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笑,臉色十分鄭重,“我回國之後,找到瞭C市看守所的獄警,瞭解到一些情況。”
她愣住瞭,眼中立刻蒙上瞭一層薄薄的霧氣,伸手環住他的腰,囁嚅著,“我以為……”
“以為我不會再幫你查探這些事情?”他好笑地勾起她的下巴,“我答應過你的事,怎麼可能不做到?”
“可是那個時候……”她臉上的愧疚更濃瞭幾分,那時候的他們幾乎可以算是分手瞭。
“我們沒有分手,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低頭咬瞭咬她的唇瓣,“這種話不準再說瞭。”
“曲嶽,謝謝你!”她的臉在他的胸前撒嬌似地蹭瞭蹭,“謝謝你為我做瞭這麼多……”
“後面應該再跟一句,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他唇角微勾,聲音帶瞭幾分誘惑,又帶瞭幾分戲謔。
“不是已經許瞭嗎?但也不能過度啊……”她低著頭,都不敢看他瞭。
他悶笑出聲,決定不再逗她,將自己在C市發現的情況娓娓道來。
“張龍這個人,就是一個脾氣暴躁,一根筋的小混混,還有那麼點兒俠義心腸,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出手救我瞭,他和張嘉雖然是兄弟,但是他們的性格模樣迥然不同,不過關系倒是很好。我以為張嘉這個人耳根子軟,優柔寡斷,張龍沖動易怒,都成不瞭大器,所以並不曾太關註他們倆,看來是我一直小看他們瞭。”
她的臉色沉凝,每個人都有很多面,張氏兄弟的真實性格未必就像他們表現出的那麼簡單,又或者在時間的打磨下,他們的性情也會發生變化。
而她卻一直被固有印象所蒙蔽,張龍的事情她也聽那些私傢偵探提過,但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在她看來,張龍本來就是個小混混,現在混成一個大混混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也滿心以為張龍是在趙明偉得勢後投靠他發傢的,畢竟趙明宏麾下的得力幹將們不是被趙明偉拉攏,就是被排擠,作為一個小混混懂得審時度勢,這也沒什麼特別稀奇的,所以她並沒有讓他們刻意去跟蹤調查張氏兄弟,他們在她眼中不過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而已。
如果不是這次曲嶽幫著她尋訪當年的事情,從其他角度得到瞭一些不一樣的線索,恐怕她今天還會被自己的思維盲點欺騙,“你說,當年我被人綁架,又被他們救瞭的事情會不會就是他們一手策劃的?”
自從父母出事之後,她就變得非常敏感多疑,對當年父母身邊的所有人都充滿瞭強烈的不信任。
“也不是完全沒有這種可能性。”他知道她年少無知時曾經喜歡過張嘉,雖然那段不成熟的暗戀根本做不得數,現在的她不可能對張嘉還會有一絲一毫的情意,但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會覺得妒忌。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對兄弟的心機就太可怕瞭,”她閉瞭閉眼,那個時候的她完全就沉浸在英雄救美的童話裡不可自拔,並未註意到張嘉有什麼不妥,恐怕趙明宏和宋瑜都敏銳地察覺到事情的真相並不簡單,所以才會那麼堅決地反對他們在一塊兒。
一邊要安撫女兒,一邊還要提防這對心懷不軌的兄弟,可想而知當時的趙氏夫婦有多為難。
“我爸媽怎麼會生出我這樣蠢笨的孩子來!”她咬著牙,一臉懊悔,想起自己當初的不管不顧、無理取鬧,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
“你打算怎麼做?”他拉著她的手問道,知道隻有她盡早解決這件事,才能早點安心嫁給自己。
“對他們,我能做的太少瞭,要動他們除非先把他們背後靠的大樹給拔瞭。”她一臉陰鬱,無論是對付鄭效陽和已經轉型瞭的鄭敬,還是揮霍無度的趙明偉,她都心有成算,唯獨對張氏兄弟有些無奈。
他們明擺著就是不走正道的混混,而她手中的武器則是商業傾軋,論砸錢她能夠砸得過他們,可是論耍狠無賴的手段,她就遜色瞭。
何況張龍是混混出身,發展到現在連鄭敬都制不住他,已經成長為一條實打實的地頭蛇瞭,就算那些私傢偵探都未必敢和他們離得太近。
而張傢兄弟的背後究竟是不是隻有趙明偉一個還說不準,而張傢兄弟的出現,無疑給她對付趙明偉的計劃增添瞭難度。
她沉吟瞭片刻,“難道鄭敬和這件事情就毫無瓜葛瞭?”
