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地復,舊體換新顏。
沉疴盡去,穆豐頓覺風清氣爽,意氣風發。
渾身上下宛如僵屍般剛硬僵直的血肉逐漸變得松軟,整個人都顯得祥和瞭許多。
一番調理,穆豐緊繃著的心境為之舒緩,頓時一股倦意油然而生。
隨手脫下外衫,時隔兩月,穆豐終於進入第一次睡眠。
穆豐是舒舒服服的進入瞭夢想,談傢所有人卻不會這麼輕松。
本身他們一行就有要事去做,誰知大小姐半路撿瞭這麼一個陌生人。
大小姐親自出面接待,她是對穆豐放心。
談淵、談琮、談謙這幾個船上能做主,又近身接觸過穆豐的人同意。
可船上能主事的,並非就這幾位,還有一些稍後才知道這件事的人卻惴惴不安,心神不寧。
“小姐,這樣的事以後可是不能做瞭。您是心善,可外面人心叵測,天知道救出個什麼樣的人啊!”
還是哪個外廳,還是那副場景,隻不過少女的面前從穆豐換成瞭一位面目祥和的老婆婆。
老婆婆一邊偷眼看著少女的臉色,一邊喋喋不休的勸說著。
同時,還有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安然穩坐在少女對面。老者左手擔在桌面,側著身子,橫坐在少女對面。頭微微向外傾斜,目光低垂,似乎是饒有興趣的看著江水。
江水,如果是穆豐還能感謝興趣,對於長年在江面上行走的老者來說,不看膩瞭也差不多。
至於安穩,刨除老者背在身後,拇指食指不停揉搓著的右手,也算是安穩吧。
少女的眼波淡淡流轉,掃過身側老嫗的臉,又落在安穩不動的老者的身上。
“你們的意思,穆世兄是壞人?”
“不不,主要是...”老嫗仰起頭,捧著一張笑臉道:“主要是,小牛谷柳傢怎麼出來一位穆兄少爺?”
少女的眼眸明轉。
老嫗又笑道:“再說,如果穆少爺說的都是真話,難不成是...入贅?”
說著,老嫗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意會不明的精芒。
少女臉色一冷,隨即冷笑道:“莫嬤嬤,難不成你會以為我跟穆世兄一見鐘情!!!”
這話,可是很嚴重,讓老嫗、老者同時驚瞭起來,站起身向後連退數步,恭謹的低著頭,連呼不敢不敢。
少女冷著俏臉,十分認真的看著臉前兩位老人:“莫嬤嬤、七伯,枕霞不是小兒,雖是第一次出行,但朦朧坊的人,眼眸不瞎。”
朦朧坊,兩位老人心頭泛起這個名字,臉色頓時一變。
“是是,老身就是給大小姐提個醒。畢竟老爺讓我們陪侍大小姐,總不能待著什麼都不做。”
莫嬤嬤雖然心有不甘,但朦朧坊三個字一出,就仿若一座大山壓在心頭,沉甸甸的讓他們瞬間潰敗。
大小姐嘴角一翹,也不乘勝追擊,眼眸波光流轉,燦若霞光。
“好瞭,天色漸晚,我也去休息瞭。”
少女抬頭看瞭眼天邊晚霞。
夕陽西下,暮色沉沉,天色漸晚。
五月,是春季的第三個月。
天雖然逐漸變暖,但到瞭晚上仍然冷風習習,正是稍不註意就會生病的時候。
走到門前,少女腳步突然一停,沒回頭,僅是淡淡的吩咐瞭句:“明晨應該就能到古臺府,下船給穆世兄多準備兩套衣物。嗯,就照公雅的標準安排。”
“啊!”莫嬤嬤驟然聽聞,失態的叫瞭一聲,隨即低頭應允道:“是,知道瞭,小姐。”
少女點點頭,滿意的走出消失在門外。
外廳,過瞭好半天才傳來莫嬤嬤沮喪的嘆息。
“七哥,小姐長大瞭,很多事已經唬弄不瞭瞭。”
過瞭好久,老者的目光讓然停留在,已然沒有一個人影的門口。
好半天他才幽幽的嘆息一聲:“小姐的確長大瞭,你看她剛才那幾句話,把咱倆拿捏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莫嬤嬤苦笑一聲,無奈的搖頭嘆息:“是啊,僅是兩歲的差距,大小姐卻比大少爺更懂人心。”
“到底是朦朧坊出身,就是比點蒼山的人更善於揣摩人心!”
老者揉瞭揉手指,向前邁瞭一步,隨即一頓。
“有些事,能停就停吧。別到時事發瞭,大小姐也沒法留情面。”
瞬間莫嬤嬤的呼吸就是一抑。
慢慢的,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
半晌,老者沒有聽到回音。
轉過身,嘴角露出一絲蔑笑。
搖瞭搖頭,一句話都沒說,抬起腳,幹凈利索的邁出門檻。
又過瞭好半響,外廳內才傳出莫嬤嬤幽幽的嘆息:“七哥呀,有些事一旦做出,不是想停就能停的。”
倏忽之間,一夜就這樣過去瞭,無風無波。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穆豐罕見的一夜無夢,就連夢中修煉的金手指都停瞭下來,直接睡瞭個飽。
武修到底與普通人不同,不論辛苦勞累多久,一個飽飽的睡眠就能恢復過來,甚至精氣神足的穆豐還愉悅的吟誦瞭諸葛亮這首《大夢誰先覺》來。
頓時,一股淡泊明志,寧靜致遠的氣息充盈整個房間。
“好詩,好詩!!!”
一陣毫不掩飾的掌聲從門外響起,緊接著談淵鼓著手走瞭進來。
穆豐淡然一笑,扯起錦袍穿上。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談淵眼神中充滿瞭敬佩看著穆豐,嘴裡反復念誦著這首他從未聽過的詩篇。
聽過這首詩歌,他更認同穆豐就是頂級世傢培養出來的天才武修,這個世傢應該就是小牛谷柳傢。
誰要說不是,他絕對不信。
聽聽這首詩歌,充滿瞭安寧、富足、淡泊與不爭。
不是頂級世傢的天才,會是什麼?
穆豐看著似乎有些魔怔的談淵,無奈的一笑,沒搭理他,轉身走出客房洗漱去瞭。
“唉,穆公子,哪裡去,船快到岸瞭?”
一個恍惚,談淵就隻能看到穆豐的背影瞭,連忙喊瞭起來。
“快到岸瞭?是在哪裡停泊!”
穆豐腳步一頓。
“古臺府啊,岸邊離古臺府十裡。”
談淵一愣,隨即想起穆豐從未來過古臺府,連忙解釋起來。
掬起一捧水,穆豐簡單的洗漱一下。
看著越來越近的河岸,穆豐略略沉吟下道:“將我放在岸邊就可以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