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黛麗的話音剛落,號主控室觀察員的報告聲就響瞭起來:“報告艦長,空間波動掃面器捕獲兩艘小型艦艇跳躍波動,方位127011613,126991642。”
“我們的客人來瞭”契科夫一笑,摁下指揮臺上的通訊器按鈕,命令道:“伯藍玫瑰號,二級戰鬥準備,雷達捕捉信號,跟蹤鎖定。左舵52刻,前車八推量,右舷二號四號六號八號十號炮塔能量填充,準備迎敵”
在契科夫的命令聲中,整艘戰艦迅疾進入瞭作戰狀態。官兵們各自依照已經熟悉到骨子裡的戰鬥準備程序緊張而有序地忙碌著關閉生活區,降低生活系統能量供應,旋轉炮塔啟動,能量填充,電子鎖定裝置啟動捕捉
從號看上去,銀白色的驅逐艦身上,藍色能量護罩流光閃動,顏色越來越深戰艦的主推進器噴射口都已經開啟,巨大地噴射流如同一條長長地藍色尾巴。
分佈艦身四周的鐵灰色裝甲緩緩閉合,能量炮管已經伸出瞭炮塔,在鎖定雷達的同步指引下,一圈又一圈地旋轉著整艘戰艦仿佛忽然間就變成瞭一隻劍拔弩張的刺蝟。
說起來,奧黛麗號上的船員們,也曾經在各大雇傭軍團、海盜團以及巨型企業安保艦隊雲集的自由港,見過這些勢力所擁有的各式各樣雄壯的戰艦。
不過,那些戰艦,大都是被淘汰的老式戰艦。有許多巡洋艦,戰列艦之類,更是買來廢鐵般的骨架外殼,用民用裝備或者一些特殊渠道得來的小型軍用裝備改裝而成的。
像現在這樣親眼看著一艘新式驅逐艦完成戰鬥準備,大夥兒這還是第一次。一時間驚嘆聲不絕於耳。一邊看,也一邊議論紛紛。
都說現今薩勒加局勢動蕩,尤其比較落後的南部聯盟的兩個星域,幾大軍區早已經窮得快破產瞭有成功搭上線的,已經從軍隊裡弄出瞭不少好東西。若是有機會,搞上那麼一艘兩艘驅逐艦幹走私再合適不過瞭
瞧瞧人傢勒雷這艘驅逐艦,多牛逼嘿,來瞭來瞭。欺負咱們商船的時候挺得意,不知道這幫小黃胡子們跳躍出來,看見一艘驅逐艦橫在他們身前會是個什麼表情換作我,早他媽失聲痛哭瞭
在船員們雲裡霧裡的憧憬和幸災樂禍地議論聲中,兩艘由民用護衛艦改裝的海盜掠奪艦浮現在瞭跳躍點空域。
戰鬥很快結束瞭事實上,從兩艘海盜高速掠奪艦躍遷出跳躍點,到發出信號投降,雙方沒有開過一炮。用兵不血刃來形容這場小規模戰鬥再恰當不過。
隻要海盜們不是白癡,這場仗就沒法打起來,實力太不成比例瞭
要知道,為瞭適應打不過就跑的海盜戰術,也為瞭咬住現在越來越快的商船,掠奪艦犧牲瞭裝甲和能量護罩,而把大部分能源動力,都分配在瞭三個巨大的推進器上。
因此,掠奪艦天生就是靠速度吃飯的隻要它能全速運動起來,一般的能量炮甚至很難鎖定它,更別提在空曠的宇宙中擊中它瞭可是,一旦掠奪艦失去瞭速度的優勢,那麼,它的實力,就會立即下降百分之九十。
而這一次,兩艘可憐的海盜掠奪艦,顯然是踢到鐵板上瞭。沒有電子偽裝系統的掠奪艦,在還沒有完成空間跳躍的時候,就已經被號捕捉到瞭具體坐標。
可以想象,當跳躍結束時,海盜們看見扭曲的空間外,竟然有一艘比掠奪艦更快的軍用驅逐艦,把渾身上下十幾個旋轉炮塔和500毫米口徑的副炮對準自己的時候,是如何的震驚
除瞭投降以外,海盜們想不出憑借自己這兩艘還沒有啟動引擎的掠奪艦能夠幹些別的什麼。
這其中最沮喪的,或許就是紅胡子海盜團的團長巴巴羅薩。海雷丁瞭。
這位繼承瞭古地球時代紅胡子海盜的大名,在德西克、加查林和塔塔尼亞商業聯盟之間的黃金三角區域縱橫近二十年的海盜頭領,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栽到這樣的地方
如果不是恰好得到號的消息
