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校這麼多年,除瞭趙傢顯赫的傢世,她對趙晗如的瞭解幾乎都是從鄭效陽那兒聽來的,當年他曾無數次鄙夷地提過她是個傻乎乎的書呆子,每次在學校碰面時,她也都是那副楚楚可憐的羞澀模樣,哪裡像現在高傲冷漠。
餘覓輕嘆一聲,“不過幾年的時間,大傢都變瞭。”
“這世上的一切哪有一成不變?”趙晗如的臉上依舊掛著讓她捉摸不透的微笑。
餘覓抿瞭抿嘴,趙晗如的變化未免也太大瞭,明明趙傢已經敗落瞭,她身上那股盛氣凌人的優越感卻更強瞭,在她面前,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矮瞭一個頭,現在似乎矮得更多瞭。
“我過去曾經妒忌過你,那時候剛和效陽在一起,知道他的爸爸媽媽很喜歡你,甚至還用你來羞辱過我。”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餘覓竟然主動談起瞭鄭效陽,“高中畢業前,他們來找過我,說你才是他們屬意的媳婦,我配不上效陽,如果我願意離開他,就資助我來法國讀書。”
趙晗如淡淡看瞭她一眼,知道她估計是心裡不平衡,想要給她添堵的,不過她對鄭敬一傢人早就沒瞭好感,無論她說什麼都不會對她造成半分影響。
“我那個時候很痛苦,也很不服氣,我覺得除瞭傢世,我什麼都不比你差,為什麼這個社會這麼不公平?”餘覓輕舒一口氣,又看瞭看她手指上的戒指,“好在一切都過去瞭,和你訂婚的應該不是效陽吧?”
旁敲側擊瞭半天,說到底還是想要知道她是不是和鄭效陽走到瞭一起,趙晗如一哂,依舊沒有正面回答,“你後悔瞭?”
“什麼?”餘覓的表情有些尷尬。
“和鄭效陽分手你後悔瞭?”趙晗如眼中的戲謔和輕嘲壓得餘覓喘不過氣來。
“我們隻是不合適。”為瞭維護自己的尊嚴,她狼狽地強調道。
“鄭效陽很愛你,你要是不堅持和他分手,你百分之百能夠坐上鄭傢少奶奶的位置,你知道鄭傢有多少資產嗎?他又是鄭敬的獨子,鄭傢的一切幾乎都會是你的瞭……”她看瞭她一眼,低低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誘惑,“鄭傢的少奶奶的位子難道還比不上法國永久居留權?”
餘覓臉色一變,“我不是那種人!”
“我知道你不是,你這麼優秀,這麼有理想,有追求,怎麼甘心做一個傢庭主婦?”趙晗如輕笑出聲,“我們以前學過的,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沒有物質基礎,你覺得你的理想和追求有那麼容易實現嗎?”
餘覓的臉色非常難看,她是個聰明獨立的女孩子,並不是那種一門心思追求奢華生活的物質女孩,她希望能夠依靠自己的才華取得成功,也一直對自己信心滿滿。
隻是這份信心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一次次擊得粉碎。
“這條裙子是鄭效陽給你買的吧?現在的你還買得起嗎?明年這條裙子過時瞭,你還要穿著它出席這種場合嗎?還是說你打算吃糠咽菜,攢錢買衣服?那你的化妝品怎麼辦?這筆開銷誰來幫你負擔?”趙晗如淡淡瞥瞭她一眼,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
餘覓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努力抑住心頭的怒火,因為她很清楚,趙晗如說的每一個字都戳到瞭她的痛處。
“學藝術特別花錢,你剛畢業吧,沒有財力的支持怎麼在這一行闖出名頭?”趙晗如撫瞭撫裙上並不存在的褶皺,好整以暇地笑道。
餘覓咬著牙,沉默不語,趙晗如身上的這條裙子雖然看起來很低調簡單,卻是今年的高定,再搭上她手指上那顆不算便宜的梨型鉆戒,哪怕就這麼簡單清爽地坐在一邊,都不會有任何敢小覷她。
而反觀她,雖然打扮得張揚耀目,骨子裡卻帶著一絲畏縮,哪怕她對這些藝術品瞭如指掌,可是少瞭錢作為底氣,她的腰桿都挺不直。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餘覓的指甲掐得自己的掌心發疼。
“同學一場,看不過你犯傻。”她嗤笑一聲,“算我多嘴瞭。”
當初和那個法國男人在一塊兒的時候,她是下定瞭決心,可是這一兩個月的生活卻讓她隱隱有些後悔,如今這番心思被趙晗如挑明,頓時覺得痛楚難當。
鄭效陽這個人雖然大男子主義,但卻對她十分大方,兩人同居的時候,所有的花費都由鄭效陽一力承擔,那個時候鄭敬因為惱怒切斷瞭鄭效陽的生活來源,他竟然硬氣地到咖啡館端盤子洗碗,也不舍得讓她多花一分錢,最後還是鄭敬夫婦舍不得親生兒子受苦才被迫妥協的。
有瞭錢之後,他更是變著花樣彌補她,化妝品、衣服、鞋子、包包,甚至珠寶,他全都毫不猶豫地滿足她。
正是因為這些東西來得太過容易,她才沒有好好珍惜,直到他離開瞭,她才知道以她剛剛小康的傢境和自己的賺錢能力,連一條裙子都很難負擔得起。
她知道圈子裡有一些女孩為瞭這些奢侈品出賣自己的身體,可是她不願,她是高傲美麗,讓鄭效陽神魂顛倒的餘覓,怎麼甘心將自己的身體出賣給那些腦滿腸肥,雞皮鶴發的大叔?
