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陽縣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地方不大,卻很復雜。
首先,這裡毗鄰鬼車國,所以它是邊疆。
既然是邊疆,自然有通商之渠。
兩國間商貿往來,讓這裡變得極其繁榮、繁華。
其次因為鬼車不時犯邊,所以這裡又是戰區,駐軍精銳,極其強大。
所以多年以來無論這裡如何戰亂,都不曾影響它商都的地位。
商都,不錯,揭陽縣就是陽州有名的商都。
其實這是兩國刻意約束的結果。
畢竟,無論那個國傢,戰爭都是政治的籌碼,誰都不會為瞭戰爭而戰爭。
而且戰爭這種勞民傷財的事物,如果沒有一定的收獲,誰都不會傻傻的挑起戰爭。
商業,無疑是攝取金錢最好的方式。
所以即使兩國出現爭戰,都會刻意的避開揭陽縣。
漸漸的,這裡成為兩國唯一安全的通商口,並持續瞭數百年。
安全、穩定,還能獲得巨大的利益,這讓揭陽縣在有意無意間成為瞭商業之都。
有利益,自然就會有紛爭,並且這種紛爭還會隨著利益的持續繼續持續著。
紛爭有很多種,有明面擺著的,也有暗地裡藏著的。
紛紛攘攘間,誰都說不清,小小的揭陽縣到底有多少暗流潛藏。
天高樓、摘星樓之間關於揭陽縣第一酒樓的名頭之爭,就是一種紛爭。
不過這種他們爭鬥很文雅,沒有明面上的血腥,是屬於擺明在臺面上的紛爭。
天高樓,大世傢的產業,背後是秦傢。
摘星樓同樣也是大世傢產業,背後是絲毫不弱於秦傢的孝傢。
雖然同樣是大世傢,但酒樓的經營卻完全不同。
秦傢比較親和,上到傢主下到夥計對顧客都笑臉相迎,十分的親民,所以往來間商販百姓比較多。
孝傢卻完全不同,許是因為孝傢的傢世比秦傢悠久一些,許是因為孝傢子弟文豪才子層出不窮,並且多數身居高官。這使得摘星樓匠氣十足,往來間沒有些身份是很難踏入二層以上。
天高樓,隻要你有錢我有位置,任何人都可隨意出入。
摘星樓則是,身份越高,可蹬層數越高,沒有身份那就沒有位置。
“這個身份指的是什麼?”
北淵凌搓瞭搓手指頭,兩眼微瞇的看著漸漸脫離他視線的楚傢公子哥。
許是時間久瞭,也許是經歷多瞭,現在的他聽到七彩魔域已經不會像以前那樣發狂瞭。
“武修算是最差的身份,其次是官位,然後是世傢身份。”
十六郎板著手指一個一個的算著。
“武修?官位?世傢身份?”
北淵凌有些不明白的看著十六郎。
十六郎仔細解釋道:“修身境隻能在大堂用餐,真元境二層,天罡境分境界可上三四五層,當然你要是太玄境就隨意瞭,沒有位置都可以點名任何位置,不管有沒有人。”
“其次就是官位,吏在一層大堂,然後是官職越高層次越高,懂的!”
“世傢身份,自然就是城市大小瞭,村鎮一級是一樓大堂,然後是縣上二樓,郡上三樓,府級隨意。”
北淵凌拍瞭拍腦袋:“這麼復雜。”
隨即有些恍然,看著十六郎臉上鄭重的道:“所以說,他們約定蹬上摘星樓解決恩怨其實也是在下絆子。如果他們上瞭三樓,而我們隻能上二樓,連面都見不到還解決什麼恩怨。那個傢夥是跟孝傢有姻親的楚傢,他們這是想要羞辱我們啊!”
“嗯,想來是這樣!”
十六郎點瞭點頭,領著北淵凌向摘星樓走去。
北淵凌揉瞭揉眉頭,小心的看著十六郎道:“那個楚傢也是大世傢吧?能是什麼檔次的?”
十六郎隨口道:“楚傢啊,州以上的。”
“州以上的,啊!層次夠高的瞭!”
北淵凌臉皮一緊,他現在最煩這種拼爹遊戲,限制太多,比動手麻煩多瞭。
十六郎瞥瞭北淵凌一眼,笑道:“我說的這個州是古州的州,可不是陽州的州。”
“什麼?”
北淵凌心神一震,腳步瞬間停瞭下來。
古州的州,還是以上那級,豈不是說楚傢勢力遍佈東陵王朝。
這個級別那裡是局限於瀾滄城的北淵谷能比擬,甚至說是比他師門羽化天宮還要高的頂級大世傢。
“那孝傢!!!”