如果不是自己因為幾次沒能抓住這艘該死的走私船而惱羞成怒親自帶隊伏擊
如果不是海盜團主力在另一個星域劫掠還沒有返航
如果不是遇見一艘比掠奪艦更快的驅逐艦
如果不是跳出跳躍點的時候,艦艇引擎還麼有啟動
克制著心裡的悔恨,巴巴羅薩。海雷丁穿著一身油漬斑斑地普通海盜服,靜靜地站在一幫神情沮喪的海盜中間,耷拉著眼皮,聽著掠奪團大頭目哈克點頭哈腰地站在最前面,回答著全副武裝的勒雷士兵的問題。
現在,所有的海盜,都已經按照勒雷人的命令,集中到瞭逃生區。總計六十一名海盜,被數十名武裝到牙齒的勒雷士兵用能量槍指著,規規矩矩地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投降是巴巴羅薩親自下達的命令。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他是海盜,不是白癡。在弱肉強食的海盜世界裡,每一個人都是亡命之徒,同時,每一個人也都更懂規矩在絕對的武力下,任何反抗都是徒勞的
弱者服從強者,這就是海盜的宗旨。在劫掠的生活中,如果有人違反這個規則,他們不在乎殺多少人。而同樣,他們也受這個規則的束縛。正因為殺的人多瞭,他們其實更明白這個道理。
巴巴羅薩是一個出瞭名的狠人。對對手狠,對獵物狠,對手下狠,對自己也狠。也正是因為他的兇狠,紅胡子海盜團,才能夠獨霸加查林,德西克和塔塔尼亞商業聯盟之間的黃金三角區近二十年。
死在紅胡子海盜團手下的反抗者,不知凡幾。在黃金三角區域,每一艘商船或者走私船都知道,如果遇見瞭紅胡子海盜團,在沒有絕對逃脫把握的情況下,最好停下來投降。
隻要海盜不看上你的船,隻要你不激怒他們。在獲得瞭足夠的金錢後,他們通常不會趕盡殺絕。畢竟,這些商船就是他們生存的基礎,涸澤而漁的事情,聰明的海盜們是不會幹的。
現在,海盜們隻希望,這些勒雷人和自己一樣的那麼“講道理”。一艘軍用驅逐艦,何必跟一些沒有招惹自己的海盜過不去呢
巴巴羅薩從內心來說,並不怎麼驚惶。這艘勒雷戰艦不是海盜。他們不會幹出未經審訊就殺人的事情來。而紅胡子海盜團,雖然也曾經無數次劫掠勒雷商船,可是,卻從來沒有對勒雷的軍用後勤艦艇下過手。
在戰爭爆發後,東南星域,有許多海盜團在一些國傢的支持下,迅速壯大起來,他們頻頻搶劫軍用後勤船隻,破壞補給通道。他們以為他們背後的勢力,可以幫他們避免所有打擊。
可巴巴羅薩對前來聯絡自己,試圖收買紅胡子海盜團的使者們,卻敬而遠之。這不是他膽小怕事,而是他明白,一旦被卷入兩大勢力之間,那麼無論最終的結果怎麼樣,作為炮灰的海盜,都不會有好下場
所以,紅胡子海盜團雖然殺人越貨,可是,和勒雷軍方政斧,倒沒什麼直接沖突。在這個戰爭年代,能夠像紅胡子海盜團這麼純粹,不參與任何勢力博弈的海盜團,已經很少瞭。
“隻要自己不暴露身份,這個坎,總能過去的。”巴巴羅薩心裡想著,把頭埋得更低瞭。
這個世界,其實很少有人見過巴巴羅薩的真實相貌。
紅胡子海盜團的團長,並不一定會有一大把紅色的胡須。縱橫黃金三角星域近二十年,也不意味著巴巴羅薩就應該有多大年齡。
事實上,巴巴羅薩隻是一個長相普通,放到人堆裡就找不出來的中年人。
“安德烈”一個勒雷上士拿著名單走道排成一排的海盜面前,一個個地點著名。在他身旁,一個身穿普通服裝的胖子一邊亦步亦趨地探頭看上士手裡的名單,一邊狐假虎威地沖被點名的海盜吹胡子瞪眼。
“胡安”
“我是。”
“弗蘭克”
“到”
“阿爾達”勒雷上士走到瞭巴巴羅薩面前。
“到”巴巴羅薩謙卑地彎瞭彎腰。
上士看瞭一眼電子文件夾上的資料和照片,又上上下下地打量瞭巴巴羅薩一眼,轉頭看向下一個:“巴拉克”
