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睛黑白分明,好像戴瞭美瞳,眼珠子顯得特別大。
她本來化瞭妝,還挺好看的,可現在看起來,整張臉慘白,嘴唇又鮮紅,非常怪異。
任琵已經不出聲瞭,身體都輕微發抖。
女人轉回頭,又勾起嘴角,開口道:“……最好還是你能空下來。到時候我們一起陪媽去首都。小寶貝可以跟著我們一起去。檢查結果好,頂多就在那邊呆一個星期,我們還能帶著媽和小寶貝去到處玩玩。上次去首都玩,好像是五六年前吧?那時候小寶貝才一點點大……”
任琵不敢吱聲瞭,就盯著女人瞧。
女人一直沒住嘴,說到瞭一傢人過去旅遊的話題。又過瞭一會兒,她說很想一傢人環球旅行,細數瞭知名的旅遊城市。
後頭突然傳來瞭車喇叭的聲音。
任琵嚇得差點兒跳起來,回過神,發現是前面車輛動瞭,就他車子停著不動。
任琵深呼吸,壓著狂跳的心臟,開車跟上瞭前面的車輛。
堵車的情況似是好轉瞭,車子漸漸開始以正常速度行駛。
女人的說話聲也慢慢停下來。她轉頭看著車外,從後視鏡中能看到她的臉。她神態放松,並沒有奇怪之處,之前慘白的臉色和鮮紅的嘴唇也恢復正常。
我懷疑那隻惡魔附身到瞭她身上。可惡魔是否會附身在人身上,我並不知道。至少,之前的夢境中,沒有發生過此類事情。
我對惡魔的瞭解太少。人們對惡魔的固有印象我雖然知道,可在那個惡魔身上,這種固有印象已經發生瞭微妙的變化。
那個大巫師的事情我不知道,大多數人也不知道,卻成為瞭惡魔的特征。
類似的事情或許還有,沒辦法調查清楚。
惡魔早就從人們的生活中消失瞭,甚至都從靈異圈消失瞭。
我盯著那個女人看瞭一會兒,沒看出問題來。
任琵大概也是看不出來,隻能按捺住心中恐懼,繼續開車。
夢境中的時間開始跳躍。
我看到任琵和女人同桌吃飯。燭光晚餐,伴隨著餐廳內的現場音樂和漂亮燈光特效,顯得特別唯美浪漫。每一道菜都很好吃,擺盤也精致浪漫,可是,任琵的心思不在這上面,臉上還帶著一種驚疑不定的神情。
女人放下刀叉,問道:“你怎麼瞭?”
任琵和女人對視。
女人不自在地摸摸臉,“是我怎麼瞭嗎?”
“不……剛才堵車,有些難受。”任琵找瞭借口。
“也是。沒想到今天這麼堵。”女人笑瞭笑,“那我們早點回去吧。不要回去的時候又碰到堵車。今天是這邊的廣場有個露天表演吧?我記得之前看到瞭新聞……”
“嗯。”任琵低頭。
女人沒有滔滔不絕,講瞭一會兒,就停瞭下來。
任琵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話,和女人正常聊天。
等到吃完,兩人一起離開,回到傢,就看到瞭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的祖孫兩人。
夢境再次跳躍,一眨眼,任琵就躺在床上瞭。
他睡不著,睜著眼睛好半晌,又盯著女人的後腦勺看瞭半天。車上發生的事情讓他耿耿於懷。
他忽然聽到瞭腳步聲。
好像有什麼人赤腳走到瞭房門口。
房門被人打開。
任琵聽瞭出來,那是女兒的腳步聲。他想起來,女兒剛和他們分開睡覺的時候,晚上有時候會跑過來,鉆進他們被窩,賴皮地不肯出來。
他抬起身,正想要溫柔詢問女兒怎麼瞭。
門打開,外頭黑漆漆的。
房內窗簾的遮光效果很好,房外也沒有光線。
任琵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
那影子,和他女兒的身形差不多。
我已經察覺不對,就想要上前看個究竟。
如果是那個惡魔附身在人的身上,親自出現,我應該能抓住他,和他再次交涉。
葉青現在應該跟著我。碰到什麼狀況,我也不是沒辦法應對。
我上前的動作停住瞭。
任琵察覺到瞭不對勁,心中生出恐懼來。
他的情緒突如其來,沖入我的意識中。
我的腳步頓瞭頓。
