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榆才復職,便忙著精梳機的問題。
把精梳機調試好,正式投入生產,轉眼已經六月底,北城的天氣越來越熱瞭。
鄭廠長依舊沒有復職,一廠和二廠都在邵嘉康的把持下,大傢都在猜測鄭廠長大概率回不來瞭。
沒過多久,王茉莉和鄧弘毅的婚宴如期而至。
薑榆沒去鄉下給王茉莉送嫁,而是在城裡等著她進門。
原本張菊香的傢門口,貼上瞭大紅喜字,鞭炮聲響起,熱鬧極瞭。
王茉莉穿著一身紅衣,臉上瞭粉,被汗水沖刷著,成瞭白汗。
人多確實熱鬧,可也熱啊。
大傢都堵在狹小的屋裡,等著看新娘子,裡面的空氣跟散不去似的,各種味道都有。
薑榆實在忍不瞭,捂著嘴想出去。
結果被徐麗華喊住:“薑榆,瞧把新娘子熱成什麼樣瞭,你傢不是有風扇,借給茉莉吹一吹唄。”
自從張傢華被調去瞭一廠,形同降職,再也蹦躂不起來。
遠的不說,就說大院裡的鄰居,成天拿這事兒臊她。
她心裡憋屈啊。
一邊想著張傢華這樣也挺好,不和賀庭嶽對上。
一邊卻覺得委屈,好端端的,憑什麼給她兒子降職。
人本來就是矛盾的,她要真一邊倒,那才奇怪。
如此糾結瞭一段時間,她心裡對薑榆便生瞭幾分怨懟。
張傢華先前是過分瞭些,但對薑榆又沒有造成實質傷害,何必如此記仇。
這說出口的話,也就帶上瞭刺。
薑榆本沒想過這一點,聽見徐麗華開口,她爽快答應,把電風扇給搬瞭過來。
王茉莉愣瞭好久,看著悠悠轉起來的風扇,清涼的一陣風迎面吹來,才回過神。
“這是風扇?薑榆,你傢買風扇瞭?”
薑榆笑吟吟道:“不是剛買的,買瞭有一段時間瞭。”
風扇拿出來,趕著去吃酒的二舅媽都走不動道瞭。
她稀罕地坐在王茉莉身邊,享受地閉上眼。
這可是電風扇,她頭一回見呢!
“薑榆,有這好東西,你不早點拿出來。”她隨口埋怨瞭句。
王茉莉心氣高,她是不想要這風扇的,讓薑榆在自己的婚禮上出風頭。
“薑榆,你這風扇這麼貴,我可不敢要,你還是拿回去吧。”
她這話一出,二舅媽就不高興瞭。
“這大熱天的,有風扇你還不要?薑榆傢條件好,送個風扇給你做添妝有什麼不行的。”
二舅媽好大的口氣,一開口就是送,也不想想這風扇有錢還買不來。
薑榆幾乎要被她氣笑,“二舅媽,我好心把風扇借你們,你要說這話可就沒意思瞭。”
二舅媽理不直氣卻壯:“你表姐結婚,你總不能什麼都不給。”
薑榆嗤道:“我結婚的時候,別說東西,你們可是連份子錢都沒給。你真要跟我算,不如我們算個清楚。”
王茉莉臊得慌,捂著臉推瞭下自傢老娘。
“媽,你快跟我爸去飯店,那麼多客人,總不能都叫我爸招呼。”
二舅媽不大情願,風扇的事還沒說定呢。
可好不容易王茉莉結婚,她面上正風光的時候,又舍不下去酒樓出風頭的機會。
權衡之後,她最終選擇去飯店招待客人。
薑榆看瞭一眼風扇,好整以暇問道:“表姐,這風扇你還用嗎?”
王茉莉笑得有些勉強,“不用,回頭我有需要,我再叫老鄧買。”
鄧弘毅買不買得起另說,至少現在不能丟瞭面子。
“走吧,姑姑肯定已經到瞭,你也好久沒見到她瞭吧?”
薑榆臉色僵瞭僵,看來王茉莉還不知道斷絕書的事。
今天是她的婚禮,薑榆無意和她解釋太多。
“你先去,我稍後就來。”
說罷,她便抱著風扇回去瞭。
把風扇抱回傢,薑榆跟著賀庭嶽一同出門去吃酒。
鄧弘毅是一廠的人,酒席上勢必有不少一廠的職工。
從邵嘉康成為二廠的代理廠長開始,兩個廠子已經隱約有瞭水火不容的趨勢。
賀庭嶽和薑榆一出現,便有人笑著起哄:“賀科長怎麼坐在那邊,今兒我們鄧科結婚,你應該坐我們這邊。等邵廠長接手二廠後,我們兩個廠子就是一傢人。”
酒席的座位安排,說根據廠子來分的,大傢自然跟自己熟悉的人坐在一起。
賀庭嶽才走到林長安身邊,便聽見一廠保衛科的蔣成懷這樣說。
他和鄧弘毅一般,都是邵嘉康提拔上來的人,自然有所偏向。
但凡和他們交好的人,都認為鄭廠長已經沒有希望,隻等著邵嘉康徹底接手二廠,成為國棉廠權力最大的那位。
賀庭嶽沒搭理他,倒是林長安幾個憤憤不平。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賀庭嶽掃瞭他們一眼,“喝人傢喜酒,別露出這種表情,不大氣。”
該吃吃該喝喝,有些事又不是光靠打嘴炮就能改變。
男人女人向來不同桌,皆因女人大多不喝酒。
薑榆這張桌說話也在打機鋒,個個說話都帶刺兒,不把你紮個遍體鱗傷不罷休。
隻是這些話,薑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笑笑就算瞭。
輪到新郎新娘傢敬酒的時候,王茉莉環視一周,目光落在薑榆身上。
她笑著開口:“薑榆,你怎麼坐在那張桌?你是我的表妹,合該是我娘傢人才對。”
她說的娘傢人,自然是有王美麗在的一桌。
王美麗焦急萬分,她先前為瞭面子,沒把薑榆被停職的事往娘傢說。
現在心裡懊悔不已,要是早說瞭,王茉莉就不會開這個口。
薑榆現下的身份,大傢避之不及,就跟瘟神似的,誰還上趕著和她攀關系。
“茉莉,就讓她坐那邊吧,酒席都開瞭,不好挪動。”
王茉莉剛想點頭,便聽見鄧弘毅道:“姑姑,沒什麼不好動的,都是一傢人,無需客氣。這邊也不擠,挪挪凳子還坐得下。”
王美麗沖著他用力眨眨眼,“不用瞭!”
心想這人怎麼如此死心眼,他就不怕被薑榆牽累?
不過轉眼一想,人傢是當領導的,膽識就是與旁人不同。
這往後啊,輪到她二嫂享福咯。
鄧弘毅沒看懂她的暗示,指使人去拿凳子。
薑榆笑道:“謝謝姐夫,我坐這邊就好。”
王美麗立馬接話:“就是啊弘毅,薑榆還算有自知之明,哪裡配跟我們坐一起,省得叫大傢沾上晦氣。就讓她坐那邊,你往後也不必拿她當正經親戚看待。她現在啊,跟我們可沒關系。”
她眼底的嫌棄溢於言表,心裡更是把薑榆翻來覆去罵瞭好幾遍。
旁人不說,她自己總該明白,現在這敏感的時候,怎麼好隨意出門。
被這麼多人瞧見,還丟她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