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傢的第一時間,薑榆先算瞭算傢裡的錢。
加上廠裡發的獎金,傢裡存折上的錢已經破瞭一萬三。
賀經義還瞭六千多,這是衛白筠的嫁妝,薑榆打算以賀飛燕的名義另外開一個折子,用來存這筆錢。
“這些金銀首飾都有現成的,以後飛燕真要是結婚,也不需要重新置辦。這些錢,我打算給幾個孩子買房子。”
以後他們總會長大,不能一直住在傢裡。
“不在這附近買,往西城那邊看看。”
今年風聲已經沒前幾年那麼緊,想要打聽房子,容易一些。
賀庭嶽對她的決定沒有異議,反正傢裡的錢交到薑榆手裡,他也放心。
“回頭我找六子去打聽打聽。”
西城那邊很多獨門獨戶的院子,比較齊整,買下來放著也不虧的。
放好瞭存折,薑榆才去看其他東西。
玉器放一邊,金飾銀飾分開放,加起來有不老少。
“老爺子給的這些金條先放著,但我打算拿出三千塊錢,捐給災區。”
災區重建是一個漫長艱難的過程,薑榆覺得除瞭這點錢,她也幫不上什麼忙。
個人力量是渺小的,但眾志成城,總能幫著度過難關。
“好,你做主就是。”
沒過兩天,賀鈞道上門找薑榆。
他會過來,自然也是為瞭賀東齊來的。
這還是薑榆頭一回沒在他臉上看見倨傲的神情。
他收起瞭那眼高於頂的模樣,換上瞭和藹的面具。
“都是一傢人,鬧成這樣總歸不好。”
這話薑榆要是聽得進去,就不會有今天瞭。
“賀同志,這些廢話還是少說為好,我聽不慣。”
賀鈞道臉色一僵,從口袋掏出存折。
“這裡有九千,我替我大哥還錢。”
薑榆:“……”好闊氣。
她掃瞭一眼存折,心頭存疑。
“賀鈞道同志,你確定嗎?”
她怎麼從沒聽賀庭嶽提過,他爸這兄弟倆感情很好?
別說九千,就算是九百,一般人傢也得掂量掂量。
賀鈞道把存折推瞭過去,淡聲道:“我確定。”
“不過薑榆你自己得想好,不要為瞭一時之利,和賀傢走向絕路。這筆錢你收瞭,往後賀傢就不可能再認你和小賀。”
薑榆笑瞭聲,把存折大大方方收起來。
“你這種大話,我聽多瞭,賀傢還輪不到你做主呢,賀鈞道同志。”
把錢收下,她便把協議還給瞭賀鈞道。
“慢走不送。”
賀鈞道冷冷一哼,“年輕人,不懂得收斂鋒芒,以後可是要吃虧的。”
他自認為賀傢已經多次示弱,可薑榆毫不領情。
卻沒想過,他所謂的“示弱”,在薑榆眼裡有多麼不可一世。
他出身賀傢,有老爺子的功勛罩著,自以為高人一等。
這和老爺子那一代革命先輩的初衷已經相悖。
薑榆突然有些好奇,賀鈞道這種人,要是摔落泥潭,能不能意識到自己的傲慢有多令人討厭。
賀鈞道前腳離開,沒過多久,賀庭嶽回來瞭。
薑榆和他提瞭錢的事。
“他是過來給你爸還錢的,他們兄弟感情很好嗎?”
賀庭嶽搖搖頭,“不見得。”
薑榆覺得奇怪,“這麼大的數目,他怎麼會想著替你爸還錢呢?”
賀庭嶽搖搖頭,對賀傢的事不怎麼感興趣。
他這兩天帶著六子出去打聽房子的事,還真打聽到瞭兩處。
一個是方正的四合院,和東民巷那邊的差不多格局。
“開價這個數,過戶的事人傢會解決。”
薑榆瞪大瞭眼,“六千?”
這價格,可比東民巷貴多瞭。
賀庭嶽笑瞭聲,“正常。”
都說東富西貴,有些人甚至覺得,除紫禁城附近那一帶的人,都不能算是北城人。
“還有一個呢?”
賀庭嶽道:“還有一個是同樣的價,但是個二進的宅子,更大更寬敞,在東城,就是破舊瞭一些。我還沒過去看過,想來應該都不會太差。”
薑榆算瞭算手裡的錢,“隻選一個的話,太難瞭,要不都買瞭吧?”
賀庭嶽點瞭下頭,“我也是這樣想的。”
不然怎麼說賀鈞道這錢來得及時呢。
薑榆把存折推給他,“你先去把錢取出來。”
賀庭嶽收好瞭存折,卻沒動。
“還有一件事。”
薑榆一愣,“什麼事?”
賀庭嶽沉默片刻,“之前薑婷說的,那位。”
他手指朝上,指瞭指。
“我去打聽過瞭,差不多就是這幾日的事。”
薑榆心裡仿佛有什麼東西落瞭地,摔得稀碎,難受得閉上眼。
“今年是什麼災年嗎?”
從年初到現在,接連離開,已經第三位瞭。
賀庭嶽握著她的手捏瞭捏,“人活在世上,生老病死都是尋常事。”
他不是看得開,而是不得不看開。
薑榆吸瞭吸鼻子,“房子的事,先放一放吧。”
“嗯。”
又過幾日,薑榆是從李念口中得到的消息。
她紅著眼跑進來,已經是泣不成聲。
報社得到的是第一手消息,這種事,不會有錯。
薑榆仰頭,目光透過窗外。
緊接著,廣播電臺響起。
“……各族人民敬愛的……同志,因病情惡化……於……逝世。”
薑榆像是屏蔽瞭外界的聲音一般,無論是外面還是裡面,都是死一般安靜。
不死心地想多聽幾遍廣播,懷疑自己聽錯瞭。
李念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瞭,辦公室隻有薑榆一人。
她低下頭,趴伏在桌面低泣。
一連幾日,鋪天蓋地的報紙在報道這個消息,舉國哀悼。
這種沉重又壓抑的氣氛,足足持續到瞭月底。
迎來國慶,薑榆已經分不清心裡是悲痛更多,還是感慨更多。
國慶之後,大傢又開始投入忙碌的工作,薑榆也不例外。
這天,蔡曉樂一來辦公室,便開始給大傢發喜糖,順便給薑榆遞瞭請帖。
“擺酒的日子定下瞭,一定要來呀。”
薑榆看瞭一眼,笑瞭起來,從抽屜裡拿出一張一樣的請帖。
“六子已經給我瞭。”
蔡曉樂翻瞭個白眼,“他速度可真快。”
她一仰頭,薑榆便看見瞭她脖子上的墜子。
“你這觀音……”
蔡曉樂一愣,奇怪道:“你怎麼知道是觀音?”
她順手把吊墜拿瞭出來。
“我本來不想戴的,可六子送我的禮物,我覺得不戴不太好。”
都說男戴觀音女戴佛,賴六子不懂這個,看見好看就給買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