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妹妹,二哥回來瞭,開不開心?”變得剛毅的臉龐上流露出些許笑容,倒映在少女微微瞇起的眼睛裡,顯得那麼的親切卻又有一絲絲的……陌生。
黑色的瞳孔閃耀著柔和細膩的光澤:“二哥,這一年以來你過得可好?”
瓷白的手指尖,一串血色石,細細地摩挲著,微微眨動的眼睫毛下掩蓋瞭太多的情緒。
“當然,你看我現在可是幻宗瞭!不信咱倆來比比?”他挽起袖子就要幹一架的樣子,絲毫不在意這冬日的寒冷還有與這傢宴並不相稱的氣息。
“二哥,你這一年去瞭哪裡?”蘇洛昀才不看他耍寶,幽幽地問道。
氣氛陡地靜默下來,好好的晚宴就被她的一句話弄得冷場,一直不發一言的蘇牧寧也將視線投瞭過來。在蘇傲乾以及蘇洛昀的逼視之下,這才慢慢悠悠地小聲道:“我去瞭死亡谷。”
“死亡谷?”所有人都詫異,就連一向神色不外露的蘇牧寧也緊擰著眉頭,尤其,蘇洛昀的反應最大。
“妹?”蘇傲坤也似是被她陡然升起的激動嚇住瞭,還沒見過他的妹妹有這般失態。
她抬起微閉的眼瞼,口吻還算沉靜地問道:“你跟死亡谷那群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當年,卓倫、赤刃前來試探於她,她看在他們師父卓傅的面子上算是不計較瞭,可是現在她的二哥也跟死亡谷攪和在一起,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的,都把腦袋系好咯!
“我……我實話說瞭吧。”
蘇傲坤知道瞞不下去瞭,索性說開瞭,不同以往的吊兒郎當,而是一派肅穆凝重,生生把這本該融洽的晚宴折騰得冰冰冷冷的。
成熟沙啞的聲音悠遠低沉,卻揪起瞭在場每個人的心:“我早已拜於死亡谷門下,一年前前去死亡谷,正是因為谷中被黑暗勢力侵入,當時我收到卓倫的消息急忙趕去,卻不想還是實力不濟,拼死也未能救下師父。”
他這一年來,成長瞭不少,抵抗棄靈者,拼命修煉。
到最後也唯有嘆息和絕望。
死亡谷那種漫天飛花的人間天堂,與世無爭,竟然最後變成瞭地獄,外門弟子內門弟子皆喪命於棄靈者和惡靈的聯合攻擊下,最後他的師父為瞭保住他們……
“卓傅死瞭?”
“卡擦,,”
素手纖纖,瓷杯破口處血液流淌,聲音裡帶著劇烈的顫抖,不可置信地望向蘇傲坤。
卓傅……竟是直呼師父的名諱。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蘇傲坤似是一直在強烈壓抑著什麼,可現在隻小妹一句話,胸膛開始劇烈的起伏。
一路趕回來,早已丟失信心的他似是被蘇洛昀感染瞭:“沒有,不過像師父那樣的人,被棄靈者抓到,不會茍且偷生。”
狠狠攥緊瞭拳頭,滿臉痛恨自己的無力。
蘇傲乾見此,神色復雜,不僅僅是因為弟弟的恩師遭此不幸而痛心,更是是看到小妹當聽到死亡谷谷主死亡時,那種不可思議和從內心發出的悲涼。
兩者夾擊之下,他有種說不出的窒息感。
“卓倫呢?他在哪裡?”蘇洛昀拽著他立刻問道。
成熟瞭很多,一年不見,他像是眨眼間長大瞭。
蘇傲坤無奈地搖頭:“我不知道,自從師父將我們傳送離開死亡谷,我便與其他弟子分散逃跑,現在更是不知他們身處何地。”
“我有辦法找到他們!”
