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錢小姐……錢小姐……”

錢小沫蹙瞭蹙眉尖，緊閉的雙眼顫抖著睫毛，她總覺得有人在叫她，在推著她。

於是，錢小沫很不情願地醒瞭過來。剛一睜開眼睛，她就覺得自己渾身酸痛，尤其是脖子後面，那感覺就像是骨頭要裂開瞭一樣。錢小沫一聲悶哼，扶著自己的脖子才緩緩坐瞭起來，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到瞭自己的房間。

“香媽……”錢小沫看向床邊一臉焦急的香媽，又看瞭眼床頭櫃的鬧鐘，“已經天亮瞭啊？”

“錢小姐，彬彬不見瞭！”

“什麼？”

錢小沫一緊張，剛坐直脖子就扯著一根筋疼得厲害，像是被人狠狠一電。

“彬彬不見瞭是什麼意思？”

香媽急得直跺腳，“早上我明明還看著他的，他和他媽媽在一塊兒吃早餐，可是回頭，他就不見瞭。我……我找遍瞭別墅的每間屋子，想著孩子貪玩，是不是躲起來瞭，可是我就是找不到他啊！”

小孩子是貪玩，但是像李彬這樣的孩子，是絕對不會貪玩躲起來的。

肯定是出什麼事瞭。

錢小沫迅速下床，一面穿著拖鞋一面問道：“那m呢？她在哪裡？”

“我也找不到她瞭。”

“問過大門口站崗和巡邏的人沒有？他們有沒有看見m母子？”

“問過瞭，可是他們什麼話都不說，就像雕塑一樣，問瞭也是白問。”

錢小沫已經出瞭臥室，急急忙忙朝外走，“我去問，你再去沿著別墅四周找找，說不定是m帶著他在附近閑逛。”

香媽應瞭一聲，便急急忙忙去瞭。

錢小沫心裡也毫無頭緒，剛被驚醒就聽見這麼嚇人的爆炸性消息，她的大腦還需要消化消化。但是她很清楚一點，無論martini和彬彬在哪裡，隻要出瞭月間別墅的大門，門口巡邏和站崗的軍人肯定知道。如果這些軍人真的不知道，那麼martini和彬彬肯定還在別墅裡，但香媽已經找過所有地方瞭，這就很矛盾瞭。

錢小沫挨個挨個問著站崗的軍人，他們的確如香媽所說的那樣，一個字都不肯說。

“……你們真的沒有看見嗎？”錢小沫還在懇求。

站在大門口紋絲不動如雕塑的軍人，顯然是真的把自己當雕塑瞭，而雕塑是不會開口的。

“如果你們看見過的話就請告訴我，我們現在真的很擔心啊！”

回答錢小沫的，還是眼前軍人的沉默。

“難道你們沒有一點善心和愛心嗎？你們可是軍人啊！一對母子不見瞭，你們都毫不感觸？”錢小沫依舊扭著那個人不放，她足足在這裡和那個人僵持瞭二十分鐘，但是始終隻有她一個人說話。

“錢小姐……”香媽又把屋子翻瞭個遍，連洗衣機裡面都檢查瞭。

錢小沫急忙迎上去，著急地握著香媽的手，“怎麼樣？找到瞭嗎？”

香媽無可奈何地搖著頭，錢小沫看見她的眼眶都已經濕潤瞭。

錢小沫嘆瞭口氣，撇著嘴，想要安撫香媽幾句，但是她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martini和李彬一塊兒吃早餐，怎麼可能吃著吃著就不見瞭？如果說是martini帶走瞭李彬，那麼門口站崗的軍人無論如何都知道啊！前門後門，都是杜建萍的人在把守，他們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或者明明知道而不說。

等等。

錢小沫腦海裡靈光一閃，剛剛她似乎捕捉到瞭什麼想法。

杜建萍的人……明明知道而不說……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錢小沫忽然瞪圓瞭眼睛，急急忙忙擦過香媽的身邊就進瞭別墅。香媽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錢小沫已經噔噔噔一路小跑進瞭客廳。她剛上樓準備去書房，就聽見廚房有動靜，杜建萍這個時候端著早餐走瞭出來。

錢小沫便站在樓梯上看著杜建萍，杜建萍一直走過來後才發現她。

“看見香媽瞭嗎？今天怎麼早餐都不送上來？她去哪裡瞭？”

錢小沫挑瞭挑眉，“還不是忙著你的事情去瞭。”

“我的事情？”杜建萍很詫異，“我的什麼事情？”

錢小沫也不打馬虎眼，大步走向杜建萍，質問道：“martini和李彬在什麼地方？”

杜建萍冷笑道：“人不見瞭，管我要是什麼意思？”

“香媽說他們吃早飯的時候還在，但是現在她上上下下找瞭好幾遍屋子，和李彬絕對不會憑空消失，如果他們離開，你的人肯定會知道。而現在他們卻一句話都不說，難道還不是你下的命令？再加上這裡距離市區兩個小時的車程，平時很少有車上來，沒有你的幫助，martini和李彬能夠離開？”

杜建萍挑瞭挑眉，看著眼前一本正經的錢小沫，杜建萍笑得詭異。

“還說你簡單，一點都不簡單啊！”

“……”錢小沫蹙瞭蹙眉，“你在轉移話題。”

杜建萍笑著走過錢小沫的身邊，往樓上走去，淡淡地說道：“他麼有他們該去的地方，和你沒有什麼關系，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裡，哪兒也不許去。”

錢小沫急忙跟上去，“所以你肯定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

“是，我知道。”

“在哪裡？他們在做什麼？他們為什麼要走？”

