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平穩下來,薑榆才察覺到自己做瞭什麼,跟燙瞭手一般松開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臉比剛才更燙瞭,紅得跟番茄似的。
賀庭嶽沒回頭,但一向平淡無波的嗓音多瞭一絲起伏,叫人聽出瞭愉悅。
“沒關系。”
之後的路都很平坦,薑榆的情緒這才漸漸冷靜下來。
等到傢的時候,臉也沒那麼紅瞭。
賀庭嶽沒忘記把東西遞給她,“拿著。”
薑榆絞著手,心裡不大想收下這東西。
一來,她和賀庭嶽沒什麼關系,拿他東西名不正言不順。
再者,他本就覺得自己物質,要是再拿瞭這些,會不會覺得自己人品更差瞭。
賀庭嶽眉頭隆起,看出瞭她心裡的糾結,把東西塞瞭過去。
“你幫瞭飛燕,她應該感謝你的。”
薑榆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其實也沒做什麼。”
“但如果不是你警覺,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就這樣,我晚上再過來接你。”
不容薑榆拒絕,賀庭嶽已經騎著自行車離開瞭。
回到大院,賀庭嶽牽著自行車,和正準備出門的付向陽撞瞭個正著。
付向陽本能後退,讓開一條道,給賀庭嶽先進。
同樣是二廠的職工,他隻是個普通工人,賀庭嶽是幹部,算他領導。
隻是平時共處一個大院,他才能喊一聲“嶽哥”。
想到薑婷方才和他抱怨的話,付向陽抬眼看向賀庭嶽,躊躇不決。
“嶽哥,我聽說你和我大姨姐……”
賀庭嶽停放好自行車,面無表情看瞭他一眼,不怒自威。
付向陽面上露怯,但心裡的不甘,促使著他開口:
“嶽哥,我多嘴說兩句,您別見怪。加上飛燕,您底下還有三個弟妹在讀書,娶媳婦兒更得慎重。都說娶妻娶賢,我覺得我這大姨姐不適合您。”
“哦?怎麼說。”
付向陽受到瞭鼓舞,他也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理,一想到薑榆能嫁給賀庭嶽,他就不高興。
亦或者說,但凡薑榆找瞭個比他優秀的,他就不甘心。
“我聽薑婷說,我這大姨姐雖然長得好,但懶得很,不愛幹活,性子奸滑,總是把傢裡的活兒推給薑婷幹。加上她先前怎麼對自傢弟妹的,您就知道她這人不好處。”
賀庭嶽掀瞭掀眼皮,嗤瞭聲,眼底的嘲諷都快滿溢而出。
“一個大男人,在背後嚼舌根,出息瞭。”
付向陽皮膚白,紅得跟蘋果似的,好似能滴出血來。
“進廠兩年,不求上進,合著精力都用在瞭這裡?再有下回,國棉廠可不養閑人。”
付向陽像是被人扇瞭一耳光,臉上火辣辣燒著,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隻想找個地縫鉆進去,賀庭嶽卻沒就此放過他。
“她如何,輪不到你說三道四。別覬覦你不該碰的人,你不配。”
……
另一邊薑榆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拎著東西回傢。
剛走上樓,便瞧見門口窩著的王美麗幾人。
薑榆眉頭一皺,露出瞭不悅的神色。
王美麗涼涼一笑,“薑榆,這是真把自己當城裡人,連爸媽都不認瞭?”
姚香玲這樓房,一層有四戶人傢,隔音相當不好,誰傢裡發生點什麼事,都能被其他人聽見。
這不,隔壁多事的老太太已經探出腦袋來。
“小薑,原來是你爸媽啊,我剛才喊他們進屋喝茶,他們非是不肯,說等你回來。”
薑榆應瞭聲:“趙奶奶,麻煩您瞭,我這就帶他們進去。”
趙老太點瞭點頭,“這一傢人哪裡有解不開的結,好好跟你爸媽說話,他們也不容易。這人吶,可不能忘本,不孝順爸媽,可是要遭雷劈的。”
薑榆沒再搭理她的念叨,打開門領著他們走瞭進去。
剛關上門,王美麗就伸手來拿她手裡的袋子。
“這裡頭裝的什麼,媽瞧著挺沉的,我幫你拎著吧。”
薑榆猶豫片刻,從裡面拿出一包桃酥和花生遞過去,剩下的收瞭起來。
“這是人傢送給姨婆的,不能全部給你們,媽你就拿這兩包回去,小聲一點,別叫人看見瞭。”
王美麗被忽悠住瞭,心想薑榆果然不是沒良心的丫頭,都知道拿她姨婆的東西孝敬傢裡。
就連薑永華的臉色都溫和瞭幾分。
薑永華道:“你上回說你在城裡談瞭個對象,打算什麼時候帶回傢?薑婷都結婚瞭,你的婚事也得抓緊。”
薑榆面不改色扯謊:“上次那個對象我不滿意,分瞭。”
薑永華和王美麗臉色大變。
“你這死丫頭,怎麼就分瞭!能嫁城裡人就不錯瞭,你還挑上瞭?你怎麼不照照鏡子,你有什麼資格不滿意!”
