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越是糊塗。
尤其是周圍的鬼魂全都是一副不正常死亡的模樣,穿著打扮又不是現代人,而前方景物,毫無疑問是工農六村。這混搭風讓我很費解。
不管這是真夢還是假夢,反正都不歸我控制。
我身體裡的這個意識怕得要命,心跳如鼓,我都能感覺到那種不自在。他不知道是嚇傻瞭,還是膽子太小,盡管害怕,還是哆嗦著站在一群鬼魂中間。
前頭的鬼魂突然動瞭起來,後頭的鬼魂也跟著邁步。
依舊是凌亂的步伐,比起錢鐘等鬼,這些鬼的步伐更為緩慢僵硬。再緩慢,這也是在前進的。
我控制不瞭身體,身體的那個意識還不動,我也無可奈何。
背後傳來一股微弱的推擠力量,接觸到瞭一片冰冷堅硬的東西。
我在瞬間感覺到後背的汗毛都豎瞭起來,一股電流從腳底心竄到瞭腦袋。
那個意識倒是不傻,碰到這情況沒驚慌失措,而是學著其他鬼魂的樣子邁瞭一步。
那些鬼魂因為死因不同,動作有快有慢,時而也有摩擦碰撞,小小搖晃,跟掃地機器人一樣,會在碰撞後方向有所偏移,再繼續前進。這讓“我”現在的表現不算異常。
後頭剛才撞到的東西下一秒就從旁邊走瞭過去。
眼珠子動瞭動,馬上又受驚般轉瞭回來。
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我看清瞭那個東西。
那當然是個鬼魂,隻是左邊臉連帶著左肩膀、胳膊一塊兒被砍瞭,露出瞭黑紅的血肉、內臟和骨頭斷口。這樣從“我”右邊走過去,近在咫尺,讓我將他的傷口看瞭個一清二楚。我甚至能分辨出其中一團肉是心臟。
知道身體的意識不傻之後,我放心瞭很多,雖然因為他,我還能感覺到恐懼,但到底不是出自我的本意,這種恐懼也不算強烈。反倒是反胃的感覺,來自我自身。
那些鬼死得都慘,模樣就不是血腥,就是惡心,讓我有些受不瞭。
加上“我”刻意走得慢,想要掉隊,或者說脫隊,那些鬼一一從身邊超過,時不時還有不長眼地撞一下、擦一下,這就讓我更難受瞭。
我原來也不是有潔癖的人。可落在喪屍堆一樣的鬼魂堆裡,那可沒有看喪屍片的爽。
我隻能努力分散註意力,想著這夢什麼時候結束,想著“我”能不能脫離隊伍,又想著“我”到底是誰。
反正不用我控制身體,我能放心走神。
很快我就後悔瞭。
那個“我”太僵瞭,幾乎不敢大幅度的動作,也沒辦法大幅度動作。他完全僵著,身體僵,脖子也僵。就是出瞭一身冷汗,風一吹,冷得想發抖,都因為僵硬,而隻有五臟六腑哆嗦著,肌肉毫無反應。
他沒看路,腳下不知提到瞭什麼,那沖擊力也不大,身體卻直愣愣往下摔去。
景物快速掠過。
身體的本能好歹還在,摔倒的時候,下意識地膝蓋一軟,手臂伸出,就一個“”的姿勢跪在地上。
我感覺到瞭疼痛,但不是真疼,所以第一時間發現瞭胸下的空間有東西從後往前滾到瞭臉下面。
那是一顆人頭。
人頭的臉朝上,表情也是呆滯空洞。就這張臉來說,完全比不上之前看到的鬼魂恐怖。人頭也是完整的。脖頸斷口並沒有翻出來,被身體陰影一擋,也看不到血肉。
可陡然出現的人頭很是嚇人,剛才那一摔也著實出乎意料。
於是,意料中的,“我”叫瞭起來。
身體忽然就靈活瞭,手撐地,腰直起,腿因為膝蓋那重重一磕,有些發麻,就一屁股坐在瞭地上。
叫聲似乎有回音,並不算響,沒蓋過那些凌亂的腳步聲。
可當回音都結束瞭,腳步聲也沒瞭
我能感覺到耳膜很痛,肺很痛,呼吸困難,心臟都快要裂開瞭。
可比起這身體的感覺,讓我本身心慌的是那些消失的聲音。
我此時隻能聽到身體發出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腳步聲沒瞭。
視野中的腳都停止瞭前進,站在原地不動。
鬼魂本來的站位就擁擠。
剛才那一摔沒撞到鬼,是因為那意識和前面的鬼拉開瞭距離,可後面的鬼不會和我這具身體拉開距離。
後背此刻貼著兩根冰涼的東西,不用看,甚至不用猜,我也知道那是某個鬼的兩條腿。
頭上多瞭片陰影。
與此同時,還躺在地上的人頭上,那兩隻死魚眼動瞭,一下子移動到瞭眼眶底部,好像在看著“我”。
那個意識嚇得更厲害瞭,已經顧不上其他,就要逃跑。他失瞭剛才的冷靜,直接轉身,撞入視野中的就是兩條腿。
逃跑的動作停下來。腦袋緩緩仰起。
胸口有個大洞的鬼正微微俯身,同樣也看著“我”。
別說那意識瞭,就是有心理準備的我都被嚇得不輕。
周圍又響起瞭腳步聲,卻是整齊劃一。
“我”驚恐地往後移動瞭幾寸,左右四顧。
那些鬼全都盯著“我”看。
咚!
統一的腳步聲如同鼓聲,地面因此震動。
那些腳好像在“我”的心臟上面。
鬼魂沖著“我”伸出瞭手,四面八方都有手伸過來,遮蔽瞭視線。
當一隻手的指尖碰觸到“我”的皮膚時,一股寒意直沖腦門,“我”瞬間驚醒。
是的,驚醒過來的是“我”。
哐當!
巨響伴隨著天旋地轉,雪白的天花板和方形頂燈映入眼簾。
我傢可沒有這樣的方形頂燈。而且我之前是在臥室睡覺,等都關上瞭,人也躺在床上。現在麼,我雖然還是不能移動,可卻能知道這具身體的感覺,背後頂著東西,小腿翹著,下面也有根棍子一樣的東西。估計是椅子。
我現在可以確定,我是在夢境中,不是做夢。或者可以說是夢中夢。
我目前附身的傢夥剛才做瞭個鬼魂的夢,現在被嚇醒瞭,椅子後仰倒下,人也摔瞭。
身體雖然疼,可我知道這傢夥很輕松,因為從噩夢中出來瞭。
我卻輕松不起來。
因為我還是無法移動。
夢中夢這個我之前沒體驗過,不能移動更是好久以前的事情。
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隻能等這人自己有所行動。
他先是自嘲地笑瞭兩聲,接著深呼吸幾次,吹瞭聲口哨,抹瞭把額頭上的汗,就要從地上爬起來瞭。
翹著的腳落下來,腹部的肌肉緊繃。
我覺得這人的機智全被嚇沒瞭。現在這姿勢,屁股還貼著椅子呢,這樣直接坐起來,多困難啊?
果然,這人想要以仰臥起坐的方式起來,膝蓋擱在椅子板上,動作很艱難,還伸手抓瞭下椅子。
我在這一過程中看瞭前面打開著的電腦屏幕。屏幕很大,上面顯示的是個個人社交賬戶的主頁,右下角時間日期則是這月的七號,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
我頓時一愣,想到瞭毛主任說過小區集體鬧鬼的日子。
這人終於是坐起來瞭。
正前方是電腦桌下面的空處。
那裡,蜷縮著一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