想到這裡北淵凌又想起跟七彩魔域有關的孝傢,能與這種大世傢聯姻,孝傢想來也不簡單。
十六郎輕笑道:“據我所知,孝傢是能占據七彩魔域其中一彩的大世傢,雖然不能遍佈整個東陵王朝,但影響一兩個州還是可以的。”
北淵凌強制穩定著心神,努力瞪大眼睛看著十六郎:“占據一彩就能影響一兩個州,那這個七彩魔域是能影響整個東陵王朝的啦,這是什麼等級的勢力。”
十六郎手一伸,大拇指小拇指一翹,比劃瞭一個六的手勢道:“三山九天之下,六大霸主級勢力之一,你說是什麼等級。”
說完他一把拉住北淵凌,笑道:“去不去,不是被嚇住瞭吧?”
北淵凌抬手甩掉十六郎的手,邁步前行,道:“我就是條孤狼,誰能嚇住我,那是不可能。”
“孤狼!”
北淵凌清冷的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十六郎的心猛然一痛,腳下一頓。
“你不是還有師門嗎?”
師門羽化天宮,十六郎聽北淵凌說過。
師傅飛羽真人,尤其是大師兄穆豐更是在北淵凌身負重傷,心神孤寂的時候說過好多回。
北淵凌臉色一點點變冷,過瞭好半天才有些嘶啞的一個字一個字嘣出一句話來:“以後叫我悲哥,無門無派的刀客。”
玄武離淵刀在北淵凌的手裡被攥得咯嘣咯嘣響。
“悲哥!!!”
十六郎啞然,呆呆的張著嘴,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個名字是他玩笑時給北淵凌起的綽號,卻不想今朝會變成北淵凌的大號。
“對,獨狼刀客,悲哥!”
北淵凌狠狠的一點頭,雙目不禁有些微紅。
他沒有想過九方陰的背景會如此強大,壓過羽化天宮,甚至已經不亞於羽化天宮上宗門寶仙九室天。
想來他也知道,為瞭自己,羽化天宮都不見得能壓上全部力量,更不用說驚動寶仙九室天來為他復仇。真要等他滅殺九方陰時,真不知道會不會將師傅,將九華山陷進去。
師傅、師兄能將他從九方陰手裡救出,恩情已經足夠瞭。未來,他不會自私的把自己的事情強加於人。
再說武學,經過兩年的拼殺,玄武離淵刀在他的手中似乎發出前所未有絢麗的光芒。
至於師傅所傳的無為心簡,他同樣有所領悟。
這一刻,北淵凌想起師兄曾經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武功,不是越高越好。
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強的。不說別的,如果能將基礎武學練到登峰造極就已經不亞於一門絕學,如果練到推陳出新境界,甚至隨手一招都是絕學。
孤狼悲哥,是最好的選擇。
想著想著北淵凌冰冷的臉上甚至詭異的露出一抹微笑來。
這抹微笑,十六郎沒有看到,但沒入他眼簾的卻是北淵凌那盡顯淒涼、孤寂的背影,眼眶一紅,險些落下淚來。
“北哥...”
十六郎顫巍巍的一聲呼叫,悲哥沒有回應,而是大踏步的向前走著。
悲哥,就是從北哥轉化過來的。
十六郎沒聽到過北淵這個姓,初次認識的時候,北淵凌就被他尊稱為北哥,而後知道北淵凌的身世後,北哥被他調侃為悲哥。
他從來沒有想到,隨口一句調侃竟然會變為現實,北淵凌化身為悲哥。
這,怎能不讓他心痛。
你這嘴欠的傢夥,多這嘴幹什麼,好好的事情攪亂瞭吧!
十六郎一邊罵著一邊緊趕慢趕追瞭上去。
摘星樓為瞭跟天高樓爭鋒,選擇的位置距離天高樓不遠,如果不是隔著一座前州橋,都能算作是在一條大街。
前州橋,貫穿整個揭陽縣的大河,天高樓占據橋東,摘星樓占據橋西。
一東一西,雄霸揭陽縣最熱鬧也最繁華的東街兩頭最高建築。
悲哥、十六郎兩人從陳府走出,往左一拐,走不過一條街就看瞭天高樓。
“看到這條街頭上那座高樓瞭嗎?那就是秦傢的天高樓,穿過天高樓下不遠的那座橋就是孝傢的摘星樓。”
十六郎現在是想方設法的跟悲哥說著話,希望能轉移悲哥的心思,讓他能開心些。
可還不待悲哥說話,前方就傳來一陣‘蓬蓬’的碰撞聲。
“竟然有人當街動手,好大的膽子?”
十六郎一愣,隨即大叫起來。
悲哥也是一愣,腳自然而然的停瞭下來。
“彈龍...見首不見尾...”
接著就聽到一聲輕嘯,然後光芒一閃時,一道人影飛躍高空。
“那是...”
十六郎聞聽彈龍兩個字,整個人都傻瞭,卻不知站在他身前的悲哥望著高空人影,呆滯瞭。
“那是大師兄嗎?真的是大師兄,大師兄也安全的走出天涯山脈瞭。”
悲哥低低的聲音碎碎念的傳入十六郎耳中。
“什麼?那,那就是你大師兄...”
刷的一下,十六郎轉到悲哥身前,盯盯的看著悲哥。
悲哥的目光跳過十六郎的頭頂,看著那道人影躍上高樓,一閃而逝。
“大師兄,我好想你啊,不過你安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