“等等”
就在巴巴羅薩以為過關的時候,走在上士身旁的胖子忽然大聲叫住瞭上士並伸手接過瞭上士手中的名單
“阿爾達”胖子看瞭看名單,又抬頭饒有興趣地看著巴巴羅薩,目光炯炯:“你是一個機修工”
“是的,長官。”巴巴羅薩烏黑骯臟的手在機修服上不知所措地摩挲著,眼神中流露出恰當地茫然和驚恐,平凡無奇的臉上,更顯得老實謙卑:“我負責動力艙引擎維護。”
“怎麼瞭”上士一邊小聲問胖子,一邊重新打量巴巴羅薩。
看瞭半天,上士也沒看出什麼問題來。
這個剛剛點過名的阿爾達,顯然是一個科萊族下等人。在這個和肯太族距離不超過一光年的民族裡,阿爾達是最普遍的名字。
而眼前這個長著方方正正一張老實臉的男人,正符合一個機修工的形象。無論是從他本人,還是他的資料上,上士都不覺得有什麼可值得懷疑的地方。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胖子揚著下巴:“這位所謂的阿爾達先生,就是紅胡子海盜團的團長,巴巴羅薩,海雷丁”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呆住瞭。
“你是說”上士張口結舌:“這傢夥是紅胡子海盜團團長”
“先生”巴巴羅薩的樣子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茫然:“您弄錯瞭,我叫阿爾達,是船上的修理工。”
“別裝瞭”胖子斷然道:“知道麼,巴巴羅薩團長,在我目光如炬的眼睛掃射下,你至少露出瞭四個破綻”
“破綻”巴巴羅薩的表情看起來一頭霧水:“什麼破綻您把我弄糊塗瞭,我真不”
“不承認那我來告訴你我是怎麼認出你來的”胖子拍著巴巴羅薩的肩頭,打斷瞭他的辯解,笑瞇瞇地道:“首先,這兩艘護衛艦原來的核定運載人數總共是六十人,而這艘船上,多瞭一個。在生活艙和許多設備都按搭載人數固定的戰鬥類艦艇上,多一個人,實在很不合清理”
巴巴羅薩的心有些涼,這胖子說的,的確是一個破綻,當時自己上船的時候,並沒有考慮要在船上呆多久,這方面被自己忽略瞭。嚴格配備的戰鬥艦艇上多出一個人,不用問,這個人的身份肯定很特殊。
“其次”胖子清瞭清嗓子道:“作為這兩艘船上唯一的一個科萊族人,你的相貌和名字,很難和巴巴羅薩這個名字脫開幹系。古地球時代,紅胡子海盜巴巴羅薩的名字,許多人都耳熟能詳。大傢自然也知道,這是一位和你們科萊人同祖同宗的古地球土耳其人”
巴巴羅薩隻能苦笑一聲。如果這也算理由的話,他實在很想聽聽這胖子還有兩個理由是什麼。
“第三”胖子指著巴巴羅薩的手笑道:“如果你換一個身份,或許我還不那麼確定。可是,你偽裝成一個機修工,可就犯瞭錯瞭。機修工的手,因為工作的特姓,手上的油漬不是用手在廢油裡滾兩下就能偽裝出來的。骨骼,皮膚,紋路乃至油的侵蝕程度,都和你的手完全不一樣”
說著,胖子一把扯過巴巴羅薩身旁另一個海盜的手,舉到巴巴羅薩眼前:“把你的手洗洗,再仔細和你這個夥計的手比比看。寬而深的紋路,洗不掉的油色,指甲裡那一線弄不幹凈的污漬,手掌和指節上的老繭,有些變形粗大的骨節”
丟掉海盜的手,胖子冷笑道:“這才是一個長期從事機修工作的中年男人應該有的手”
巴巴羅薩一陣沉默。原本,他以為自己依照自己並不兇惡的外形設計的偽裝形象已經很嚴密瞭,誰知道,這身衣服,這些油污,在這個胖子的眼睛裡,竟然處處都是破綻。
既然被盯上,抵賴下去已經沒有什麼作用瞭,這胖子如果一定要證實自己身份的話,自然有很多辦法很多人可供他選擇。巴巴羅薩心平氣和地看著胖子,微微一笑,問道:“那麼,你認出我的第四個破綻,又是什麼”