王美麗伸手就要去打她,被薑榆避開瞭。
“媽,我有個朋友在供銷社當售貨員,她和她表哥聯系瞭,這幾天回來跟我相親。”
王美麗動作一頓,連忙問:“她表哥條件怎麼樣?”
“軍官,營級幹部,在黑省駐隊。”
短短幾句話,把王美麗忽悠得找不著北。
軍官!她這輩子都沒想過,薑榆還能嫁一個幹部!
“哎喲喲,我們老薑傢這是祖墳要冒青煙瞭!薑榆,你可得好好把握,聽見沒有!”
薑榆心裡有些歉疚,拿黃澤方當瞭擋箭牌。
她其實這兩天腦子很亂,總覺得自己和賀庭嶽糾纏不清,轉頭又和黃澤方相親,有種騎驢找馬的感覺,不厚道。
原本今天出門,想和謝菲菲提一句,不然先不和黃澤方相親瞭。
結果被賀飛燕的事一鬧,就忘記提瞭。
“我知道瞭,你們要是沒事的話,就先回去吧。反正我的介紹信也快到期瞭,實在相親不成,我就回鄉下嫁人。”
王美麗聽到那個“營級幹部”,眼冒青光,哪裡還能接受薑榆嫁給鄉下人。
“那怎麼行!這個當兵的,你必須把握住!你弟弟往後能不能沾姐姐的光,就看你瞭!哦對,薑浩啊,快過來,不是說好瞭今天過來跟你大姐道歉瞭嗎?”
薑浩一愣,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他眼睛有點小,和父母一點都不像,努力瞪大,都像一條縫似的。
明明出門的時候,王美麗說的是要把薑榆手裡的錢哄過來。
怎麼一轉眼,要他出來道歉!
他不情願,架不住薑永華拍拍他的肩膀,沉聲道:“薑浩,還不快和大姐道歉,都是一傢人,沒有隔夜仇!”
薑浩隻好咬著牙低下頭,“大姐,上次的事對不起,我已經知道錯瞭。”
薑榆心中冷笑,面上不顯。
“沒關系,反正杜傢已經受到瞭教訓,我已經不在意瞭。往後註意一些,再有下回,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薑浩臉色一僵,死死攥住拳頭,心裡其實恨極瞭薑榆。
要不是因為她,杜娟也不至於和他掰瞭。
王美麗怕遇見姚香玲,沒有多留,高高興興拿著東西回鄉下去。
薑榆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去謝傢走瞭一趟,和謝菲菲提起相親的事。
“你來的正好,相親時間定在後天成嗎?”
薑榆流露出歉意,“我就是想跟你說這事來著,要不是還是算瞭吧。”
謝菲菲並沒有不高興,反而問道:“你還喜歡賀飛燕她哥呢?”
薑榆一愣,神色迷茫。
被她點明之後,心裡就像是撥開瞭迷霧,得到瞭清晰的答案。
她點瞭下頭,“是。”
她對賀庭嶽,應該是喜歡的。
“我這樣再去跟你表哥相親,對他不公平。”
謝菲菲捂著嘴吃吃笑瞭起來,“我還是頭一回見你這麼單純的人,你以為我表哥隻跟你相親呢?他回來十天,我舅媽給他安排的相親對象足足有五個!你隻是其中一個,還不是第一個呢。照你這麼一說,這對你也不公平啊。”
可相親就是這樣,相看到最適合且最中意的那個,領證結婚。
就這麼短的時間,能瞭解到的很有限,無非就是傢庭和自身條件。
不看外在那些條件,還能看什麼呢?
“你呀放寬心,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就算你沒看上我表哥,這也沒什麼,就當多認識一個朋友。我表哥前兩天相的女同志可喜歡他瞭,架不住他沒瞧上眼。總不能就這樣,還要他負責吧?相親本來就是雙向的。”
聽她這麼一說,薑榆心裡才好受一些,答應後天去和黃澤方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