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梭形穿梭機,穿過兩顆直徑近六百米的小行星之間的縫隙,減速橫移,緩緩靠近號太空母艦雄偉的鋼鐵艦體,在不斷地飛行姿態調整中,順著艦體斑駁的外殼,昂頭向上,飛入瞭橢圓形的飛行通道入口。
隨著穿梭機機首越過感應線,通道兩側巨大的牽引器咔噠一聲,牢牢扣住瞭穿梭機。一聲電子音後,例行的掃描完成。綠燈閃爍中,牽引器拖著穿梭機,順著長長的軌道向母艦深處滑去。
田行健靜靜地站在巨大的一號飛行艙的六號停機坪等候區。
標準的飛行艙寬百米,長兩百米,高四十米。這樣的飛行艙,號航母有六個。每一個飛行艙的甲板上,都有二十個畫著黃色警示線和白色基準線的圓圈。那是連接上下機庫的升降臺。飛行艙的四周,是厚重的鋼鐵墻壁。墻壁上,分佈著二十個一級彈射通道入口。戰機在緊急時刻,可以在一分鐘內,完成從機庫到飛行艙,再經由牽引軌道送入彈射通道的程序。
二十個一級彈射通道,將由中央控制系統控制,與十條雙機二級彈射通道聯接。戰機進過二級彈射通道,就能以足夠高的速度,呈編隊進入太空。母艦設計的兩千架戰機荷載標準,如果配備齊全的話,隻需要不到二十分鐘,就能完全釋放。
不得不說,號,是勒雷軍事科技和瑪爾斯科技的結晶。即便是斐揚現在作為主力的級太空母艦,都沒有如此大的載機量和釋放能力。六個飛行艙,不僅能夠快速釋放戰機,還能保證在戰時,以遠高於普通航母的速度進行戰機的回收、彈藥補充及維護。
若是放在古代地球舊公元2500年左右,一艘這樣的太空母艦,就能讓當時的一個超級大國破產。當然,一艘這樣的母艦,也足以征服那時的一顆星球瞭。在那個地面戰爭還處於導彈和輪式裝甲的時代,一艘在外太空隨意遊移,並攜帶兩千架太空戰機的母艦,幾乎就是無敵的。
太空母艦最初就是軍事實力的代表,造價極其昂貴。地球聯邦時代,整個聯邦軍也不過隻擁有十艘母艦。而隨著科技和生產力的不斷提高,太空母艦的造價,也越來越低。更先進的技術,更龐大的制造能力,總是讓人類一次次將原本遙不可及的東西變成普通商品。而這種進步,延伸到用於戰爭的武器上,卻是一種災難。
要知道,在舊公元2600年左右,如果不是地球聯邦的強力管制,核彈的生產,隻需要一個傢庭作坊就能完成瞭。
數十名匪軍高級軍官,排成兩行隊列,站在胖子側面。而在胖子的身後。是上千名原號的官兵及出訪查克納的勒雷籍機械師,科學傢和學員,軍官。
四周,機甲小隊在飛快地奔走。一架架戰機被軌道牽引著,滑向機庫或者維修區。
對漢弗雷艦隊的接管工作,已經進行到瞭最後。
即便是經過和斐揚第十九艦隊的激戰,消耗瞭大量艦艇,漢弗雷艦隊也還擁有大概等同於斐揚四支a級艦隊的戰力。如果不是比納爾特艦隊的艦艇配備結構重炮艦而輕航母,以至於兩支象級艦隊隻擁有兩艘航母,且其中一艘又已經被擊毀的話,這個戰鬥力,還要提升很多。
當然,飛翎號這樣的頂級重型航母,也根本不是普通a級艦隊配備的中型航母可以比擬的。
“咚”地一聲,穿梭機專用的六號停機坪原本瞭無動靜的軌道引導燈,閃爍瞭起來。原本在互相交談的匪軍軍官們,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站姿,也不由自主地變得整齊挺拔。
所有人都知道,即將到來的,是胖子的老師,一代名將拉塞爾。而拉塞爾率領的,卻是四分五裂後的勒雷,最後的一支艦隊。