“我是後悔瞭,一離開他就後悔瞭……”她幽幽嘆瞭口氣,“我現在才知道我是那麼愛他,不能沒有他,可是他還能再接受我嗎?”
是不能沒有他的錢吧?和愛有什麼關系?趙晗如的笑容中依舊帶著嘲弄,餘覓卻很自覺地忽視瞭。
“能不能再接受你,你問我有什麼用?該問的是他吧?”趙晗如心不在焉地翻閱著手裡的小冊子,“沒有努力過,怎麼可能成功?”
她瞥見餘覓的手攥成瞭拳,緊瞭又松,松瞭又緊,如此幾次,似乎下定瞭某種決心。
“遇到熟人瞭?”陳子珊應酬完一圈,總算在趙晗如身邊坐下,看著匆匆離開的餘覓,好奇地多問瞭一句。
“高中同學。”
“那很難得啊,”陳子珊有些吃驚,“我是不是打擾你們瞭?”
“沒有,我和她不熟,打個招呼而已。”她臉上的表情放松瞭許多,一想到餘覓很有可能回國找鄭效陽復合,她就十分期待,期待著看那個據說成熟穩重瞭許多的鄭效陽會怎麼處理這段銘心刻骨的感情,最後鬧得雞飛狗跳。
“你剛才真應該和我去那些人打個招呼的,”陳子珊興致勃勃地說,“下周還會有個拍賣會,是古典藝術專場,嘖嘖,那可不得瞭,會有莫奈和梵高的畫,就算不買,飽飽眼福也是很好的。”
“有沒有我們國傢的東西?”她好奇地問。
“做什麼?想當愛國商人?拯救流失海外的國寶?”陳子珊斜晲瞭她一眼。
“我還沒那個能力。”她笑瞭起來,“就是欣賞不來這些西洋藝術品,像今天這個什麼現代藝術拍賣會,我真心沒法看懂。”
“多看看就懂瞭,你今後要嫁進曲傢那種大傢族,沒點藝術修養怎麼行?小心人傢叫你暴發戶,土包子。”
“我本來就是啊,”她坦然地笑瞭起來,“和他們傢相比,有幾傢不是土包子?”
曲傢是百年世傢,發跡的那位老祖宗在近現代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詩書傳傢底蘊深厚,就算她學富五車,滿腹經綸,站在他們面前,也依舊是個土包子。
就算是曲傢最不爭氣的一個子孫,他的眼界都要比普通人來得廣,這是從小耳濡目染的環境造就的,後天無論如何都很難彌補。
“你倒是看得開,不過我們國傢的藝術品一般都是在國內和香港的拍賣會上才會出現,在這裡拍賣的不多,我幫你留意一下。”
“不用瞭,我也就是隨口說說。”這種拍賣會,她小時候父母也帶她參加瞭幾次,不過她爸媽也是沒有半點藝術細胞的暴發戶,根本就看不懂什麼畫啊,藝術品的,很少在這上面掏錢,她會問到國內的藝術品,主要也是因為以前喜歡歷史,難免對古玩字畫有一絲興趣,但是這點兒興趣還不至於大到值得她為此浪費太多時間精力。
“咦,那邊怎麼瞭?”陳子珊望著不遠處的騷動,“好像是你同學惹瞭麻煩,要不要過去看看?”
“拍賣會都要開始瞭,這時候走來走去不大好吧。”她不以為意地說,就算餘覓真惹上瞭麻煩,她也沒想要為她出頭。
“吵起來瞭,吵起來瞭……”陳子珊一臉八卦地低叫,“她身邊那個男人是有名的華人收藏傢,雖然年紀大瞭點兒,但是身傢很不菲啊,原來你同學和他扯上關系瞭……”
那邊傳來女人的尖聲叫罵,她們倆不用起身,都可以從女人的罵聲中聽出端倪。
“你這個不要臉的騷狐貍,年紀輕輕不學好,竟然勾引我老公!你知不知道他的年紀都可以當你爺爺瞭……下三濫!不要臉!”
“我沒有!我和安先生隻是工作關系而已!”餘覓捂著被打的臉,大聲地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