那個身影看起來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抓著門把手,就將門拉開一條縫隙,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臉,但漸漸的,就能發現這黑暗中的兩點光芒。
她的眼睛在發光,還是一種詭異的赤紅光芒,像是惡魔的眼睛。
任琵嚇得連眨眼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他眼中所看到的場景就投射在我的腦海中,那黑影的模樣也比我自己看到的更加恐怖。
我已經意識到瞭不對,想要切斷和任琵之間的聯系。
任琵的眼中,那個黑影突然扭曲,變成瞭一條筆直道路,將周圍一切給吞沒。
“爸……爸……”小女孩叫著,摔倒在那條道路上,腦袋和身體扭曲成一團,好像被抽掉瞭骨頭,隻剩下瞭一團肉。
“……好痛……要死瞭……”小女孩的語氣很呆板,沒有起伏。
道路突然開始有瞭起伏,好似被人甩動的彩帶。
女孩的身體被顛簸到瞭空中,又重重摔下,如此反復。
任琵站在這樣的路上,也直接摔趴在地。
晃動驟然停止。
任琵喘著氣,抬頭看去,女孩的身體四分五裂,腦袋骨碌碌滾動到瞭他的面前。
“啊”任琵發出瞭一聲慘叫。
啪的一聲,室內亮起來。
我眼中所見場景和我腦海中接收到的另一幅場景重疊在一塊兒,融合到瞭一起。
腦海中的場景逐漸消失。
我一轉頭,發現任琵趴在床下,渾身都是汗。
“怎麼瞭?老公!”女人喊瞭一聲,好不容易找到瞭摔下床的任琵。
小女孩就站在門口,仿佛是收到瞭驚嚇,僵在那裡。
任琵被女人扶上瞭床,女人又看到瞭小女孩,呼瞭口氣,走過去將女孩抱在瞭懷裡面。
“我的小寶貝,你怎麼不睡覺,跑過來瞭?鞋子都不穿……你嚇到你爸爸瞭。”女人顯然有所誤會。
小女孩扁扁嘴巴,“對不起。爸爸……”她水靈靈的眼睛看向瞭任琵。
任琵避開瞭視線,躺在床上,還在喘氣。
“怎麼瞭啊,小寶貝?”女人問道,摸瞭摸女孩的頭發。
“我夢到瞭爸爸……爸爸和媽媽坐在車裡面,跟在我後面。我被人綁架瞭。”女孩仰起臉,一副害怕的模樣。
“你都多大的人瞭啊。”女人哭笑不得。
“我真的夢到瞭。我還看到瞭爸爸媽媽在講話,看到瞭車牌。那個綁架犯我還記得長什麼樣子!他車子裡面的廣播在放新聞,說晚高峰時間段唐寧路發生瞭車禍,堵車,請司機避開。真的!”女孩跪在床上,直起身子,抓住瞭母親的手,焦急說道。
女人詫異,“你還知道唐寧路啊。”
“真的啊,媽媽!”女孩大聲道。
“你都看到瞭綁架犯,那你以後見到他,就躲得遠遠的。放學之後,不要跟陌生人亂走,知道嗎?”女人耐心說道。
小女孩肩膀垮瞭下來,一屁股坐下,雙腿曲在身體兩側,腦袋也耷拉下來。
“乖啊。你要看到瞭那個人,就告訴媽媽。你也說瞭,爸爸媽媽在你後面,對不對?”女人又說道。
女孩沮喪地點點頭。
任琵腦中又想到瞭王小帥。
夢境的場景眨眼就發生瞭變化。
任琵牽著女孩子的手,走進瞭練功房。他幫著女兒脫掉瞭羽絨外套和毛衣,幫著她穿上瞭芭蕾舞鞋。
教室裡十幾個女孩子,跟著老師先做瞭一些舒展練習。傢長們收拾好孩子的東西,陸續離開。有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透過落地窗,看裡面的孩子們。有人則走出瞭走廊,沒有留下。
任琵走出來後,等瞭一會兒,就等到瞭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人。
我從任琵的記憶中知道,這就是王小帥瞭。
任琵拉住瞭王小帥的手臂,對他指瞭指教室中的小孩們。
“那個就是我女兒,你看……她是不是……”任琵的聲音在顫抖。
王小帥卻是先看瞭任琵一眼,神情復雜。
任琵回過神,盯著王小帥。
王小帥空著的手抓住瞭他的那隻胳膊,拉著他往外走。
他們找瞭一間空的休息室,進去後關上瞭房門。
任琵扶住瞭墻,慢慢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