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鄉是個小城市,和繁華無關,因為潛逃到這裡的罪犯數量不少,這裡的治安也不好,整座城市和雜亂差能畫上等號。
我和呂巧嵐下飛機,坐上長途車,同行的人看起來都是辛苦的打工者,皮膚粗糙,衣服簡陋廉價,行李也多是大佈包,偶爾一兩個用行李箱的,也不是機場見到的那種好看的旅行箱。
我們兩個在這群人中間顯得異類。
旁邊座位上的人好奇看瞭我們兩眼。
我們的斜對面坐著個學生,抱緊自己的背包,一直處於緊張的狀態。
前座的中年人一上車就脫瞭鞋襪,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最後的座位有人高聲嚷嚷,似乎是在打牌。
車內的環境實在是說不上好。
車外的環境也並不好。
連綿起伏的青山隻有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凌亂的農田和露出光禿禿山石的采石場。沿著公路能看到的墻體,上面刷瞭幾十年前的宣傳標語,內容已經在風吹日曬中模糊,隻留下斑駁的色塊。
在這條公路上行駛的車輛也沒有什麼好車。卡車、面包車占多數,私傢車則都是半舊不新的便宜車型。我還看到瞭一輛改裝三輪車堂而皇之地和機動車並行,速度還並不慢。至於沒牌照的小轎車,也看到瞭兩三輛。
路程持續瞭三個多小時。
從公路到瞭城市馬路,也能看到更多的建築物,但整體而言,和之前路上看到的情況沒什麼兩樣。
城市馬路的劃線並不清晰,也沒有規整的人行道。路邊的小店將攤面擺到瞭馬路上,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
我頓時感到瞭熟悉。
油鹽味道、食物味道、機油的味道……
就像是陳曉丘進入旅館後,我聞到的那些氣味。
長途車進入瞭破舊的車站,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下車。
那個學生更為緊張,將自己的包抱得更緊瞭。
路過的中年人笑瞭一聲,“你個學生娃娃是頭一年坐車回來啊?”
學生表情很懵。
“帶瞭多少錢回來啊?還是帶瞭電腦回來啊?抱得這麼緊。你這樣,沒人來偷,有人怕是要來搶哦!”中年人說到此,哈哈大笑,擠眉弄眼。
周圍有人跟著起哄,嚇唬那學生。
學生一臉要哭的表情。
呂巧嵐看不過去,正要出聲,我卻是一把拉住瞭她。
呂巧嵐疑惑地轉頭看我。
我則是盯著車外。
車外有個人站在窗口下面,惡狠狠瞪著那些粗魯的男人。
眾人魚貫下車。
我看到車外的人飄到瞭車門口,那幾個嘲笑學生的男人在下車的時候,被他從後面推瞭一把。
那個中年人一個前沖,撞到瞭前面的人,一群人摔成一團,頓時罵開瞭。中年人跳起來就罵自己後頭的人,後頭的人自然不認自己推瞭人。
一群人吵到後面,都擼起袖子要動手瞭。
司機一聲大喝,對這些人破口大罵。
汽車站也跑出來一群人,各個人高馬大。
見識不好,這些乘客也隻能罵罵咧咧地離開。
中年人摔得最慘,臉上都挫掉瞭一層皮,走的時候捂著臉,吸著涼氣。
學生和我們是最後下車的。
我看到他拿瞭大行李箱,有些吃力地往前走。
之前看到的鬼跟在他身邊,伸手幫著拉動行李箱。
學生回瞭一下頭,大概是察覺到手中的行李箱重量變輕瞭。他帶著疑惑,繼續向前走。
呂巧嵐問道:“剛才是……”
我環視周圍,沒再見到鬼魂,但這座城市給我的感覺太沉悶瞭。
我現在才明白,這大概不是因為空氣污染的原因。
我對呂巧嵐搖頭。
掏出手機,我猶豫瞭一會兒,還是回撥電話。
回撥的電話是那隻鬼打給我的電話。
我的心情一陣緊張,等到電話接通,我的心更是卡在瞭嗓子眼。
“喂?你是哪位?”
電話那頭的聲音並非莊韜的。
“你好,我之前接到這部手機打來的電話……”我深呼吸,盡量平靜地說道。
“啊!你接到瞭這部手機打出去的電話?是什麼時候接到的?你是手機主人的朋友還是傢人?”電話那頭的人很激動。
我覺得情況不妙,“都不是,我是手機主人的同事。昨天我接到電話,也不是手機主人打來的,是一位警察……”
“難道是莊警官?是一位姓莊的警官吧?”
“我不太清楚,他隻說是匯鄉的警察。我現在已經和朋友到匯鄉瞭,在長途汽車站。”我說道。
“什麼?你等等,我們馬上派人來接你!”對方說道。
我直接拒絕瞭。
我還記得南宮耀說的話。
“我自己過來就行瞭,不用麻煩瞭,這樣還快一點。”
“啊……那好。”對方的聲音帶著狐疑。
“請問你是……”我問道。
“我姓王,王小朋。”
“王警官,你好。那我到瞭之後,再打這個電話。”
“嗯,可以。你直接找匯鄉警察局就行,這邊就一間警察局,不是派出所,就是警局。”
“好的,我知道瞭。”
我掛瞭電話,和呂巧嵐去找瞭汽車站的工作人員。
“你們要去警察局,到外面打一輛車好瞭。”工作人員不耐煩。
剛坐車進來的時候,我也沒註意,但汽車站外頭似乎沒什麼出租車。
我和呂巧嵐走到汽車站門口才知道,打車不是打出租,是打三輪車。
我們兩個一副外地人模樣,門口聚集的三輪車很熱情地招攬生意。
“……去警察局?”一人問道。
“對,警察局,不是派出所。”我按照王小朋的說法強調瞭一下。
“不是派出所,那是哪裡?”問話的人反問我。
我有點兒無語。
“我知道,我認識路!”另一個開電動三輪的舉手,“草頭路上的警察局嘛!”
“草頭路上還有警察局?”有人質疑。
“就是那裡,辦大案的,前年我傢樓上住著的殺人犯被抓瞭,就送到那裡瞭。”舉手回答的小個子很是得意洋洋,“我跟過去看瞭,就是那裡,前年新建的!”
旁邊的人議論紛紛,但說的不是殺人犯,而是他們以前不知道的警察局。
我對匯鄉人的這種風氣感到不適應。
“老板,你坐我的車,三十塊錢,半個小時就能到警察局!”小個子說道。
“我隻要二十塊!”
“你又不認識路!”
“草頭路嘛,你剛不就說瞭!”
周圍人吵起來。
呂巧嵐拉瞭拉我的衣服,將手機遞給我看。
導航地圖上,標註著匯鄉警察局的字樣,旁邊的馬路卻不是草頭路,而是安定路。
我不禁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