隻要看看胖子,看看契科夫,看看卡爾等勒雷籍軍官們的臉,看看他們有些發抖的身體,就能知道,這一刻,對這些遠離勒雷,在自由世界拼命掙紮的軍人來說意味著什麼。這和一個有傢不能回的流浪兒,看見自己父親,沒有任何區別
所有的痛苦,委屈,所有的眼淚,鮮血,所有的迷茫,疲倦都在這一刻,有瞭一個結果。
流浪在外的勒雷人,和勒雷最精英的種子,終於會師。從這一刻起,勒雷將擁有一個新的希望。從這一刻起,他們將不再孤軍奮鬥。
銀白色的穿梭機,終於出現在視野中。它順著軌道,緩緩進入六號停機坪泊位。支撐架固定機身,自動伸縮梯靠攏緩緩開啟的艙門,一身戎裝的拉塞爾,出現在機艙門口。
時間凝固瞭。偌大的飛行艙中,一片沉寂。
“報告拉塞爾上將,勒雷聯邦”敬禮後,站在隊列前方的契科夫上前一步:“星際海軍第二集團軍第三艦隊驅逐艦號全體官兵並出訪查克納乘員共一千兩百二十一人,集合完畢,向您報到,請求歸建”
空曠的空間內,就隻有這一個聲音。單調,聲嘶力竭,卻無比的莊嚴。
寂靜中,拉塞爾莊重道:“允許。號歸建”說著,他舉手敬禮:“辛苦瞭勒雷萬歲”
拉塞爾的聲音在寂靜的飛行艙中回蕩著。
“勒雷萬歲”隨著拉塞爾的話音落地,成百上千道無比激越的,宛若無數晴天霹靂一般,同時在飛行艙中炸響。
這恐怖的音波回蕩著,撲到每一個人的身上,就帶起一股電流般席卷全身每一寸肌膚的酥麻。紅著眼睛咬緊牙關,強行抑制著自己顫抖的身體的勒雷官兵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全都忘形地跳瞭起來。整個飛行艙頓時一片歡騰。
自被抽調出訪查克納,流落自由世界以來。歷經八個月的磨難,號,終於在三千萬勒雷將士血染沙場之後,終於在勒雷四分五裂之後,終於在所屬的第二集團艦隊全軍覆沒之後,回到瞭聯邦太空海軍的戰鬥序列。
八個多月,兩百多天,回首看時,已經是物是人非。當初的一艘驅逐艦,已經壯大成為瞭一支無人可以輕視的龐大艦隊而原本的勒雷第二集團艦隊第三艦隊袍澤,卻早已經隨佈朗和施奈德,化作瞭勒雷中央星系跳躍點的一縷縷英魂。
響徹雲霄的歡呼聲中,一聲聲肆意的嚎啕聲,沖天而起。許多勒雷戰士,當時就哭成瞭淚人。
“沒瞭”一名老兵蹲在地上,死死抓住心口。把嶄新筆挺的制服揉得皺巴巴的。壓抑瞭三個月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好疼啊。咱們的聯邦海軍都沒瞭,就剩瞭咱們瞭,就剩咱們瞭”
“佈朗中將,施奈德中將。一路走好。我們沒給你丟臉。”一名身材魁梧的炮手嚎啕大哭,如同孩子一般扯著嗓門,泣不成聲:“第三艦隊還在聯邦海軍還在”
“佈朗將軍我們回來瞭”一名少校軍官跪倒在冰冷的甲板上,抓下軍帽,用手捂著臉,任淚水在指縫中流淌。幾年前,剛剛走出軍校的他,是佈朗親自選入第三艦隊的。此刻,佈朗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卻已經天人永隔。
“我們回來瞭,”一名上尉用手抹著止也止不住的眼淚,放聲大哭:“勒雷萬歲”
“勒雷聯邦萬歲”
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中,一個又一個身穿勒雷制服的軍官,跟在拉塞爾身後,走出瞭機艙。這些勒雷的精英們,靜靜地站在原地,靜靜地紅瞭眼眶在他們眼前,是一千多名流落自由世界的同胞和同袍在忘形地歡呼,在嚎啕大哭,他們如此忘形。
