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丘明話音落下,我的眼前隻剩下瞭丘明的那雙眼睛。
他的眼睛在我面前放大。
明明是上瞭年紀的人,眼睛卻無比清澈,黑白分明。
他的瞳孔是褐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瞭我的臉。
我一眨眼睛,那倒影好像起瞭變化,眼瞳的顏色也發生瞭改變。
我看到瞭一片紫色,淡紫色,很淺,近乎於白色。
廁所清新劑的味道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瞭一起,有些刺鼻。
我環視一圈,看到瞭廁所隔間內的一處龜裂痕跡。
那痕跡比墻漆的顏色更加淺,很容易就被人忽視掉。
痕跡延伸,從隔間延伸到另一個隔間,最終到瞭廁所盡頭的那面墻壁角落。
這像是有人故意劃出來的痕跡,將墻壁給割裂開來。
地上剛被打掃過,廁所內沒有其他痕跡瞭。
我急忙轉身,沖出瞭廁所。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瞭陰氣。
轉過頭,我看到瞭一個女孩的身影。
女孩的身影和紫色的墻壁融為一體,很快就消失瞭。
我沖到瞭那面墻壁前,手按在墻壁上。
陰氣已經消散,這面墻上也沒有裂痕。
我轉身,仍然是離開瞭廁所。
我從旁邊的樓梯上樓,到瞭頂樓。
頂樓的廁所、教師休息室和教室中都沒有異樣。
我就要下樓,餘光瞥見走廊窗戶,看到瞭一個身影。
我撲到瞭窗戶上,俯視下方,就見下面的校園道路上有個人影。
那個女孩穿著校服,腳步停下,抬頭看瞭我。
我馬上沖到瞭樓梯。
下到三樓,我聽到瞭走廊裡傳出來的腳步聲。
我再次停住腳步,一甩頭,就看到那個女生打開中間一間教室門,走瞭進去。
腳步聲還是很清晰,還有桌椅被拉動的聲音。
這女孩在故意引誘我。
她讓我多次看見她,讓我追著她跑。
她並不是想要逃走。
這念頭一冒出來,我就冷靜瞭下來。
我走向瞭那間教室。
教室門還開著,一踏進去,就能感覺到絲絲陰氣。
那個女孩站在教室後方的窗戶邊,雙手撐著窗臺,踮著腳。
窗戶被打開瞭,風吹起瞭她的長發。
她忽然雙手一用力,整個人從窗戶中翻瞭出去,直直墜落。
我三步並作兩步,沖到瞭窗戶邊,探頭一看,下面什麼都沒有。
我等瞭一會兒,果然見到二樓的窗戶中伸出瞭一個腦袋。
女孩露出瞭後腦勺,低頭看著地面,突然腦袋轉瞭一百八十度,臉沖向瞭我。
她的臉上是怪異的笑容,所有肌肉都被拉扯著,眼睛、嘴巴都變形。
她慢吞吞地收回瞭腦袋。
我從教室後門走瞭出去,不緊不慢地下樓。
二樓的同一間教室,門開著,裡面沒有身影。
我正要離開的時候,窗戶外,有個身體墜落。
我和墜樓的女孩對上瞭眼。
她臉上無悲無喜,沒有做出剛才那種怪表情,隻是麻木地看著我。
她眼眶中好像流出瞭淚水。
嘭!
確確實實的落地聲。
我走瞭進去,站在窗戶邊察看。
女孩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四肢關節都扭曲瞭。
鮮血從她身下滲透出來,像是舒展開的花瓣。
我感覺到身邊的陰氣,一抬眼,就看到瞭窗戶上的倒影。
不隻有我的倒影,還有女孩的。
她滿臉是血,站在我旁邊,眼睛瞪著我。
下一秒,她就消失不見。
樓下的屍體也消失瞭,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我皺起眉頭,走出瞭教室,到瞭教學樓的一層。
一層的結構和上面幾層並無不同。
我沒在這裡聽到聲音,也沒看到什麼怪異的景象,更沒感覺到陰氣。
女孩好像徹底消失瞭。
不應該是這樣。
我環視周圍,突然感覺到瞭一道視線。
我轉頭,就看到瞭另一棟房子,是學校裡的教務樓。
我腦海中浮現出瞭學校的信息。
女孩應該沒去過那裡。學校中的鬧鬼傳聞,隻存在於教學樓才對。
音樂室、機房、實驗室倒是都在教務樓裡,老師辦公室隻占瞭那棟樓的一半。
如果是要嚇人,那些地方也很合適。隻是女孩從來沒這麼做過。
我忽然有瞭點猜想。
或許是因為女孩獨特的出身的緣故。
她死在那麼多年前,缺少傢庭教養,之後一直無法無天,行動范圍卻十分局限。
她或許不能理解現代化的那麼多教學方式,無法理解專門的功能教室。
想想那間雜物間,裡面堆滿的東西中有體育用品、有圖書,也有簡單的樂器和教學用具……
我的意識恍惚瞭一下。
身體已經走進瞭教務樓,查看過瞭教務樓裡的簡單示意圖。
我又聽到瞭腳步聲,像是在指引我方向。
走過一樓大廳陳列的學校榮譽櫃,我的餘光瞥見瞭櫃子玻璃上的倒影。
女孩的身影時隱時現。
在一張集體合照上,我看到瞭女孩的臉。
如同拙劣的電腦拼圖,女孩的身影在那張合照中太突兀瞭。
腳步聲還持續傳出來。
進入一樓的走廊,我聽到模糊的音樂聲。
再走兩步,就是音樂室的門。
音樂室的門關著,仍然有音樂聲隔著門和墻壁傳出來。
我將門打開,音樂聲驟停。
鋼琴的蓋子合著,音響也關著,一些小樂器都放在櫃子上,擺放整齊。
音樂名傢的粗劣油畫畫像掛在墻壁上,個個表情嚴肅,註視著教室。
進入室內,我好像看到那些油畫中的人像轉動瞭眼睛。
最常見不過的恐怖片情景。有些鬼魂在迫害活人的時候,會下意識用這種方法嚇人。拙劣,又沒有實際意義。
這不是那個女孩的作風。她應該喜歡親自去扮演恐怖角色才對。
當!
鋼琴中忽然爆發出瞭一聲重響,像是有人用雙手砸下琴鍵。
叮鈴鈴……
櫃子上的一隻手鈴落在瞭地上,發出瞭一連串的脆響。
下一秒,音響自己啟動瞭,音樂播放出來,是一首世界名曲的交響樂版本。
慷慨激昂的音樂聲在持續瞭十幾秒後,就戛然而止,變成瞭電流雜音的沙沙聲。
那沙沙的聲音中,時不時冒出女孩的低語。
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卻能清晰捕捉到她的聲線。
沙沙……沙沙……
咔。
音響被關閉瞭。
我走上前,將手鈴撿起來,放回到瞭櫃子上。
那種被註視的感覺又來瞭。
一轉頭,我看到瞭站在門口的女孩。
她飛快跑走,腳步聲噠噠噠噠地在走廊裡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