“這很重要嗎？”杜建萍繼續往樓上去，錢小沫一直都在後面緊追不舍。

“當然重要！”錢小沫神色嚴肅地說道，“如果他們出意外瞭呢？”

杜建萍站在書房門外，幽幽地轉過身來，“那也是他們的命。”

說完，杜建萍徑直進瞭書房，砰的一聲，當著錢小沫的面狠狠地關上瞭門。

錢小沫僵硬地杵在那裡，臉色比白墻還要煞白。

martini，究竟帶著李彬做什麼去瞭？

……

……

與此同時，被錢小沫牽掛的martini和李彬，已經坐車到瞭大山裡。

青山白雪間，黑色的越野車一晃而過，司機轉著一身戎裝，是杜建萍安排好的。

“好漂亮啊！像聖誕爺爺的傢。”李彬趴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的景色，眼睛都在發光。

martini一直含笑地凝視著他的側顏，輕輕用手愛撫著他的頭發，始終笑而不語。

李彬在自己媽媽的面前終於丟掉瞭小大人的成熟懂事，一路上在車裡蹦蹦跳跳又說說笑笑。想喝水的時候就嚷嚷著要martini喂，想要吃零食的時候就自己一口，martini一口，吃到最後還不忘記吮吸自己的手指頭，嘴角始終粘著食物殘渣，用紙巾替李彬輕輕擦拭著嘴角，眸中是笑意，也是淚光。

越野車在某處停下，martini和李彬下瞭車，留司機在路邊休息，他們則手牽著手朝不遠處的老木屋走去。木屋已經年久失修瞭，上面爬滿瞭爬山虎，隻不過現在是冬天隻留下爬山虎的枝幹卻沒有葉子，看起來更加荒涼滄桑。

martini哀嘆瞭一口氣，一晃多少年，她沒有來過瞭。

以前來，她總會想起自己的仇恨，想起雷銘的父親是如何的人面獸心，每每當她離開回到組織的時候整個人又會陰沉狠毒幾分。但最終，她還是沒有傷害雷銘的性命。當她抱著殺瞭他的信念和他在一起後，最後竟然不能避免的愛上瞭雷銘，愛上瞭自己的仇人，martini在掙紮與矛盾中度過瞭好幾年，那段時間她經常來這裡，後來變得不再來瞭。

今天來這裡，也是她徹底告別過去的一個儀式。

martini領著李彬進瞭屋，屋子裡一切如舊。傢具上搭著白佈，白佈上是厚重的塵埃，在微弱的陽光下塵埃也是熠熠生輝。李彬高興極瞭，跟上去，笑道：“東西還在嗎？”

“喏，媽媽快看！”李彬揭開磚頭後，果然看見一個小鐵盒埋在裡面。

martini幫著李彬將小鐵盒拿出來，稍用點力才能打開，吱呀一聲，小鐵盒上已經銹跡斑斑。盒子剛打開，李彬就迫不及待地拿出裡面的照片。裡面有很多照片，有些還是黑白照，照片上是martini的父母，後面就是martini和李彬的照片。因為在骷影盟裡，不允許任何感情，所以他們偷偷地把照片藏在瞭這裡，當做時間膠囊。

李彬歡呼雀躍地翻著照片，嘴裡說個不停。

martini抱著他坐在地板上，隻是笑，也不說話。

想著他從小被奎因掌握，以此要挾martini乖乖聽話，martini的鼻頭便是一陣酸澀。

“是媽媽對不起你……”

李彬依偎在martini的懷裡，“我最喜歡來這裡，這裡是媽媽和我的秘密基地。”

“嗯，隻屬於我們的秘密基地。”

martini抱緊瞭李彬，眼淚簌簌而落。

李彬乖巧地擦掉瞭martini的眼淚，然後努力逗著她笑。在太小的歲月裡，這個孩子承受瞭他不該承受的壓力和苦楚。在重新回到媽媽的懷抱後，他終於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一個真正的小孩瞭。

兩個小時後，陽光照在木屋裡，塵埃在空中翩翩起舞，martini抱著已經睡熟的李彬站瞭起來。小孩子總歸是小孩子，一時激動玩得開心瞭，抱著他上瞭二樓，掀開白佈，一張小床還挺幹凈的，被陽光勾勒出金色的邊線來。

“乖，我的孩子，好好睡一覺，媽媽很快就回來瞭，媽媽答應你。”

martini哽咽地說著，輕柔的愛撫著他的側臉，起身在李彬額頭一吻，便轉身要走。

熟睡中的李彬突然夢囈出聲，呢喃道：“媽媽，不要走……”

martini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去，李彬並沒有醒來，她心裡的石頭才落地。

她知道自己多看李彬一眼，自己就永遠走不出去瞭。於是martini一咬牙，捂著雙唇邁著雙腿飛快地跑瞭出去，眼淚像是斷瞭線的珍珠落滿瞭一地。這將是martini為自己兒子留下的，最珍貴的寶藏。

martini跑出木屋後，鎖上瞭大門，直接跑向路邊的越野車。

“抓緊時間。”杜建萍派來的司機催促著。

martini鉆進瞭車裡，一直到車子啟動，她都沒有回頭。

是的，有些路從一開始，就註定瞭沒有回頭的選擇。

而這條路，是martini自己抉擇的，她必須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martini深呼吸瞭一口氣，臉上淚水盈盈，手指飛快的發瞭封短信，將木屋的地址告訴瞭錢小沫。短信發送成功，martini便隨手將杜建萍給她的一次性手機扔在瞭窗外，碎成瞭好幾瓣，就像她的心一樣。

對不起瞭，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