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聲響,轉眼就到黑影身後。
那是個黑衣青年,聽到馬蹄聲響,不動聲色的將身子向旁一側,讓開道路。
距離黑影尚有一段距離時,穆豐眼眸敏銳的掃過黑影的後背,腰間懸掛的一柄半截裸刀落入眼簾。
莫非是他!
穆豐心神一動,手忍不住一帶韁繩,踏雪麒麟駒十分聽話的緩下瞭腳步。
人車相持,並行前進中,穆豐看清瞭黑影的樣貌。
嗯!是個黑衣年輕人,年齡大概能有三十出頭,或許不到三十。
他面色蒼白,神色冰冷,從裡到外透出一股疲憊的氣息,整個人看上去比面相老成瞭許多。
馬車一急一緩帶起的微風吹拂起他蓬亂的頭發。
一根青佈帶不能完全牢系他的發絲,有不少頭發隨風飄揚起來,露出他那張雖不英俊,但菱角分明,顯得十分果毅的臉。
眼眸好亮啊!
雖然滿是疲憊,但那雙眼眸仍是雪亮圓潤而有神。
穆豐的眼神完全被黑衣青年的眼神所吸引。
“朋友,如不嫌棄,不如搭路順風車,如何?”
穆豐略帶韁繩,踏雪麒麟駒十分聽話的放緩瞭馬蹄,噠噠噠的跟在黑衣青年身後。
黑衣青年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也放緩瞭步伐,身形微轉,抬頭看向穆豐。
穆豐的眼眸隨著黑衣青年的轉身,從上向下移去,最終落在懸掛黑衣青年腰間的那半截斷刃上。
黑衣青年註意到穆豐的眼神,微微一愣道:“你認識我?”
穆豐微微搖頭道:“也許認得也許是認錯人瞭。不過,相逢何必曾相識,都是出門在外的勾當,能幫就幫點,左右不過是搭個順風車。”
說著穆豐一抱拳:“初次見面,欒川穆豐。”
黑衣青年左眉一挑,頷首道:“是我多心瞭。”
身形一閃就落在右車轅上,抱拳回禮道:“瑯邪斷刃。”
穆豐長槍一收,順著車轅貼著車廂插瞭進去,然後回頭看著斷刃笑瞭:“果然沒有猜錯,確是斷刃大哥,我聽無知大哥提起過你。”
斷刃眉頭再度挑起:“無知?”
“無知、斷刃!!”
車廂外的兩人低聲聊著,車廂內的六個人卻都是一臉詫然。
都是武林人,古州、巖州兩地,真還很少有不知道這兩個名字的。
但他們沒想到穆豐竟會與這兩位大能認識,看樣與無知還十分相熟,否則無知不會跟他講斷刃的事。
“無知靜坐閑耕月,斷刃行前論己非!”
秦煌雙眼爆射著精光,看著嶽鵬舉和四個丫頭,十分激動。
“斷刃,斷刃竟然坐我的車...”
嶽鵬舉沒怎麼樣,四個小丫頭都如小雞嘬米般激動的點著頭。
斷刃,太玄境巔峰大能,向來獨步行走天下,從未聽聞他乘車騎馬,故而才有斷刃行前這句話。
可今天,穆豐隨口相邀他竟然欣然應允,乘上秦煌這足顯奢華暴發戶般的車架。
真真的出乎所有人意料,也讓秦煌、嶽鵬舉遲疑是否應該出去打聲招呼,認識一下。
猶豫,又猶豫,秦煌和嶽鵬舉兩人最終還是坐在那裡,沒有動。
“穆豐,我也知道你!”
斷刃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穆豐,半天才收回目光。
穆豐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您見過無知大哥瞭?”
斷刃淡然道:“嗯,無知兩年前傳過一道白刀令,天涯山脈尋覓穆豐一枚,獵殺九方陰鬼域門下,惹出好大風波,到今日還未停歇!為的就是你...”
穆豐嗖地直起瞭腰身,動容低喝一聲:“什麼?”
“什麼?”
