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啊,本就是給你和小安的零嘴,你們自己做主就行。”
陳老太太是說不讓回回給拿東西過去瞭,桑蘿這趟過去也確實沒準備給捎什麼東西,但小孩子之間的交情嘛,自然是小孩子自己做主瞭。
沈寧一聽大嫂應瞭,歡喜的就去拿小竹筒,往裡放瞭兩塊,想一想又放瞭兩塊,想是覺得自己拿得有點多,小心跟桑蘿和沈安解釋道:“給二山哥哥也帶兩塊。”
二山就是陳傢二郎,小丫兒的二哥。
沈安當然沒意見,兄妹倆就都瞧桑蘿。
桑蘿笑笑:“說瞭你們自己決定就成,不過,你再多拿兩塊吧,總不能一會兒你和小安就幹看著二山和小丫兒吃。”
是讓兄妹倆一會兒可以再吃一塊的意思瞭。
沈安和沈寧就都笑瞭,倒不是因為自己能多吃一塊,而是從前都是二山哥和小丫兒給他們分吃的,這一回他們也能給小夥伴分吃的瞭,兩小孩兒心裡別提多激動。
激動歸激動,沈安還是留下來看傢瞭,傢裡這些個傢當現在都是他的寶貝。
所以沈寧那個小竹筒裡隻帶瞭五塊油渣,她拿著自己的小竹筒,顛顛兒跟在桑蘿身側往陳傢去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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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日頭太烈,這個點不是幹農活的好時候,大多數人傢上午幹農活的男人們還在晌。而女人們則略歇一歇就起瞭,績麻的績麻,織佈的織佈。
陳傢也是如此。
桑蘿帶著沈寧到陳傢的時候,沈寧和陳老太太打瞭聲招呼,很快跟一邊的小丫兒湊到一堆嘰嘰咕咕說悄悄話去瞭,不一會兒兩個小姑娘就跑瞭出去。
桑蘿沒在意,她在陳老太太張羅著要給她搬椅子的時候,直接拉著老太太去瞭堂屋,說瞭來意。
陳婆子愣瞭半晌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耳朵出瞭問題。
“幫你賣神仙豆腐?”
“對,不計是您還是嬸子來,由你們賣出去的,每賣出一塊,我給提半文錢,怎樣?”
這需要問怎樣的嗎?這是天上掉餡餅啊。
但陳婆子不理解。
“五天才一個集,你自己賣不就行瞭嗎?這樣一點也不用往外分。”
桑蘿搖頭:“我找您幫忙不是在集上賣,咱進縣城,您傢出人,我自己也去,等於是多一個攤子,分頭賣。”
陳婆子瞬間就懂瞭,這是這兩天試瞭水覺得還可以,要把攤子鋪大啊。
這桑氏……
陳婆子看著她:“進城要交入城費的,攤子鋪大瞭,這要賣不出去?”
桑蘿拍胸脯:“算我的,入城費也由我出。”
神仙豆腐之於她而言幾乎是沒有成本,所以這話她說得一點也沒壓力,不過想到另一樁,她正瞭神色,道:“當然,要去縣裡擺攤的話,還須得找裡正辦個過所,這個需得五文錢的工筆費,卻需嬸子您傢自己出一下。”
過所相當於後世七八十年代的介紹信一類的東西,這個時空對人口流通管制頗嚴,想要進城或是過關口,得有能證明你身份的公驗,不同階級的人用的公驗不同,平頭百姓用的就叫過所。
進本縣縣城的過所,是得由裡正擬好簽字,再送到縣尉處核查簽章,再下發下來。
如果是往外縣外州去,那就更復雜瞭,還需往州府報到戶曹處才能批下來。
五文錢,這在鄉野百姓手上也不是能隨意浪費的小錢瞭,但好在開一次有效期限是三個月,陳婆子咬瞭咬牙,點瞭頭。
沒得人傢給你個賺錢的活計,幫著出瞭入城費,還要花錢給你辦過所,她沒那麼大的臉盤子。
下定瞭決心,陳婆子便道:“這是自然的,過所一會兒就能找裡正去辦,咱們今天過去,明天下午估計就能辦下來,你是不是等會兒跟我一起往裡正傢去?”
桑蘿有些猶疑,不是別的,實在是她今天賺的銀錢已經全花完瞭。
“明天吧。”
陳婆子瞧她:“銀錢上不湊手?”
