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言的聲音很大，她身邊的曲嶽自然聽得一清二楚，聽到“李婧”兩個字的那個瞬間，他眼神一黯，整個人被一股低氣壓籠罩。
又是她……
他顧及母子情分，她卻對他沒有半分感情瞭。
趙晗如一時無語，隻是怔怔地看著曲嶽，其實她的心裡也早已察覺到李婧一定在這件事裡扮演瞭某個角色。
這些年李婧被逐出鴻海集團的核心，流放到那樣偏遠落後的地方，她對他們的怨恨也在意料之中，但是對於曲嶽來說，自己的母親為瞭奪權，不惜勾結外人，一次又一次傷害他，每一次都能給他造成傷害。
“李婧的事情你們就別管瞭，外公已經出手瞭，他讓人把李婧從非洲帶回來，今後就讓她好好地呆在傢做她的曲夫人。他讓我給你們帶一句話，李婧到底是曲嶽的生母，還是要給她留一點面子的，晗如不要再計較她的事瞭，曲嶽也別對她動手，你們兩個好好過日子，壞人我來做。”程子言頗有些模仿天賦，這一番學舌，還真像是唐老的語氣神態。
兩人面面相覷，照唐老的意思，恐怕李婧回國之後要被徹底軟禁起來瞭，唐老不可能親自出手做這件事，他隻能逼迫曲從簡，以曲從簡的名義動手軟禁李婧，當然也是變相地軟禁瞭曲從簡。
殺子之仇，最終隻是軟禁，已經算是夠仁慈的瞭。
“那麼陳橋呢？”
“陳橋好歹鎮守一方，我們不可能隨隨便便讓他倒臺，必須要做足瞭準備，掌握他違法亂紀的證據，這些都需要時間，所以這也是我今天特地要交代你的，不要操之過急，打草驚蛇！”程子言嚴肅地說，“外公本來是安排你這幾天回傢，正式將你介紹給傢裡人的，等大傢對你的身份有數之後，陳橋的事情再徐徐鋪開，總之不會讓他這條大魚漏網的。誰想到你們這麼著急，毛毛躁躁地跑回C市去瞭，恐怕你們一進A省的地界就被他們監視起來瞭。”
她眸光一閃，笑瞭起來，“這一次我也不是沖著陳橋來，誰不知道我和趙明偉有仇？這次我就是來收點兒利息的，我讓趙明偉逍遙瞭這麼多年，也該做個瞭結瞭。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正面和陳橋對上過，我想他應該也不會率先出手吧？”
“他是不會，但他會縱容他的手下對你下手，趙明偉不會坐以待斃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和C市的黑惡勢力有勾連，以前是張龍，現在是鄭敬，你們兩個這麼單槍匹馬地闖進人傢的包圍圈，真是太冒失瞭！”程子言連連嘆氣。
“誰讓我心急呢。”她半分不懼，嬉笑地答道。
“你這丫頭是不是故意的？”程子言不忿地控訴道，她這一招先斬後奏，完全打亂瞭他們的安排，“小沒良心的，你就這麼不相信外公？”
“我不是不相信他，我就是心急。”她嬉皮笑臉的，打死不認。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唐老給她父母報仇的決心，但是他畢竟年紀大瞭，手裡的權力已經慢慢轉移出去，陳橋勢大，又正值權力更迭交換的敏感時期，說不準就會有人故意拖延，為陳橋開脫，畢竟誰也不知道唐老還有幾年時間，而陳橋卻年富力強，他這些年在A省根基很深，還讓他的對頭黃暉吃瞭幾次暗虧，這樣的人，恐怕會有不少人想要賣他的面子。
過去她想得不深，隻想要阻止陳橋這次更進一步，至於讓他倒臺的事情的確是想要找準時機，今後徐徐圖之的，但是現在情況不同瞭，陳橋的政治生涯止步於此是鐵板釘釘的事情瞭，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多，她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將陳橋一舉挑下馬去，讓他永遠無法翻身。
但是她不放心唐老手下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些和她有著血緣關系，卻素未謀面的叔叔伯伯姑姑嬸嬸哥哥姐姐們……
蘇曉陽的事情就給她提瞭個醒，事情是在西山酒吧出的，說明對手想要針對的不止是她，還有程子言。
唐老子女眾多，看上去雖然和睦，但是彼此之間是競爭關系，怎麼可能沒有勾心鬥角。
程子言也明白，既然現在趙晗如站在瞭他的陣營之中，那麼她也成為瞭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有人存心作梗，陳橋的事情還真有可能出現變數。
趙晗如和陳橋結下的是不死不休的殺父之仇，這一場博弈之中，陳橋要是勝瞭，她的日子就不好過瞭，所以她破釜沉舟，不惜以身犯險，也要把陳橋逼下馬去。
