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年失笑:“不是,我想說那間房間太亂瞭,我整理瞭一部分的藥材,別的還是很亂,趁著現在天氣寒冷沒有別的事情做,整理一下,你要取東西也很方便。”
田遙這才松瞭一口氣,想瞭想:“好吧,那就明天開始收拾。”
堆放雜物的那間房間,曾經是田遙的房間,爹爹和小爹去世之後,他搬進瞭他們原先的房間,他住的那間本來就是臨時堆放雜物的,爹爹本打算再過一段時間就再起一間房子來放那些東西,但還沒來得及,他們就走瞭。
後來田遙采回來的草藥,有什麼稀罕的東西,都隨手放進這間房間,後來越堆越多,他也沒什麼心思去整理,這會兒鬱年提起來瞭,他也想把爹爹們留下來的東西規整好。
第二天一大早,田遙就跟鬱年早早地起床瞭,今日倒是沒有下雪,隻是化雪天更冷,於是他們在儲物間擺瞭一個炭盆,灰灰就跟著炭盆移動,炭盆在哪它在哪。
房間還不算太潮濕,田遙把鬱年推到門邊,屋裡確實堆得滿滿當當,他先是把最外側裝著的藥材遞到鬱年的身上,鬱年看著裡面雜亂無章的曬幹的草藥,問他:“知道這些草藥有什麼功效嗎?”
田遙搖瞭搖頭:“不知道,沒曬幹的時候我知道,曬幹瞭就不知道瞭。”
“也是按照小爹爹的冊子找的?”
田遙嗯瞭一聲:“他怕我一個人生活不好,所以最後的時候給我畫瞭很多。”
鬱年開始把他的這些草藥分門別類,田遙繼續看房間裡還有什麼東西。
房間裡還有爹爹以前打獵得到的皮子,堆放得很整齊,還剩三四張,先前被他賣掉瞭一張。
在房間的一個角落,還有一口箱子,田遙有些想不起來裡面放瞭些什麼瞭。
他把箱子搬到房間地上,蹲著打開,箱子上面已經有一層灰瞭,田遙恍惚間才想起這個箱子像是小爹爹的,隻是他們好像從來沒有打開過。
田遙揭開箱子,裡面也全是小冊子,都不知道是小爹爹什麼時候畫的,紙冊已經有些泛黃,看起來像是有很多年頭瞭。
鬱年也來到他的身邊,田遙把其中的一冊那給他看,鬱年看著上面稀奇古怪的,勉強能稱作文字的東西,也是一頭霧水:“這是?”
“這好像是小爹爹的手札。”田遙幹脆在地上坐下,翻看起來,他記得在他小的時候小爹爹好像教過他,但到現在他已經全忘瞭。
“我小時候要是不那麼貪玩就好瞭。”田遙也不認識這些字瞭,隻有殘存的記憶能夠記得些許。
“你的小爹,是個什麼樣的人?”鬱年問他。
田遙把冊子抱在懷裡,回憶起來:“他一直都很溫柔,但有些時候也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尤其是爹爹去世之後的那一個月,他跟我說瞭很多很多,但我都忘瞭。”
他看向鬱年:“你也看不懂嗎?”
鬱年搖瞭搖頭:“我能肯定,這不是大越的文字。”
“那這應當是小爹爹很重要的東西瞭。”田遙把手紮放下,類似的手札還有很多,都是寫著這種奇怪文字的,田遙就都放在瞭一邊。
又把箱子翻瞭翻,裡面有用獸牙做成的手串,小小的,田遙拿在手裡,小小的一串:“這應該是我小時候的東西。”
翻到一個銀鎖:“這應該也是我的。”
小小的箱子裡,裝的是田遙愉快的童年,他跟鬱年兩個人看瞭很久,才把這些東西給看完。
最後的最後,田遙摸到瞭一個小荷包,荷包沉甸甸的,田遙打開封口,裡面是一把種子。
他也不指望鬱年能認出這是什麼種子,畢竟鬱年從前並不是莊稼人,問他等於白問。
“鬱年,等開春,我把這些種子都種下去吧?就種在我們的菜園子裡。”
鬱年點瞭點頭:“好。”
後來沒有絆住他們時間的東西,田遙把獸皮重新翻瞭翻,打算等有太陽的時候拿出去晾曬一下,藥材被鬱年分好瞭類,還做好瞭標記。
田遙采回來的藥材很多,而且品質都很好,如果賣去藥鋪,也能算是一筆不小的收益。
小爹爹的箱子被田遙擦幹凈瞭,搬回瞭他們的房間裡,他想再試試看一下能不能記起這些字都是什麼意思,這點鬱年是真的無能為力。
看著整整齊齊的屋子,田遙拍瞭拍身上的灰:“好啦!”
他把鬱年推回房間裡,手中捧著那袋種子,他把一樣的都分揀開,然後問鬱年:“這真的能種出東西嗎?”
“不清楚,試試看。”
田遙點瞭點頭:“開春咱們再去抱幾個小雞回來吧?”
