭似乎已經不受他的控制瞭。腦袋發沉,重得就像一顆鉛球,胸口發悶,心跳加快,手臂脖子上已經密密麻麻起瞭疹子。
糟瞭……
雷銘的眼皮子直打架,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的湯碗,搖搖晃晃,感覺有好多個碗重合在一起。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喝瞭碗裡的海鮮湯……這樣一來……這樣一來……
不行。
雷銘咬著牙強撐著,他覺得不能讓錢小沫恢復記憶,至少……至少不是現在。
他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撐著茶幾,強迫自己站起來,絕對不能在錢小沫面前倒下。
噼裡啪啦……
聲聲脆響,驚得錢小沫差點大叫起來。
“雷銘。雷銘……你……你怎麼瞭。雷銘。”
錢小沫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雷銘撞到茶幾已經半昏迷在瞭地上,滿桌子的佳肴油膩膩地灑落瞭他一身,陶瓷的碗碟全部摔碎在地上。
“雷銘。你……你不要嚇我啊。你怎麼瞭……”
錢小沫嚇得手足無措,雷銘隱隱約約聽到錢小沫的呼喚,囁嚅著嘴角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錢小沫來不及擦掉手上的油漬,雙手搖著雷銘,不停地呼喚他的名字。
“雷銘……”
錢小沫著急的眼淚都流出來瞭,可是雷銘一點反應都沒有。
窗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的雪花,這是今年冬天下的第一場雪。
錢小沫撲在雷銘的身上,觸手的滾燙立刻驚醒瞭她。
她顧不上滿地的狼藉,一腳踩上去,急急忙忙沖進瞭廚房,翻箱倒櫃的從冰箱裡取出冰塊,用毛巾包裹著又心急火燎地趕回客廳。雷銘倒在地上不是辦法,錢小沫又用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搬到瞭沙發上,這才讓雷銘躺好,用包著冰塊的毛巾冷敷在額頭。
但是雷銘身體的溫度還是沒能降下去,錢小沫守在他身邊,急急忙忙去叫120。
可就在錢小沫撥出救護車的電話後,她猛地想起雷銘不喜歡去醫院,她又掛瞭線。掛瞭電話之後錢小沫又後悔瞭,畢竟雷銘的癥狀看起來很嚇人啊,不去醫院……不去醫院真的可以嗎。
錢小沫心急如焚,目光環顧四周,心裡琢磨著怎麼辦怎麼辦,這個時候能叫誰來呢。
心慌意亂的時候,錢小沫忽然註意到瞭墻上的座機分機。
不知道為什麼,錢小沫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沖上去,用分機摁下瞭數字“1”。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錢小沫趕緊說道:“雷銘吃瞭海鮮昏倒瞭。”
話音落地,電話那頭的人說什麼錢小沫也沒有聽進去,因為她的腦海裡猛地閃現過一絲亮光,此時此刻的感覺,包括她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哪裡經歷過。
為什麼呢。錢小沫搞不懂。
電話那頭的人是雷銘的私人醫生,他馬上趕來。
電話掛瞭線,錢小沫還握著聽筒站在那裡發呆。
半晌,等她回過神來,掛瞭電話後,所有的慌張和不安都漸漸退去。
錢小沫轉身看向雷銘,淡定的走上去,抬手解開瞭雷銘襯衣的紐扣,讓他保持呼吸通暢。
接下來,又做起瞭十分專業的心肺復蘇術。
一直等到私人醫生趕來,雷銘的癥狀終於有所緩解。
“這裡是……”
“退燒藥和抗過敏的藥,上面你註明瞭服用時間和次數。我隻需要替他換冰塊,註意他不要受寒就是瞭,明天一早他就會醒來的。飲食方面以清淡和易消化的為主。”
錢小沫像是背書似的打斷瞭醫生的話,醫生愣瞭愣,旋即一笑,“雷太太記得很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