桑蘿點瞭點頭:“今天賺的又置辦瞭點東西。”
確定瞭要給桑蘿賣東西瞭,那自然就是宜早不宜遲的,早一天賺錢就早一天回本,陳婆子也大氣:“我給你先墊付,後頭你手頭寬松瞭再給我就是,不然又得多拖一日。”
她這樣提瞭,也不是什麼沒本事還上的賬,周轉一天,桑蘿也不扭捏:“那行,那我一會兒回傢拿瞭籍書就過來找您。”
陳婆子點頭,又問:“除瞭出人,還要出什麼?桶和盆要用的話我傢的都能先拿出來,你看看還缺點什麼?傢裡有的,也能先借給你用。”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單純借給桑蘿用瞭,兩傢算是利益結合,桑蘿能多做些神仙豆腐,她們幫著賣得多,得的錢也才多。
畢竟她去幫忙支一攤的話,那是論塊結算的,多賣兩塊她就能多拿一文錢。
陳婆子把這賬算得很明白,這已經不是幫桑蘿瞭,是幫她自己!
想到桑蘿在三裡村大集上一個時辰就能賣掉三十多塊,陳婆子的幹勁瞬間就提瞭起來。
老太太肯支持這些,對桑蘿自然是好事,她笑道:“您就是不提,我也要厚顏來借的,桶一對,您傢如果有小點兒的挑筐,就再借兩個挑筐一根扁擔,我傢現在有兩個陶盆,就我一個人的話用筐背不瞭兩陶盆的東西,用挑的應該能更好些。”
陳婆子看她盤算得清楚,點頭:“行,這些都有,我讓你嬸子跟你走一趟,幫你把東西送過去。”
說著就揚聲喊兒媳過來,被桑蘿打斷:“不用,阿奶,這空的不重,我自己就能挑回去,看確定瞭哪天往縣城去,那天一早天不亮的時候,您傢看看是您還是嬸子和我一起去縣裡,到時再帶根扁擔過來,到我傢挑東西就成。”
把水桶和小挑筐摞一摞,挑起瞭東西跟陳老太太招呼一聲就走瞭。
秦芳娘稀裡糊塗從西屋出來,就看桑氏挑著自傢的桶和挑筐出去,自傢婆母親自把人送到院外去瞭,等老太太回來,她奇道:“娘,您剛才喊我是?”
她其實更想問的是桑蘿這會兒過來是做什麼。
她借東西也不是第一回,但之前婆母可沒有熱情到把人送出院外。
陳婆子笑得一張臉都要開出花來瞭:“好事。”
一邊說著一邊往裡去,待進瞭堂屋才與跟在身側的兒媳道:“你不是羨慕桑氏擺攤子賺錢嗎?過兩天我就讓你跟著她擺攤去。”
秦芳娘:?????
陳婆子笑瞇瞭眼:“她過來呀,讓咱幫她去縣裡擺攤賣神仙豆腐,每賣出一塊給咱們提半文錢。”
秦芳娘眼睛睜得微圓:“賣一塊給半文錢?娘,這是真的啊?”
陳婆子斜她一眼:“我吃飽瞭撐的唬你玩?”
秦芳娘就彎眼笑瞭起來:“兒媳不是那意思,就是沒想到這樣好的事落咱們頭上瞭。”
想想桑氏前天在集上一個時辰不到就賣完瞭三十多塊,想也知道這東西送到縣裡也會好賣,她就算沒有桑氏那樣的好口才,想來花費的時間略長一些,賣個三十來塊也不是問題。那一天可就能賺十多文錢瞭。
別說十多文,就是隻賺十文也劃算呀。
這年頭婦人在傢裡除瞭養雞織佈,其實沒什麼來錢的路子,養雞能養的也有限,因為牲畜也是要糧食來喂的。
桑蘿給這一份活計,這就好比天上落個陷餅,穩穩當當砸到她們傢來瞭,砸得秦芳娘心裡那叫一個火熱。
陳婆子看兒媳滿臉的笑,道:“她要不是氣力不夠,也犯不著找咱們幫忙,過兩天跟著去,你有眼色些,挑那重的自己挑,進瞭縣裡她分你多少去賣,你就賣多少,別覺得是你挑去的就得歸你賣瞭,等她回來的時候要是買瞭東西,你也幫著挑一挑。”
秦芳娘:“娘,這個我曉得的。”
老太太說到這裡也就不跟兒媳多說瞭,轉身就回屋開鎖找兒媳的籍書出來,好等著桑蘿過來,一起找裡正辦過所去。
陳婆子把籍書才翻出來,就聽外邊震天一陣哭嚎。
她緊走幾步出去,小丫兒正好噔噔跑瞭進來,看到她奶奶就眼睛一亮,喚瞭一聲奶,就朝陳婆子奔去。
“慢點兒,你跑這樣快做什麼?”