其實一直以來,她都沒有鄭敬害死她父母的直接證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鄭敬這個人狡獪多端,唯利是圖,絕對不是什麼俠肝義膽的人,否則以他的實力,當時絕對能夠提前察覺到有人要對她的父母下手。
“他就算沒有插手這件事,恐怕也是持放任態度的,想要渾水摸魚,在趙氏裡混點兒好處。”她剛說完,就一臉冷漠地下瞭決斷,“隻不過他沒有想到,張氏兄弟年紀輕輕,野心卻更大……”
趙氏是個香餑餑,這件事誰都知道,誰也都想來咬一口,隻不過趙明宏和宋瑜能力太強,趙氏被他們經營得如一塊鐵板,如果想要把趙氏分而食之,就一定要先除掉他們兩個人。
光明磊落的手段,他們是耍不過趙氏夫婦的,於是就用上瞭最簡單粗暴的辦法。
她的眼中蒙上瞭一層霧氣,胸口因為憤怒而微微起伏著,“這件事情趙明偉一個人辦不成,張氏兄弟、鄭敬他們都脫不瞭幹系,他們身後一定還有一幫覬覦趙氏的人,甚至其中可能有地方官員……”
她的臉繃得緊緊的,這是最難辦的一點,自古民不與官鬥,就算她再有錢,也不過是個商人而已,原本以為簡單的事情,一下子變得復雜起來。
曲嶽靜靜地聽著,並沒有隨意插話打斷她的思路。
“我記得我爸爸出事的時候,和他來往密切的是C市的市長宋琦和副市長周銘……”她微微閉眼,努力回想著,那個時候的她少不更事,對這些事情並不上心,沉浸在少女的小世界裡。
隻是他們一傢曾和那位宋市長和周副市長吃過幾次飯,和他們傢的晚輩也有些淺薄的交情,所以勉強能夠記起這些事。
趙氏集團是C市的支柱產業,要動趙氏起碼得經過副市長乃至市長這個級別以上的人首肯,又或者是省裡的領導直接放的話,她的喉嚨有些幹癢,恐怕當年不僅是趙氏內部的爭權奪利那麼簡單瞭,說不準還涉及瞭官場爭鬥。
她的眼神變幻莫測,最終堅定瞭下來。
“準備怎麼辦?”他看著她愈加堅定的神色,心裡已經明白瞭她最終的決定,但還是多嘴問瞭一句。
“任何事都是有跡可循的,哪怕過瞭這麼多年,”她微微帶瞭些笑意,“我有耐心。”
“伯父伯母出事那段時間,在C市和A省的官員名單並不難找,他們之後的任職軌跡也都能查到,但是想要循著這麼一點蹤跡往上追查,恐怕工作量很大。”他溫柔地說。
“那點兒工作量算得瞭什麼,”她搖搖頭苦笑道,“如果不是你,我還真把這件事給想簡單瞭。”
“其實有的時候想簡單點兒,過得簡單點兒,未必是件壞事,伯父伯母在天有靈,也不會希望你過得這麼辛苦。”他將她擁入懷裡,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要寵著她一輩子,不讓她沾染這些污穢。
當年趙氏夫婦把她寵成那副天真的性格,不就是希望她能快樂地過一輩子,永遠都不要接觸這些齷齪事。
曲嶽的勸解和宋瑜的十分相似,她明白他們的好意,卻不準備接受。
“放心吧,我不會為瞭復仇不擇手段,我會活得很好,不會把我自己搭上的,這樣才不辜負我爸媽對我這麼多年的愛護,但我也要他們全部遭受報應,”她笑瞭起來,眼神卻很冰冷,她從小就有父母寵著她,現在又有瞭曲嶽的小心呵護,她怎麼敢輕易讓自己涉險?
“我很有耐心,但也很貪心,沒有人會永遠不露出馬腳,沒有事能夠完全被抹去痕跡。”事情越是復雜,她就越要冷靜細致。
他縱容地笑瞭笑,將手機遞給她,“我去C市還拍瞭幾張照片。”
她看著那棟大門緊鎖,爬滿瞭藤蔓的廢棄別墅,不由得眼眶微濕,這裡承載瞭她最美好的年華和回憶,而現在,她連回去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這是趙氏總部,你當年應該經常去吧?”
“現在和過去不一樣瞭,骨子裡的精氣神沒瞭。”她仔細看著照片,其實照片裡的大樓看上去依舊氣勢非凡,這點兒門面功夫趙明偉還是樂意做的。
“當地人也是這麼說的,他們很懷念伯父伯母在的時候。”
“懷念有什麼用?他出事的時候,也沒有見他們出來說一句話,現在還不是乖乖地在趙明偉手下討飯吃,不過是覺得趙明偉沒有滿足他們的胃口,心懷怨恨罷瞭。”她一臉冷漠地理瞭理袖口,對C市和C市人沒有半點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