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宗耀親自登門找薑榆的第三天,終於見到瞭人。
他先是冷笑,“不知道還以為我是三顧茅廬呢,想見薑科長一面,可真不容易。”
薑榆裹緊身上的襖子,沒空陪他在外面說話。
“真是不巧,焦副主任一大早過來,我還沒吃早飯呢。你不介意的話,邊吃邊說?”
今天氣溫驟降,薑榆怕冷,賴瞭一會兒床。
起床後還沒來得及吃早飯。
要不怎麼說焦宗耀來得不巧呢。
焦宗耀來之前,可是給自己做瞭好久的思想建設。
能以平靜的面孔出現在薑榆面前,已經是十分難得。
他冷哼一聲,走進屋裡,放下瞭手中的東西。
“我今日前來,是給薑科長賠禮道歉的,你滿意瞭?”
薑榆慢悠悠吃著碗裡的東西,眼皮都沒抬一下。
“焦副主任言重,我哪裡敢呀。”
焦宗耀咬牙切齒,一雙眼睛恨不得把薑榆瞪穿。
“狗屁的不敢!薑榆,我給足瞭你面子,你適可而止,別把人逼急瞭。”
薑榆笑瞭聲,涼涼道:“逼急瞭怎麼樣,你要跳墻嗎?”
焦宗耀噎得直咬牙,懶得和她多費口舌。
“反正我今兒來瞭,回不回二廠是你的事。我還是勸你一句,年輕人不要太過氣盛,終有一日會摔跤的。得饒人處且饒人,往後才不至於摔得太慘。”
薑榆扒拉兩口,放下瞭筷子。
“焦副主任年輕時,摔過跤嗎?臨老瞭再摔跤,可是容易傷筋動骨的。”
焦宗耀眉目冷厲,怒極發笑,站著和薑榆對峙。
“你要是有這個本事,盡管來!隻會耍一些小手段,就以為能把我拉下來瞭?我告訴你薑榆,老子這麼多年不是白混的,你還太嫩瞭些。”
薑榆指瞭指桌面的東西,“焦副主任的道歉我收下瞭,這些東西帶走,請吧。”
焦宗耀又哼瞭一聲,拎著東西轉身就走。
他隻管走個形式,能交差瞭就行。
從傢屬院離開,焦宗耀回瞭傢。
吳鳳喜見他帶回來的東西,詢問兩句:“好端端的怎麼買麥乳精?”
焦宗耀冷淡道:“送人的,人傢不要。”
他倒是想扔瞭,但好歹是自己花瞭錢和票買的。
吳鳳喜起身,走到他身邊。
“你去找誰瞭?”
“與你無關。”
他走進書房,又聽見吳鳳喜說:“阿進來找過你,說你讓他調查的事有瞭眉目,資料放在你桌上瞭。”
“嗯。”
眼瞧著他就要關上門,吳鳳喜忙走過去。
“我看這個叫丁禾的小姑娘,好像才十幾歲,你調查她做什麼?”
焦宗耀垂眸看她,難得和她解釋瞭兩句:“我先前見過她和藍饒萍走在一起。”
吳鳳喜想瞭想,“三廠的藍廠長?”
“嗯。”
吳鳳喜道:“我記得藍廠長好像很多年前丟瞭個女兒,這個丁禾難道是……”
“不是,但有我在,她可以是。”
說罷,不等吳鳳喜反應過來,他便關上瞭門。
焦宗耀坐在辦公桌前,翻看著資料。
草草翻看一遍,他便又出門去瞭。
吳鳳喜都沒來得及問,轉眼他的身影就出現在瞭樓下。
……
又過瞭兩天,何有福從南河村趕來,急急忙忙找上瞭薑榆。
大冷天的,他連汗都冒出來瞭,可見心急。
“有福伯,什麼事呀,這麼著急?”
薑榆給他沖瞭一杯糖水,讓他緩瞭兩分鐘。
何有福咽下嘴裡的糖水,喉嚨卻泛起苦澀。
連帶著眼神,都醞著幾分苦。
“薑榆,我是來還你錢的。”
薑榆一看,他竟掏出一千塊錢,完好無損還給瞭她。
“這是做什麼?集體副業的申請沒下來嗎?”
何有福扶額,閉著眼搖頭。
“別提瞭。”
他放下手裡的錢,才慢慢和薑榆交待起來。
原來薑榆前腳才離開南河村,沒過多久,村裡就開始傳出謠言。
“都說我跟你勾結,想打著集體副業的名頭,搞投機。”
還說到時候真賺瞭錢,也不可能真給他們分,肯定全進瞭薑榆的口袋。
還說:“難怪薑榆主動拿出一千塊錢,本來就是她自己要做生意,可不得把本錢出瞭。”
比這難聽百倍的話多瞭去瞭,何有福難以啟齒。
“他們都鬧著,這集體副業肯定幹不下去,這錢我先還給你。等明年開春選舉,我就不參選瞭,隨他們折騰吧。”
何有福這回是心冷瞭。
他當瞭南河村的隊長這麼多年,不說功勞也有苦勞吧?
好不容易逮著一個能為集體創收的機會,他想抓住大幹一場,帶著大傢過上好日子。
這還沒開始,先被潑瞭一盆冷水。
“他們不信我就算瞭,省得再連累你的名聲,往後村裡的事,你還是別摻和瞭。”
薑榆收起瞭錢,心裡還是有些遺憾。
“既然如此,那便算瞭。有福伯你別太往心裡去,你在南河村這麼多年,大傢都知道你的為人。”
何有福苦笑,“他們要是知道,就不會相信這種可笑的謠言。”
薑榆沉默片刻,眉頭糾結起來。
“就沒有其他辦法瞭嗎?我雖然是突然想起,但開養雞場確實是個不錯的想法,而且不愁銷路。您在村裡這麼多人,根基不淺,肯定還有很大一部分鄉親是支持您的。”
大傢都缺衣少食的時候,這些送到城裡都不夠賣的。
像雲角村,現在也風風火火開始搞起集體副業,開瞭一大片荒地種棉花。
農村資源少,自己不想辦法創收,一輩子就隻能盯著地裡的那點糧食。
薑榆攥著手裡的錢,越想越覺得可惜,不想輕易放棄。
“有福伯,你提交的副業申請通過瞭嗎?”
何有福點點頭,“已經通過瞭。”
薑榆道:“既然通過瞭,那就不需要受這些謠言的掣肘,大膽放開去做。以往咱們村裡分糧的規矩,是照著人頭數來的,現在得換個規則。”
村裡分糧食,是按照人頭數和工分來算,其中工分比重很輕,主要還是看人頭。
這就造成很多人混在大部隊裡磨洋工。
大傢都想著,做多做少,隻要出瞭工,都有工分。
哪怕你不幹活,到瞭年底也能分糧食。
越來越多人有恃無恐,愈發學會偷懶。
“集體副業也算工分,但得大大加重工分的占比,好叫大傢知道,什麼叫多勞多得。”
“無論是哪一條路,開頭都是最難走的,有福伯如果鐵瞭心想做,就得做好心理準備。”
等分錢的時候,讓大傢看到差距,看到希望,才能更加投入到集體副業中。
薑榆將那一千塊錢重新拿瞭出來,“有福伯,無論你怎麼選,我都是支持你的。今年年初,雲角村開荒種的棉花已經收上來瞭,剛好趕上冬天,賺瞭不少錢呢。”
一想到有錢分,何有福心口一陣火熱。
“薑榆,我決定瞭,繼續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