“行。”
“過兩天咱們去鎮上買年貨吧?還要買福字,春聯。”田遙說話才看著他,“你會寫嗎?”
看鬱年這文鄒鄒的樣子,應該是能拿得動筆桿吧?
“買紅紙就行,我會寫。”
田遙的眼睛亮起來:“很會寫嗎?”
“可以。”
“那咱們可以給村裡的人寫春聯吧,一副一兩文錢的。”
往常槐嶺村的春聯,要不是上鎮上買的,要不就是田文回村裡支個攤子寫的,田遙去看過,寫得不怎麼樣,一副還要三文錢呢。
轉念一想,他害怕鬱年身上有那個田文說的什麼文人風骨,覺得用自己的才學換錢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你要是不想的話,咱們就隻給自己傢寫就好瞭。”
“沒事,我能寫。”鬱年朝他笑瞭笑,“沒理由傢裡的開銷都要你來負擔,我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賺點傢用也很好。”
田遙這才笑起來。
過年的日子漸漸近瞭,下瞭好幾天的雪,今天難得地天晴瞭,田遙把兩個人裹得厚厚的,跟著村長傢的牛車一起去瞭鎮上。
到瞭鎮上之後,田遙就把鬱年的輪椅搬瞭下來,自己在他的身後推著他,因為臨近過年,所以鎮上這幾條街上都很熱鬧,街邊的小販說話的聲音都更大瞭一些。
田遙的身子稍微向前傾瞭一點:“鬱年,咱們要買些什麼啊?”
“你不是有想買的嗎?”鬱年從前也從沒有操持過傢中過年需要的年貨,也沒什麼經驗,新衣是早就做好的,依然是順嬸子幫著縫的,鬱年跟田遙一人一套。
年夜飯他們也不想搞得很復雜,隻是想吃什麼吃什麼,所以他們要吃鬱年很喜歡的鍋子,田遙想瞭想,大年夜裡,兩個人圍著熱氣騰騰的鍋子,好像也不錯。
“鬱年,可是我聽說過年要包餃子的。”他推著鬱年,迎面走來的人都會把視線停留在鬱年的身上,更準確地說是看一看他身下的輪椅。
“你會包嗎?”鬱年笑著問他。
田遙搖頭:“小爹爹沒教我,連小冊子都沒給我畫。”
“那就不包。”
他們沒有帶著什麼特殊的目的來買東西,於是在街上什麼新奇的都要看一看,鬱年感興趣的東西他們就買一點。
最後走到瞭鎮上的文墨館裡,田遙有想要給鬱年買的東西,筆墨。
田遙有些時候會看到鬱年拿著小冊子,用指尖在上面寫寫畫畫,如果有筆墨的話,他應該就能寫他想寫的東西瞭,隻是這個世道,筆墨是最精貴的東西,他記得田柳傢,每年給田文買筆墨紙硯,還有給學堂的束脩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田遙握著荷包,推著鬱年進去瞭。掌櫃先是看瞭田遙一眼,就知道他是個胸無點墨地裡刨食的哥兒,但他推著的那個不一樣,一看就是腹有詩書氣自華,所以他立刻掛上瞭笑容。
“二位是要看點什麼?”
田遙不懂,如果不是鬱年,他可能這輩子都不太會走進這個店裡。
“給我夫君買點筆墨。”田遙見鬱年沒開口,他才跟掌櫃的說。
“筆的話我這裡有很多種類,紫毫,羊毫,貴一點的還有狼毫等等,您看您需要哪種?”
這下田遙是真不懂瞭,隻能看著鬱年。
鬱年輕輕地拍瞭拍他的手:“要最便宜的就行。”
掌櫃臉上的笑一下就淡瞭很多,敷衍地說:“那個,最便宜的豬豪,五文錢一隻。最便宜的墨,三十文一方。”
田遙用自己的手指掰著算瞭算,然後說:“我們多買點能便宜一些嗎?”
掌櫃有些不可置信:“這已經是最低價瞭,你竟然還要我降價,你要買多少啊?”
“買五支最便宜的筆,再要一支狼毫筆兩方墨,再要一刀紙。”
“總共給我半兩銀子。”掌櫃不欲與他糾纏。
田遙卻還是覺得有些貴,於是說:“那您再送我幾隻筆唄。”
鬱年隻是輕輕地拍瞭拍他的手:“遙哥兒……”
最後在田遙的堅持下,他們花五百文買瞭一支狼毫筆,八支豬豪筆,一方本土墨,還磨得掌櫃送瞭他一個木制的鎮紙,不算精致,上面還有些劃痕,應該是練手刻的,反正也賣不出去,掌櫃也就送他瞭。
“我當是誰?竟然在這書店裡講價,不覺得你身上的市儈之氣,會將這店裡的書香氣給污染瞭嗎?”
田遙把筆墨放在鬱年的腿上,轉頭去看站在店門口的田文:“你在放什麼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