拉塞爾的那一句“伯藍玫瑰號歸建”,那一聲“辛苦瞭”。輕易地擊潰瞭伯藍玫瑰號官兵們的心理防線。而眼前的這一幕,則擊潰瞭跟隨他而來的軍官們的心理防線。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如同開瞭閘的洪水,再沒有阻攔。想到已經死去的艦隊同袍,想到八個月來的痛苦艱難,所有軍官的心頭,一時間波濤洶湧百感交集。
一名上校和一名少將,沖出瞭隊列。他們大步走向契科夫。
契科夫認出瞭這兩名軍官。那是他在第三艦隊中,最好的兩個好友。他們曾經無數次並肩作戰。也無數次互相掩護。
契科夫的眼睛裡,冒出瞭兩團不敢置信的火花,大腦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唇顫抖著,任由這兩名軍官沖上來,將自己緊緊抱住
“我以為,你們戰死瞭”契科夫的眼淚奪眶而出,三個鐵骨錚錚的漢子用他們粗壯有力的胳膊緊緊抱在一起,哭得收不住聲。
拉塞爾走到瞭胖子面前。師徒兩人,靜靜地對望著。
戰士們的歡呼聲,哭泣聲,仿佛穿越瞭四年衛國戰爭。仿佛就是集合瞭戰場上的槍炮聲爆炸聲、戰機的音爆聲墜落聲、營房裡的口令聲、機甲的腳步聲、工廠的機器聲以及國會講臺上,漢密爾頓那鏗鏘有力的演講聲的合奏。
“老師”胖子恭恭敬敬地行瞭個禮。鼻子有些發酸。
他能看見,拉塞爾的頭發,已經有些花白。這位加查林名將,在用他生命的全部,服務於勒雷聯邦。他為勒雷,保全瞭最後的種子。
拉塞爾靜靜地看著胖子,目光中,是毫不掩飾欣慰和喜悅。他輕輕用手拍瞭拍胖子的肩膀,點頭道:“幹得很漂亮”
雖然沒有想象中的擁抱和眼淚,雖然兩人見面的場景,平淡得如同白開水一般。可是,這區區五個字的評語,卻能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出其中蘊含的無盡信任,慈愛,驕傲與自豪。
一旁的方香悄悄抹瞭抹眼淚,她旁邊的瑪格麗特,也低下瞭頭,使勁地眨著眼睛,掩飾著自己莫名其妙湧浮現在眼眶中的淚水。
女人的感情,總是比男人豐富許多。
她們雖然不是勒雷人,可她們知道,在這場戰爭中,勒雷聯邦經歷瞭什麼。還有什麼樣的男人,比眼前的這些流淚的士兵,這對紅瞭眼眶的師徒,更像男人
淚眼朦朧中,兩個女人,看見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看瞭自己一眼,隨即撲向瞭胖子。
“爸爸嗚嗚爸爸。”
迎接小男孩的,是胖子的大腳丫。
“你惡心老子是吧”胖子臉上洋溢著無法抑制地喜悅,他一腳蹬在小屁孩的臉上,隨即撲瞭上去,捏著小屁孩的臉又搓又揉,拳腳相加。
方香和瑪格麗特一下子就愣住瞭胖子的兒子這個疑問,隨即就被對小男孩的心疼給掩蓋瞭。
“你幹什麼”第一眼就被小男孩的可愛征服得死去活來的瑪格麗特,幾乎是百米沖刺般地沖上去,一把將可憐兮兮渾身腳印的小男孩抱進瞭懷裡。她怒視著胖子:“你怎麼能對孩子動手”
“嗚”小屁孩趕緊抽泣起來,流著淚把頭埋進瑪格麗特高聳的胸脯,左右擺動,拼命試圖憋死自己:“爸爸打我。”
感受著懷中小男孩瑟瑟顫抖的身體,瑪格麗特氣得渾身發抖,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瞭。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這時候,看見如此惡毒的一幕。那個混蛋到瞭極點的胖子,用來迎接久別重逢的兒子的,竟然是一通連特種兵都經不起的胖揍。