兩個勒雷士兵走過來,把巴巴羅薩單獨看管起來。
“很簡單”胖子笑瞇瞇地向前面走去:“老子恰好看過你的照片。”
當滿是傷痕的號在第一艦隊兩艘戰列艦和六艘巡洋艦的護衛下,停靠在首都星太空港的時候,死氣沉沉的氣氛,就籠罩在瞭所有勒雷軍方和政斧高層的頭上。
特別艦隊遭遇精心策劃的襲擊,出使計劃擱淺,聯邦英雄田行健連帶號深陷敵陣,至今杳無音訊兇多吉少。一個個壞到不能再壞的消息,讓最高統帥部陷入瞭愁雲慘霧之中。
副總統弗拉維奧一回來,就要求立刻調派艦隊接應號。向來以一個堅強的老兵形象示人的老頭,第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面,哭得唏哩嘩啦。那眼淚,怎麼勸也勸不住。
失聲痛哭的,不光是弗拉維奧。還有整個號上的所有官兵。這些和加查林人打過,和德西克人打過,把死亡看得比睡覺還簡單的漢子們,在空軍基地的酒吧裡,在傢裡,在宿舍裡,在女友的懷裡爛醉如泥嚎啕大哭。
一個雷達兵流著淚告訴自己的父親:“本來,死的應該是我們。現在,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號加速躍過雷達艙舷窗時的情景”
“。那是一副我所見過的最美麗的畫面銀白色的水滴型戰艦,拖著長長的藍色離子光尾流,在寂靜地太空中無聲無息的滑過,他們的能量炮閃著紅色的,白色的光芒,他們的舷窗裡,燈火通明”
“他們就那麼沖瞭上去,橫在敵人面前”雷達兵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出眼眶跌落在地上:“到老到死,我也忘不掉那一幕”
父親含著淚摟住瞭悲慟欲絕的兒子的肩膀。他相信,兒子說的,也同樣是自己所能想象的最美的畫面。
“他們打來燈光信號他們叫我們滾蛋”年輕的雷達兵放聲大哭。
書房門外,拿著一盤剝好的水果,準備推門進去的母親,輕輕地松開瞭門把手。她用手抹著眼淚。她知道,自己的兒子還活著。而在遙遠的太空,有數百名和兒子同樣大小的青年,或許已經死去。
母親蹣跚著走下樓,把果盤放在桌子上,在露臺的凳子上側著身緩緩坐瞭下來。仰頭呆呆地看著璀璨的星空,不知道,在這片星域裡,這場讓無數人傢破夢碎的戰爭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從戰力捉襟見肘的混合艦隊抽調的十艘驅逐艦,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啟程趕赴金槍魚星座。可是先期派遣的數十艘高速隱形偵查艦,搜遍瞭整個星域,也沒有發現號的行蹤。
交戰空域,什麼也沒有留下。
宇宙戰場本來就是如此。爆炸的沖擊波,將把所有殘骸化為宇宙中的一顆流星,消失在星際深處。除非恰好被引力捕獲,否則,什麼痕跡也不會留下。
在弗拉維奧的命令下,十艘驅逐艦擺開瞭架勢,試圖找到那些發動襲擊的西約戰艦。可是,在這麼廣闊的星域,十艘驅逐艦毫無目標的搜尋,不過是徒勞無功而已。
最後,艦隊不得不放棄搜尋,啟程前往查克納,繼續弗拉維奧的使命。
時間,已經容不得他們再等下去瞭。就在一天前,隨行的電子預警艦傳來聯邦最高統帥部的消息。
2062年12月22曰,蘇斯帝國兩支混合艦隊越過查克納雷斯克星系,逼近薩勒加聯邦長弓星系。
同曰,薩勒加聯邦總統特瑞宣佈辭職,提前舉行總統大選。聯邦議院通過決議,撤回勒雷百慕大星系的所有部隊。單方面宣佈退出戰爭尋求中立,封閉邊境,全國戒嚴。
山雨已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