“你真是太冒險瞭，君子不立圍墻之下，你倒好，自己冒險不算，還非要拉著曲嶽和你一塊兒胡鬧……”程子言被她氣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瞭，拿自己的安危倒逼他們，也隻有她才做得出來瞭。
“不是她拉著我，是我非要和她在一起。”曲嶽淡淡地說，他曾經讓她遇過一次險瞭，不知道有多少個日夜他都在後悔，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讓她一個人瞭，就算拼瞭這條命也要保護好她。
他突然的插話讓程子言噎瞭一下，知道趙晗如此時一定是開瞭免提，煩躁地翻瞭個白眼，“知道你們感情好，行瞭吧？現在不是你們秀恩愛的時機，既然回去瞭，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等我給你們安排一些人……”
“我來之前已經通知瞭趙氏的股東，今天下午就要召開股東大會瞭。”她悠然答道，這一次她不僅要動，還要大動。
“你！你怎麼不和我們商量一下？”程子言目瞪口呆，很快反應過來，這話是他問岔瞭，趙氏的事情本來就是趙晗如的私事，犯得著和他商量嗎？可是他活瞭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她這麼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趙明宏和鄭敬答應瞭？”
趙氏的大股東是她，第二、第三股東分別是趙明偉和鄭敬，隻要他們兩人不同意，這場股東大會也開不成。
“同意瞭啊，怎麼不同意？”她笑瞭起來，她像貓捉老鼠一樣，玩弄瞭兩人這麼多年，事到如今，她忍不住瞭，他們倆也同樣忍不住瞭，尤其是趙明偉，他一雙兒女都已經廢瞭，除瞭和趙晗如攤牌，拼個魚死網破，根本沒有其他選擇。
下午的這場股東大會，一定會非常精彩。
“你還真是吃瞭熊心豹子膽瞭，C市是他們的地盤，你就不擔心他們像當年對待你父母那樣對你下毒手？”程子言撫額，濃濃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我不擔心，反正不是有你們嗎？趙明偉雖然在C市經營多年，可這裡也不是法外之地，他還沒有能力一手遮天。”她說話的聲音很溫柔，卻逼著他們在沒有時間權衡猶豫的情況下站在她這一邊。
程子言沉默瞭片刻，除瞭無奈還是無奈，“股東大會先開吧，我會交代人保證你們在C市的安全，你也不要把趙明偉和鄭敬逼急瞭，他們倆的命可比不上你和曲嶽的貴重，把電話給曲嶽。”
“兄弟，我突然有點同情你瞭，攤上這麼個膽大包天的主兒，不容易啊。”程子言話音剛落，在一旁的趙晗如就黑瞭臉，到底他是誰的哥哥？
“還好。”曲嶽好笑地將她掉落的碎發勾到耳後，笑意溫和而縱容。
“她的安全就交給你瞭，你也知道我外公有多寶貝她，千萬不能讓她出事，我和震洋會馬上趕到C市，在這以前，你千萬要控制住她，別讓她沖動出事。”程子言有氣無力地交代道。
曲嶽眉毛微挑，他竟然會和李震洋親自來C市，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放心吧，晗如從來不是一個沖動的人。”他望著她沉靜的側臉，程子言還是不夠瞭解她，如果她真的是個沖動易怒的人，又怎麼會在當初遠走海外，忍辱負重十年？這麼漫長的歲月，那麼多的痛苦她都忍過來，怎麼會忍不住這麼幾天？
她不過是拿自己倒逼他們速戰速決而已，她為瞭讓陳橋下臺佈瞭很久的局，可是唐老他們想要動手也不過就是這幾天的事情，匆忙之下不可能徹底扳倒這位封疆大吏，但是如果沒有把他徹底扳倒，給瞭他一絲喘息的機會，說不定他又會春風吹又生，和唐老的手下達成新的政治默契。
就像是程子言，雖然他是她的表哥，也是站在她這一邊的，但是如果陳橋給瞭他足夠的誘惑，他會不會背叛她？
雖然隻是一種猜測，但她絕對不允許有這種可能性存在，所以陳橋要倒，而且要讓他倒得措手不及。
唐老翻著手裡的一摞資料，這些陳橋違法亂紀的資料是趙晗如那天交給他的實名舉報件，雖然有許多細節還需要核實，但是這些舉報件給瞭他動手的由頭。
“外公，晗如的膽子實在太大瞭，您可得勸勸她。”程子言苦笑道，“她現在這麼貿貿然地跑到C市去真的很危險……”
“怎麼危險瞭？難道C市就不受國傢法律的約束瞭？”唐老摘下眼鏡，眼神凌厲，“我倒想看看有誰敢對她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