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帶她回來

作者:火火君 字數:5334

“東音要迎娶離鸞?”單萱重復瞭一遍,才好似終於能接受瞭這句話傳達的意思,“你怎麼想?”

“我能怎麼想,又不是要迎娶我?”亡垠回道。

“我是說,你不反對?”

亡垠沉默瞭一下,連喝茶的動作都停瞭下來,“我反對隻怕會起反效果。”

這下又換單萱沉默瞭,良久,單萱才說道:“東音的目的…是什麼?”

亡垠搖頭,到底是什麼樣的目的,還得牽扯到孔雀嶺與世隔絕的女妖,他也很好奇。

午時,天倉山,無極殿偏殿。

文淵真人坐在高位,他下手方坐著的僅有儒聖君亦謙,再下方是九位長老。

這天並不是什麼節慶日子,甚至連一點紀念意義都沒有,但除瞭天倉山的元老們齊聚在這裡,無極殿之外,天倉山的眾弟子也都在翹首以盼著。

“道傢有三官,天官、地官、水官、謂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三官的誕辰分別為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這三天被稱為‘上元節’‘中元節’和‘下元節’。下元節,也就是水官解厄之辰。”文淵真人說完後,掃視瞭一眼眾人,但他們全都低著頭,“三日後乃是下元節,我們的日子已經選好瞭。”

沒有回應,氣氛很沉重,甚至都沒有誰抬起頭看文淵真人一眼。

“你們可有什麼異議?”文淵真人又問瞭一句。

還是無人回話,儒聖打開折扇,扇瞭兩下後,覺得天氣果然是變涼瞭許多,“都已經商議好瞭,看來是沒人有意見瞭,掌門還是早些放他們回去準備準備吧!”

文淵真人看瞭看儒聖,儒聖恰好側過頭回望著文淵真人。

“嗯,那就都各自回房吧!”文淵真人停頓瞭片刻,又補充瞭一句,“好好準備!”

長老們起身,拱手行禮後,一一離開。

很快,整個無極殿偏殿隻剩下文淵真人和儒聖君亦謙瞭,兩人還端坐著,全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君亦謙合起折扇,又側著頭看瞭文淵真人一眼,“師弟,走走?”

文淵真人聽後也便站瞭起來,淡淡應瞭句,“嗯!”

出瞭無極殿,文淵真人和君亦謙兩人在落魂橋站瞭會兒後,便往長樂殿的方向走去瞭。

打開長樂殿的大門,長樂殿還是一如既往地蕭條,看慣瞭這樣冷清的長樂殿,讓文淵真人有瞬間的錯覺,還以為曾在這兒住過那麼多年的單萱,好似隻是一場幻覺。

“我好像很久沒有回來這裡瞭?”文淵真人踏進長樂殿時,輕飄飄地說瞭這句話。

儒聖也笑瞭笑,“我也有很久沒來你這裡瞭。”

長樂殿的樹木因為無人打理,枯死瞭很多,明明天倉山是鐘靈毓秀之地,但這長樂殿卻似乎並不適合花草的生長。

這裡已經沒有特別的景致瞭,更沒有值得一見的人。

不過在荷花池前稍微站瞭一會兒,文淵真人便說道:“走吧!”

儒聖卻搖瞭搖頭,“再待一會兒!”

這裡怎麼說也是長樂殿啊!該流連的人,還是文淵真人才對啊!可看儒聖這樣,好似他才是最舍不得的那個人。

又待瞭片刻,文淵真人一直都未出聲打擾,直到儒聖道:“當你站在這裡的時候,會不會懷念起誰?”

懷念…在漫長的歲月長河中,這是一個很心酸的詞。

“大概吧!”文淵真人嘆息著應瞭一聲,“很快就能見面瞭!”

儒聖的話中,並不是隻指單萱一個,可看文淵真人的口氣,好似隻想到瞭單萱一樣。

當然,儒聖並沒有在這點上多作探究,隻接著文淵真人話說道:“見到瞭,會怎麼樣呢?”

這個問題,文淵真人也想瞭很久,見到瞭,然後呢?

