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響動,當然是會引起女孩父母的註意。
他們匆匆進瞭房間,看到的就是被摔地上的筆記本。
“乖乖?”女孩的母親喊瞭一聲。
“我在這裡啊……我就在這裡啊!”女孩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己的父母。
房間中,隻有我能看到她。
女孩的父親露出瞭恐懼之色,女孩的母親則是絕望和希望交織在一起的表情。她的父親拽著她母親出去瞭。
“乖乖在裡面啊!”
“我們女兒怎麼會……”
兩人後面的交談,我就沒聽到瞭。沒多久,就有開門關門的聲音傳來。兩人似乎是出門瞭。
女孩頹喪地蹲在瞭地上,“為什麼……為什麼啊……”
她的疑問沒人能回答。
我卻是心中發寒。
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卻是有瞭猜想。
或許,這就是青葉的人說的,人死後一段時間的狀態。他們以靈魂的形式存在在世間,不是鬼,也沒去投胎,難以對人世間產生影響,隻有古陌那樣的人才能憑借能力發現他們的存在。
女孩無疑是比較特殊的。她還沒死,身體還活著。她也不是什麼都不能做,不是完全的混沌狀態。她有意識,能行動,隻是她的行動被限定得非常死。
她無法和活人進行任何形式上的溝通,無法在活人面前展現自己的存在。但她又的確能做一些事情。
這應該是一種很特殊的狀態。
我不知道這種狀態是怎麼形成,到底是不是特例,但這種情況對女孩來說不是幸運,而是更加絕望吧?明明就在自己親人的身邊,卻無法向他們傳遞自己的想法。她能做很多事情,卻有更多的事情、真正想做的事情,一件都做不到。
我已經感覺到瞭女孩情緒上的變化。她正在向更深層的絕望滑落。
時間靜靜流淌,天黑之後,女孩的父母都沒回來。
女孩的表情已經變得木然。她就坐在房間裡一動不動。
等到新的一天,天再次大亮,門口才傳來一些動靜。
有人開門進來瞭,腳步聲很凌亂。
女孩紋絲不動。但房門很快被打開瞭。
進來的不隻是女孩的父母,還有個穿著僧袍或者道袍的男人。
我辨認不出這衣服到底是屬於誰傢的,但看這中年男人有些禿頂的腦袋,怎麼看都是不著調。
“師傅啊,是不是我女兒?是不是我女兒啊?”女孩的母親喊道。
女孩的仰起臉,臉上多瞭幾分期待的表情。
我作為旁觀者,清楚看到這人的視線在移動的過程中,一次都沒看過女孩。
“呔!”這男人大吼一聲,撩起瞭衣服的下擺,從口袋裡掏出瞭一把什麼東西,就往房間裡撒,“你這惡鬼,還不快退散!”
女孩的身體沒有碰到那些東西,但希翼的表情已經消失瞭。
“不是我女兒嗎?”女孩的母親還不死心。
男人不滿道:“別打擾我做法!”他一揮手,讓那兩夫妻往後退,擺開架勢,似模似樣地揮瞭幾次手掌,嘴裡念念叨叨的,聽不清在說什麼,腔調倒是有些像吳靈念咒時候的表現。
女孩看到這場景,忍無可忍,一咬牙,沖出瞭房間。她穿過瞭那個男人,也穿過瞭她的父母。
回頭看瞭一眼那場鬧劇,她的身體顫抖瞭一下,慢慢挺直瞭背脊,穿過房門,走向瞭屋外。
走出去之後,女孩的頭就低瞭下來,眼淚也滴落下來。
她一步步下樓,花瞭很長時間,走出來居民樓,繼續往外走。
這樣走瞭一段路之後,她經過瞭一段圍墻。她的腳步停瞭停,看向瞭圍墻上掛著的展示板。那是小學的成果展,有文字介紹,還有學校師生活動時候拍攝的照片。
女孩仔細看著那些文字和圖片,走過瞭兩三個展板,停下腳步,看照片中被一群小孩圍著的中年女人。
我看到瞭她的記憶。那是她小學時候的老師,教音樂的,因為她從小學鋼琴,每一任音樂老師也都很喜歡她。
她繼續往前走,到瞭學校門口。
學校的自動門關著,門衛室旁邊的小道沒有阻攔,但門衛室有人在。
女孩走進去的時候,當然沒有人發現。
她去看瞭教學樓一樓大廳的宣傳欄,上到瞭頂樓。
那是她畢業時候班級所在的樓層。她是三班的。現在,這一樓層仍然是五年級的教室,三班的牌子就在走廊的中間段。教師門關著,卻不能阻礙她的腳步。班級裡的課桌換瞭新的,墻上掛著的學生作品也不再是她熟悉的瞭。
她在最後一排中間座位坐下。她記得這是她當初的座位。
教室內清冷無比。
她離開瞭教室,去瞭老師辦公室,意外看到瞭桌面上留著的一本語文書。她記得,這個辦公室是數學組的,教數學的老師都在這個辦公室。
她抬頭看到瞭旁邊櫃子裡放著的畢業照。
2018屆一班的畢業照。
照片正中坐著的校長、副校長都沒變,教導主任不是原來那個瞭。哦,是王老師,當初教她英語的,這是她班級的畢業照啊……
女孩想著這些瑣碎的事情,意識卻是無比強烈,全都傳遞到瞭我的腦海中。
她看瞭看其他櫃子裡的東西,在語文教學組的辦公室裡面,看到瞭一隻馬克杯,上面印瞭幾個笑臉。她在那杯子前面怔住瞭。
那是他們班級在四年級的教師節送給老師的禮物,那些卡通的笑臉是他們班級的文藝委員畫的,用班費印瞭好好幾個杯子,每個老師都送瞭一個。
她看瞭那隻杯子很久,才去瞭其他房間。
學校操場翻新過瞭,她不熟悉。活動室外面掛著的名言警句倒是沒有變。再往前,是音樂教室瞭。
她掀開瞭鋼琴上的絨佈,打開鋼琴蓋,手指敲擊著上面的按鍵。
一瞬間,她想起瞭小學時候的音樂課。她被那個音樂老師叫上來彈鋼琴伴奏,老師則是帶著其他同學一起唱歌。畢業那年的校慶上,她還上臺表演瞭。
女孩坐瞭下來,雙手靈巧地在鋼琴上翻飛,優美的音樂流淌出來。
她彈得應該是某首世界名曲,我聽著耳熟,卻是叫不出名字。
循環瞭一段旋律好幾遍,她才停下手。
她背不出全部的曲譜,就還記得這一段瞭。
女孩又開始發呆瞭。
好半晌,她才收拾好自己動過的東西,走出瞭學校。
這一回,她前進的方向多瞭點目的性。
二十分鐘後,她站在瞭一間初中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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