說話間,方香也走瞭上來,她看向胖子的眼神,仿佛不認識胖子一般:“你還有沒有人姓,他是你兒子啊”
這兩個傻娘們。胖子哭笑不得,憨憨地轉過頭不理她們。
一旁的匪軍官兵,盡皆目瞪口呆。而讓大傢驚詫的是,數十名勒雷軍官,已經將胖子團團圍住,一高一矮兩名壯壯的陸軍上校,面帶笑容的和胖子擁抱著,對胖子痛打兒子的惡劣行徑不但視而不見,似乎還有些幸災樂禍。
小屁孩還在抖個不停,見方香走上來,小混蛋迅速比較瞭兩個女人胸部的海拔高度,轉過頭一頭紮進瞭方香的胸口。眼淚汪汪地張口就叫:“媽”
如同一道驚雷,飛行艙裡,鴉雀無聲,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看著瑪格麗特和一幹匪軍官兵驚詫的目光,看著勒雷軍官們忍俊不禁的表情,方香的臉,刷地一下紅到瞭耳根。
“我不是”
方香急著否認。可是,小屁孩無比可憐的表情,淚光盈盈的大眼睛和帶著哭腔的叫聲,讓她的否認,變得蒼白無力。
“媽媽,你也不要我瞭,我好想你,我找瞭你好久。”小混蛋一邊哭號著,一邊撅著屁股往方香柔軟的胸脯裡鉆。
方香很想把這個亂認媽的小混蛋給丟下去。可是,一看見男孩粉嘟嘟的臉,卷卷的頭發和清澈的眼睛,她就硬不起心腸來。而最讓她崩潰的是,當她把求援的目光投到胖子身上時,那該死的胖子竟然把手塞進嘴裡,也是一臉的震驚和迷糊。似乎在回憶著他什麼時候和自己
死胖子,你死定瞭
阿克薩要塞,緩緩旋轉著。
恒星的光芒,隨著環形功能艙的轉動,無聲無息地消失瞭,作戰室的落地舷窗外,已經是群星璀璨。
通訊畫面,已經消失瞭很長時間瞭。虛擬屏幕上,隻剩下幾道遊走的彩色光團。將軍們面面相覷,毫不掩飾自己的震驚。麥金利,拉賓斯基,馬拉奇,侯塞尼一位位叱吒風雲的將領,都把目光投向瞭貝爾納多特。
貝爾納多特瘋瞭,他的那位少將,似乎也瘋瞭。
傑彭兩支超級艦隊和蘇斯的八支a級艦隊封鎖的空域,怎麼可能是一支小小的艦隊能夠突破的別說匪軍,就算加上道格拉斯的十九集團艦隊,那也是送死。
要知道,那可是西約兩大帝國壓箱底的武力。無論是士兵精銳程度還是艦艇和武器裝備的先進程度,都遠不是普通艦隊可比的。再加上一代名將三上悠人的親自坐鎮指揮,加上地面的數十個縱橫馳騁的精銳陸軍師,整個滄浪星的防禦體系簡直就如同鐵桶一般密不透風。
要在這股力量籠罩之下的滄浪星去救人,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而且,聽那胖子的意思,似乎這次到滄浪星去,他還不會帶整個艦隊過去上帝,這些勒雷人到底在想什麼
將軍們的目光,落在瞭貝爾納多特的臉上。他們中的許多人,都隻是對勒雷在戰爭中的表現有所耳聞而已。平曰裡,對這位不聲不響的勒雷上將,也實在沒怎麼註意。可今天發生的一切,都不得不讓他們在極度震撼中,重新端正自己的態度。
勒雷,並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國傢。即便這個國傢現在已經四分五裂,即便他們隻剩下瞭數量少得可憐的軍隊。可是,依然沒有誰能夠輕視她的存在。
四年衛國戰爭,已經將這個國傢熔煉成瞭一個為戰爭而生的怪獸。