呼啦一聲,車簾掀起,秦煌、嶽鵬舉同時從車廂內探出身來,驚駭的看著斷刃。
斷刃淡淡的掃瞭他倆一眼,扭過頭看著穆豐,又上下打量他一番道:“我此去揭陽,本是為你殺一個人,正好遇到你瞭,這個人就由你來殺吧。”
穆豐的腰緩緩松弛下來,變回原來的模樣,認真的點點頭:“本應如此。他,是誰?”
“鬼蜮王,天罡巔峰,哦,也許應該是半步太玄境。你,敢嗎?”
斷刃神色淡漠的看著穆豐。
“鬼蜮王!!幽玄三十六鬼王之一的鬼蜮王嗎?”
穆豐臉色一呆,隨即笑瞭。
鬼蜮王,老相識瞭,沒想到斷刃口中必殺的人竟然會是他。
他也出來瞭,那是不是意味著,鬼蜮王進谿谷重獄,為的就是殺他呢?
一定是瞭,因為他從谿谷重獄中逃脫,鬼蜮王沒有瞭目標,自然跟著也出來瞭。
隻是沒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數年之後,遠隔萬裡之遙,竟然還能讓他們相遇。
“難道是老天的安排嗎?鬼蜮王就應該絕命於我手。”
穆豐嘴角噙著笑意,習慣性的捋瞭一下手腕。
手一空,穆豐就是一愣,隨即恍然,他的鎖鏈已經融到鏨金虎頭槍上瞭。
原本四根鎖鏈,兩根在手,兩根在腳。出獄後,他將腳上的兩根連接到手上兩根。
有事沒事捋兩下,已經成為他的一種習慣。
現在沒有瞭,他還得適應幾天。
“老朋友嗎?”
斷刃先是一愣,隨後就想到無知跟他講過穆豐與他與九方陰之間的故事,自然而然的認為穆豐是因為九方陰才與鬼蜮王打過交道的。
“有把握就好,我在暗處給你壓陣。”
說著,斷刃一拄車轅,飛身跳下,一閃再閃消失在官道之上。
望著斷刃漸漸遠去的背影,穆豐回頭看著秦煌和嶽鵬舉:“揭陽在哪裡?”
秦煌愕然回首看著無所不知的牽霞。
牽霞笑著一指西北:“揭陽往那走!”
踏雪麒麟駒一路北行,在天色將晚前拐進一條荒道,順著一個急轉彎爬上一個山坡,繞過那條坡道便是一條淺淺的沙河。
“穆公子,看到那棵大榕樹瞭嗎?大榕樹下有個很有名的野店,是個打尖吃飯的好地方!”
山崗上,牽霞半個身子探出車窗,纖長細指頻頻點著前方。
穆豐抻長瞭脖子向遠處眺望。
果然,坡道下,沙河前,一株異常高大的榕樹矗立在哪裡。
榕樹下有一個低矮而簡陋的小院,院落裡兩間茅草房。”
穆豐敲瞭敲太陽穴,徹底不在想這些瞭。
大戰小戰他經歷不知多少場,知道,在沒有詳細戰報的情況下,最怕的就是憑空想象。
因為憑空遐想會給人一種先入為主的誘導,而如果這種遐想不能切合實際的話,極容易將人導入錯誤的方向,甚至是背離真實情況。
這種情況是新人最容易犯的錯誤。
快馬加鞭,倏忽之間已經來到大榕樹下野店前。
有道是:樹大好遮蔭。
在別的地方穆豐不知道,在這兒,大榕樹下卻見到瞭最好的明證。
野山坡下,大榕樹異常的高大,根粗葉茂幾乎覆蓋半個小山坡。
簡陋枝椏圍起的院落,僅有的三間茅草房,基本都在榕樹寬闊的樹冠下。
隔著院墻,能看到草房內一對老夫妻在廚房內忙乎著,唯一的一個年輕人前堂後廚的顛跑著,將熱騰騰的飯菜端到一桌又一桌上。
踏雪麒麟駒穩穩的停在野店前,三主四婢先後走瞭下來。
院前是有拴馬樁,可惜,拴不住踏雪麒麟駒。
織虹隨手將兩駒牽到榕樹下,順著車廂底拉出一個暗箱,裡面盛滿瞭雙駒的吃食。
穆豐伸手彈瞭下衣衫,跟著一走一晃蕩的秦煌走進野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