“帶她回來!”最終,文淵真人隻說瞭四個字。

儒聖並不知道,文淵真人說出這四個字之前,其實也有過種種猜測的,隻是再多的猜測,到最後的結果也隻要這四個字就行瞭。

“如果她不願意回來呢?”

司琴長老‘被謀殺’後,單萱成瞭最大的嫌疑人,但是單萱卻逃走瞭,也可以說,單萱是被亡垠一起帶走瞭。

不能一口斷定,就是亡垠指使單萱殺人再將單萱帶走的,但是也不能說,單萱就一定是被人栽贓嫁禍的,畢竟司琴長老是真的死瞭啊!

而天倉山統共才十個長老!

“不願意回來也得回來!”文淵真人皺眉,很不高興儒聖在臨行前卻跟他說這樣的話。

儒聖自然也察覺到瞭文淵真人的不悅,可是比起文淵真人因為他這麼幾句話而變得不高興,他的心情又有誰來理解啊?

“我是說如果…如果她已經回不瞭頭瞭,你會不會選擇給妙歌一個交代?”

想起蕭妙歌,文淵真人的內心也是一片柔軟,她有一個很體面的葬禮,被葬在瞭風水很好的地方,但是蕭妙歌已經不在瞭。

看文淵真人並不作答,儒聖也沒有緊逼,“我覺得我並不是殘暴之人,我所要求的也沒有那麼過分,至少…哪怕是給妙歌一個公道,如何?”

文淵真人看著無風起浪的水面,忍不住猜測水面之下的淤泥,在安靜的狀態下,能不能有美好的形狀?

“好,我一定會給妙歌一個交代…一個公道。”

儒聖得到瞭文淵真人的親口保證,內心卻並沒有放松的感覺,反而覺得好像變得更壓抑瞭,明明覺得他已經找回瞭失控的理智,再想起來的時候,還是又增添瞭屠戮之心。

文淵真人伸手拍在瞭儒聖的肩膀之上,“我相信,單萱不是會做那種事的孩子。”

儒聖感受著肩膀上的來自文淵真人給予的重力,眼睛一眨不眨的和文淵真人對望著,他看得到,文淵真人此時在說這句話時的自信。

一遍遍,一次次,他總是這麼自信。

“那樣就最好!”儒聖也並不是一定要單萱來承擔司琴長老一死的結果,如果其中真的有隱情,他相信他能很好的理清輕重。

哪怕單萱不是親自動手的而是引狼入室的那個,儒聖相信,他也一定能酌情處置。

好似文淵真人和儒聖從無極殿偏殿再一路到瞭這無極殿,最終的目的隻是為瞭說這些,之後,兩人再也無話。

可即便無話,儒聖也一直待到瞭夕陽西下,才想起來離開。

文淵真人站瞭這許久,這個時候既又不著急走瞭,當儒聖提出該回去瞭的時候,文淵真人幹脆說他今夜就歇在長樂殿瞭。

也算是回味一下久違的感受,儒聖並未多話就離開瞭。

殘陽將一切都照成瞭金燦燦的顏色,在陽光下站瞭這麼長的時間,文淵真人的臉上卻是一滴汗都沒有。

可儒聖前腳剛走,一個人像賊一樣的偷偷溜瞭進來。

整個天倉山,有膽子這麼做的人並不多,但是董捷爾站出來說他敢的話,估計再也沒有弟子剛應和一聲。

董捷爾偷偷溜進來還不算,等終於找到瞭文淵真人的身影,卻躲著並沒有立即現身。

隻是文淵真人雙手反握背後,一動不動地站著,相比董捷爾半弓著腰或者蹲著的姿勢,董捷爾感覺更辛苦。

“咳咳——”董捷爾假裝咳嗽瞭一聲,感覺他已經偷聽瞭這麼長時間瞭,再裝模作樣地走出去還不如被文淵真人發現,來得體面呢!

這怪異的思維,反正與常人不同。

可董捷爾的這聲咳嗽,竟然並未引起文淵真人的註意。

文淵真人還是眺望遠處的姿勢和表情,讓人覺得他或許是在神遊天外。

但是那可是文淵真人啊!就算一心三用,董捷爾這不算重的一聲咳嗽,也不至於察覺不到吧!