蘇洛昀眼眸裡綻出一道精芒,當初送給卓倫的那枚玉佩應當是可以通過靈絡感知到的。不過這種術應當是在靈氣充足並且本身擁有充沛靈力的情況下。以當下的情形看來,哪一點都不具備,可她還是要找到他!蘇洛昀摩挲著手腕上的血色石,木風不在,她不可以再失去一個親人。
“妹,別太勉強自己瞭,二哥見過……”說著瞳孔驟地緊縮。那樣的敵人啊,是怎麼也不可能打敗的。
這是……恐懼。
蘇洛昀從未在她二哥身上看到過這種近乎於對生命的看透與絕望,那天,他定是見到瞭幻滅尊者本尊瞭……能夠制住卓傅這等強者,絕對不一般。
一隻大手拍在蘇傲坤的肩膀上,他抬頭看去,逆著星光,蘇傲乾的身影高大寬闊,鼓勵的目光直視過來:“二弟,我們不隻是為瞭自己而活。就好比你師父本可以放棄死亡谷不管,但卻因為責任選擇留下,與死亡谷同在。二弟,我們還有朱雀國的千萬子民,還有傢人要守護。無論什麼時候,哥哥都與並肩站在一起。”
驀地,他身子僵住,沉默許久,面露愧色:“大哥,我錯瞭。”
五指緊握成拳,“我會為瞭守護住自己要守護的東西,拼盡一切。”就像是師父為瞭拼死為他們師兄弟四人留下最後一條生路般。
蘇牧寧見此,不禁莞爾,道:“好瞭好瞭,今天難得一傢人團聚,又是年夜飯,不好的事暫時先不提瞭。”
話音一落,氣氛緩和瞭些許。
就在這時,冷不丁地,一簇煙花直沖暗色的天空。
迎向天空璀璨的星光,似是要與漫天辰星比試一番。美麗的煙花迷亂瞭人的眼睛,叫人貪戀此刻的美好。
“咻咻咻!”一簇簇,沖天而起。
“嘭嘭嘭!”一朵朵,綻放開來。
接連不斷的煙花綻開最耀眼的光華,五顏六色的花朵在空中起舞,組合成一串串美妙的圖案,給人以剎那間的希望。
“真好看。”要是玖璇也在的話,就好瞭。
聲音清清淺淺,宛若溪流劃過山間碎石。
失落很快被煙花明媚絢爛的光芒所驅散。
此情此景,蘇牧寧望著她的背影,感慨頗深,眸中一片深邃。
那件事,到瞭說的時候瞭。
蘇傲乾似是有所感應般,他回頭望著神色復雜的蘇牧寧,像是讀懂瞭他眼裡的話語,想要走過去制止他,卻發現沒有絲毫的理由。再看向望著煙花失神的少女,久久不能平復下內心的矛盾。
掙紮許久,再眨眼時,眸中澄澈一片。
拍上蘇傲乾的肩膀,站在蘇洛昀身邊,一起欣賞著這絢爛的美景。這樣的日子不多瞭,珍惜此刻。
······
······
······
洛昀覺得最近自己很疲憊。
事情太多,怎麼也理不出頭緒,但她又是個非常希望理清楚所有東西的人,這就導致瞭她最近心情煩躁。可心情越是煩躁,表面上就會越鎮靜,對人也就越來越冷,就好像回到瞭最初的那個她。好在她的父親、大哥、二哥看出瞭這些,也很體諒地什麼都沒說。這讓她的心裡暖暖的。
“小妹,父王請你去央嵐殿一趟。”蘇傲乾親自找到正在軍營中訓練新兵的白衣少女,看到她時,神色暖和起來。她就算是在軍營裡,也不肯退讓半分,一定要穿白色的衣服,誰都拿她沒轍,這也是變相的一種縱容吧。
“我馬上就回去。”她與參軍說完相關事宜,馬上跟著蘇傲乾離開瞭。
進到央嵐殿,昏暗的光線以及燃燒著的檀香叫她突然變得寧靜。
這是父王的書房,無關緊要的事情都不會在這裡說。她方才指點新兵的熱血悉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極為清醒的頭腦。
“坐。”
書房裡隻剩下瞭蘇牧寧和她兩人,她抬眸望瞭一眼,他蘇牧寧沒有什麼變化,也許蒼老瞭一些,但歲月畢竟沒給他帶去多少痕跡。黑底金邊的衣袍顯得威嚴,臉上露出與往常不符的神色,一抹無奈以及一絲忐忑。
蘇洛昀依言坐下,原本父王絕對可以隨便找個侍衛去傳個話把她喊過來,可今天卻是大哥親自來請,今天的談話又在央嵐殿,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原本……”蘇牧寧頓瞭頓,似是在組織著語言,手抵在額頭上想瞭想,索性從抽屜裡取出一盤圍棋,黑與白,棋子安穩地落在棋盒之中。
“我怕觸景生情,所以,決定就在書房裡說這件事吧。”他摩挲著手中的黑子。
“啪嗒!”一聲脆響,棋子落下。
示意她執白子與他下一盤。
蘇洛昀雖說對圍棋沒有通透的研究,倒也不至於不會,於是慢悠悠地一顆白子一顆白子地落下。可微微擰緊的眉毛,暗示著心緒被他方才說的那幾句話攪亂瞭。就連纖纖素手微微地顫抖著。
大約過瞭半個時辰後。
蘇牧寧意味深遠地道:“想必,你已經知道瞭我送你去帝城的原因瞭。”
手中的動作沒停,“啪啪啪!”白子一粒粒落下。
“去藍傢。”少女纓紅的唇瓣開啟,幽幽地吐出三個字。
蘇牧寧心中苦笑,果然是越緊張就會變得越冷靜,這樣的性子,和她的母親太像瞭,“乾兒應該告訴你瞭一些,但不全面,我想把實情都告訴你。”
“……”
沉默,取而代之的又是一枚白子響亮地落下,黑色的棋子瞬時被吃掉一片。
小姨、舅舅和外公,都被他們演的戲給騙瞭嗎?
見她聽進去瞭,蘇牧寧手執黑色棋子。
“啪!”棋子落下,正中天元。
仿若附和一般,沉重嚴肅的話語隨之響起:“你並非我的親生女兒。”
瞳孔皺縮,,捏著白子的手不住地顫抖。
蘇牧寧心臟陡地揪起,這孩子,親耳聽到這樣的話,真不知會如何,隻是,他不能不說。
還沒等他開口,那坐在對面的少女,出聲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