陳婆子急急說瞭一聲,話音沒落,小丫兒已經到瞭近前,拉著她袖子就要讓陳婆子彎彎腰。
陳婆子下意識彎下腰去,才想問外邊這是怎麼瞭,鼻間就嗅到一抹酥香,有什麼東西被小丫兒塞進瞭她嘴裡。
都不用砸吧,陳婆子就知道是油渣瞭,這好東西,都進嘴裡瞭,沾瞭口水,一時吐也不成,吃又舍不得吃,那叫一個糾結。
“哪來的?”
“阿寧姐姐給的,二哥讓我拿回來給奶和娘也嘗嘗。”
“怎麼不自己吃呀,謝過你阿寧姐姐沒有?”
“謝過啦,阿寧姐姐給瞭四塊,二哥沒吃,我也省下瞭一塊。”小丫兒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轉身跑到秦芳娘跟前,拉著她娘彎腰,舉著那油渣就要往她娘嘴裡塞。
秦芳娘連忙別過頭,又用手去擋:“娘不吃,你留著和你二哥自己吃。”
娘倆個正推讓間,隔壁嗷嗷嚎瞭起來:“沈寧都吃上豬油渣瞭,咱傢怎麼能沒有,娘,咱傢什麼時候熬豬油。”
那破鑼嗓子,兩道院墻根本隔不住,陳婆子這回聽清瞭,是沈金。
陳婆子疑惑看孫女兒一眼:“你們吃豬油渣叫他看見瞭?”
小丫兒縮瞭縮脖子,被自傢奶奶瞧著,才老實道:“我帶著阿寧去找二哥的,我們也不知道他就在蘆葦叢裡玩呀,他要搶阿寧裝油渣的竹筒,就被二哥拎開瞭一下。”
又補充:“沒動他,就提開瞭一下,沒讓他欺負阿寧姐姐。”
兩手一拎提溜起來的。
陳婆子已經能想象那畫面瞭。
幸好,沈金那小子隻惦記著吃,並不是那種碰一下就鬧騰的,不然這會兒就得換個地兒打滾瞭。
沈金確實隻惦著吃,他看著沈寧和隔壁陳傢的陳二和小丫一起吃豬油渣,一人手上一塊,站得稍近一點兒,那味道都快給他香死過去瞭。
陳二提溜他那麼一下他根本沒往心裡去,隻磨著他娘買肉熬油渣。
身後跟著的還沒大人大腿高的沈銀沈鐵也吸溜著口水跟著鬧騰。
“你確定那油渣是沈寧的?不是陳傢的?”
李氏不怎麼信。
沈金:“我聽得真真兒的,就是沈寧的!”
六歲大的沈銀和五歲的沈鐵也在一邊附和。
李氏眼裡就閃過瞭疑惑,仔細想瞭想,這兩天確實也沒聞到隔壁有熬豬油的味兒。
她皺眉看向沈三:“他們哪來的錢買豬肉?”
沈三打那天被桑蘿當著左右鄰居懟瞭,又被隔壁陳婆子揭瞭底,這幾天面上都沒光,聽到長房那邊的事就煩燥。
“你問我我問誰?誰知道她怎麼弄來的東西,糧都吃不上瞭,還豬肉。”
李氏犯瞭嘀咕:“還別說,這幾天是硬氣瞭,兩個小崽子都沒來要過一口吃的瞭。”
沈金看他爹娘隻顧得在那裡說些不著邊的話,半句沒提哪天去割豬肉,又嗷嗷哭起來:“娘,我要吃肉,我要吃油渣!”
李氏被鬧得耳朵騰,轉頭喝道:“行瞭,別吵吵,不就是豬油渣嗎,回頭咱們傢熬油也有。”
“回頭是什麼時候?反正都要熬,娘你明天就熬。”
李氏惱瞭:“誰傢豬油說熬就熬,這大熱的天,你以為放不壞啊?”
然後那邊就又是一陣的鬼哭狼嚎,大的帶著小的,屋頂都能掀飛的程度。
陳婆子:……
得,這才哪到哪呀,一塊豬油渣都能饞哭,以後可怎麼好?
陳婆子嚼一嚼嘴裡的油渣,嘖,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