董捷爾最終還是自己走瞭出去,直走到文淵真人的身後,文淵真人還是沒有反應。

正當董捷爾想著,要不要惡作劇嚇唬嚇唬文淵真人的時候,文淵真人終於開口說話瞭,“找我嗎?”

“啊?”董捷爾沒嚇到文淵真人,倒是被文淵真人的這句問話嚇瞭一跳,“我練完劍準備回去…路過這裡,看門開著,就進來看看。”

既然文淵真人跟儒聖說過,他今夜就歇在長樂殿瞭,那麼儒聖離開前,就不可能不帶上門的。

所以董捷爾的這路過一說,感覺根本就不值得相信,但文淵真人卻無心戳穿,“嗯,隨便看吧!”

讓董捷爾隨便看,文淵真人卻還是並不移動分毫,倒真有點讓其自便的意思。

可董捷爾又怎麼敢在這種時候,還耍寶呢?

“掌門,我聽說我們要去攻打妖界瞭!”

“嗯!”文淵真人淡淡應瞭一聲。

攻打妖界的決定不是文淵真人一個人定的,這個日子也同樣不是他一個人定的,眾仙門自亡垠六月休戰之後,總算達成瞭一致,此次攻打妖界的架勢,並不比當年反擊魔族的架勢小。

然而戰爭之後,總能出現生靈塗炭的場面,再來一次大戰,真的好嗎?

“我也要去!會讓我去得吧!我很勇猛的,一個頂倆,不不不,一個頂十…”董捷爾情緒激動地說瞭一段話後,看文淵真人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聲音就漸漸沒有瞭。

自回來天倉山,董捷爾不是不知道文淵真人是什麼樣的生活狀態,會一個人貿然去妖界要人,也是知道文淵真人也同他一樣,是真心維護單萱的,可是顧及身份,文淵真人並不能去做那種沖動不計較後果的事情。

當然,不做跟董捷爾一樣沖動的事情,不全是因為文淵真人和董捷爾的身份不同,還因為閱歷、經驗和種種其他原因。

而董捷爾也不會覺得文淵真人沒有和他做一樣的事情,便有資格指責他。更不以為他強出瞭頭,便覺得他比文淵真人更關心單萱。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表達的方式,更深沉、更堅韌的愛,本就不是浮於表面的。

“掌門,你別看我這樣,好像一點也不可靠,但其實我是能當大將軍的人,指揮千軍萬馬都沒有任何問題,我完全可以…完全可以...”呢喃著,董捷爾卻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再開口,僅僅是一句,“隻要能讓我上前線,打頭陣,不管做什麼,我都可以!”

說著,董捷爾還用力拍瞭拍他自己的胸口,砰砰直響,好似一點也不疼。

文淵真人這才動瞭,正面對著董捷爾,他一直都沒有好好看過董捷爾,多年前見他還是一個跋扈的少年,此時見他,豐神俊朗,已長成瞭有著厚實胸膛的青年瞭。

唯有在這些晚輩的身上,文淵真人才能確切地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可他並不會老,所以大多時候連一聲感嘆,都未必有。

“你留守天倉山!”

文淵真人薄唇輕啟,聲音無波無瀾,但聽在董捷爾的耳朵裡,卻感覺像是被判瞭死刑一樣的絕望。

“天啦!你怎麼能這麼對我?”董捷爾先是仰頭看天,哀嚎瞭一聲,哀嚎完瞭,繼續正色道:“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是大將之才?”

董捷爾問話的時候,雙眼緊盯著文淵真人,問完話後,又一臉謙遜等著文淵真人回話。

文淵真人繼任掌門一位後,衣容相貌格外註意,再也不見從前的頹廢模樣,甚至還十分考究。

可他總是一臉倦容,感覺還沒有從前開心快活,讓人見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此時,董捷爾情緒激昂,甚至都恨不得掏出心肝和文淵真人坦誠相待瞭,但文淵真人卻不過回瞭一句輕飄飄地“嗯”。

然而這個‘嗯’字,卻讓董捷爾喜出望外,在凡人的戰爭中,他的確是大將軍之才,隻是卷入皇室鬥爭中,遠沒有這求仙問道來得逍遙自在。

長安有他的傢人,天倉山卻有他的朋友。

可董捷爾的傢人啊!遠沒有他的朋友更關心他,所以董捷爾選擇瞭朋友,那麼此時為朋友而戰,也順理成章!

“是吧!有我這樣的人才不用,不是太可惜瞭嗎?天倉山的眾多弟子,也才不過摸索著剛剛入門而已,我比他們進步地更快,而且我和單萱還相識已久,此時出戰妖界,我是絕對不應該被落下的!”

董捷爾一口氣說完瞭這段話,然而文淵真人卻很快回瞭一句,“天倉山需要人鎮守,以保不會被趁虛而入。”

“鎮守,鎮守,有人鎮守,為什麼一定要是我?”吼完瞭這句話,董捷爾就覺得他此時出現在這裡跟文淵真人商量這件事,簡直就是一個失誤。

如果文淵真人、儒聖以及九位長老同時出戰的話,那麼天倉山肯定讓覓雲和永生來守護。

他一個無甚建樹的普通弟子,說實話,或許根本就不會引起掌門和長老們的在意。

而永生忙於安排和檢查天倉山的守衛,短時間內根本就沒空盯著他。

不管是容許他去,還是不容許他去,到時候他混在人群裡,誰還知道多一個人還是少一個人啊!

“算瞭算瞭,你也挺煩的,你忙吧!”董捷爾一揚手,當即就準備離開,心思轉的全然沒顧及到禮節問題瞭。

文淵真人看著董捷爾走瞭數十步,才想起來又交代瞭一句,“董捷爾,你別耍心思,我是不會讓你去的。”

即便文淵真人和董捷爾並沒怎麼接觸,但看他和單萱玩得那麼好,也知道他們都是一樣的古靈精怪。

此時董捷爾表面上像是妥協瞭,心裡肯定早已經想好瞭退路,但文淵真人又確實不想董捷爾去。

無關危不危險,私心使然,單萱一定不會想讓董捷爾看到她師徒對峙的局面。

董捷爾聽到文淵真人將話說得這麼決然,當然是極不平衡,憤然道:“為什麼?你憑什麼?”

文淵真人是掌門,董捷爾是門人,就輩分而言,董捷爾得稱呼文淵真人一聲祖師叔。

董捷爾的這句‘憑什麼’問的極其失禮,可文淵真人卻並沒有動怒的跡象。

因為文淵真人很清楚,董捷爾急於打頭陣,並不是為瞭當大將軍施展他過人的天分,也不是為瞭好早日闖出名聲,他僅僅是為瞭單萱而已。

當董捷爾失蹤將近半個月後又被送在瞭天倉山門口,誰也不知道他怎麼突然自己回來瞭,但董捷爾堅信一定是單萱。

那麼文淵真人還有什麼理由不相信呢?

“天倉山守衛不足,剛好需要你!”

這是文淵真人給出的答案,當然不能令董捷爾信服,兵力不足就多留一些人,他就一個人而已,又沒有文淵真人那樣的本事,不能力挽狂瀾的!

“單萱會想要見到我!”董捷爾說道:“我們在妖王殿見過,妖王不讓她走,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所以我必須得去見她!”

文淵真人的臉上,終於有瞭一些異樣的神色瞭,“你說什麼?”

董捷爾當著文淵真人的面說他喜歡單萱,老臉沒忍住立即就紅瞭,還紅得很明顯哪敢再多說一遍,隻嘀咕著回道,“我說我必須得去找單萱!”

“不,上一句!”

“我喜歡單萱。”

“嗯,繼續!”

董捷爾當著單萱的面都能說出喜歡,在文淵真人也沒什麼不敢承認的,但是接下來的那句,董捷爾哪敢確定啊!

“單萱也喜歡我!”幾乎是蚊子大小的聲音瞭,雖然這不會妨礙到文淵真人去聽,但總顯得他好像底氣不足似的。

這麼想著,董捷爾幹脆豁出去地吼瞭一句,“我說我喜歡單萱,單萱也喜歡我,所以我得去找她,你們這次出戰妖界,讓我去我也去,不讓我去我就更要去瞭!”

董捷爾說完,趕緊又一溜煙地竄瞭,留下還不定文淵真人要對他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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