他們頑強,兇狠,不懼怕任何對手和強權。他們的天姓中,有著一股滿不在乎的豪氣。他們的上將敢接下這幾乎是送死般的任務而面不改色,他們的少將也敢毫不猶豫地接受命令,並指著這個世界最冷酷最有權勢的李佛上將的鼻子,罵個狗血淋頭。
他們在戰爭之前,還在醉生夢死,還在和平之中貪圖享樂,追逐金錢。那時候,他們的軍隊戰鬥力,排在四十名之後。可當戰爭來臨的時候,他們已經成為瞭這個世界上最鐵血的戰士。為瞭保衛他們的國傢,捍衛他們的尊嚴和自由,他們願意並敢於付出一切。
誰能輕視有三千萬青年前赴後繼戰死沙場的國度
他們的首都被攻占瞭,他們的國傢垮瞭,可他們的攻擊姓,卻沒有因此而減少。這是一群餓狼,也是一群瘋狗無論誰擋在他們面前,都需要時刻警惕著被他們生生咬下一塊血肉來
此刻再看到貝爾納多特那張微胖而平和的臉,將軍們更多的感受,是一種不寒而栗。
捫心自問,如果是自己的國傢,自己的軍隊打到這種地步,自己還能像這位勒雷軍部首席上將一樣,面不改色地接受那個恐怖的任務麼自己的軍隊還能像勒雷的軍隊一樣,憑借一艘流亡的驅逐艦,就接連在瑪爾斯和長弓星系,創造出這樣奇跡般的戰績麼
不可能除瞭一群偏執的瘋子,沒有人能做到這個地步。
“哼”一聲冷哼,打斷瞭將軍們的思緒。
“貝爾納多特將軍,祝您和您的部下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裡,有點好運氣”李佛走到貝爾納多特身邊,擦肩而過時,放緩瞭腳步,冷冷道:“另外,您最好讓田行健少將通知一下那個所謂的流派互助同盟,讓他們老實一點。在斐盟和西約之間,沒有第三股勢力。如果他們有什麼讓人誤會的舉動的話,我不介意親手滅掉他們”
“一支小小的艦隊,一群烏合之眾,應該明白他們自己究竟有多大的本錢。”說著,李佛鷹一般銳利的眼睛掃視四周,淡淡地接著道:“另外,告訴田將軍,他應該學一學做人最基本的”
“要說你自己說去”
李佛話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貝爾納多特毫不客氣地打斷瞭。
滿房間倒吸涼氣的聲音中,貝爾納多特完全無視李佛額頭暴跳的青筋,輕蔑地道:“從軍銜上來說,我們是平級。從職位上來說,李佛將軍您還管不著我。讓我替你帶話,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瞭。看來,剛才田少將的告誡,你一句都沒聽見。”
說完,貝爾納多特輕輕瞟瞭李佛一眼,走到控制臺前,自顧自研究滄浪星的戰報,對李佛視若無睹。
從內心來說,貝爾納多特並不想得罪李佛。不過,他更見不摜有人當面欺負自己的部下。在李佛眼中,田行健隻是一個小國的小小少將。可在他貝爾納多特的眼中,田行健就是寶是所有勒雷人的寵兒隻有勒雷人,才知道那個胖子對自己的國傢來說意味著什麼。
貝爾納多特平和穩重,可論起護短來,他並不比勒雷的其他將軍差。護短成姓,本來就是勒雷軍方的傳統。他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斟酌考慮的。
欺負他貝爾納多特可以,可要欺負他手下的兵,別說李佛,就算是黑斯廷斯也不行即便要因此得罪全宇宙,他也不在乎。勒雷要借斐盟的勢,並不是要依靠斐盟勒雷要重新站起來,隻能靠自己。這一點,早在戰爭開始之初,貝爾納多特就已經明白瞭。
整個作戰室,頓時一片死寂。
看著李佛鐵青的臉,將軍們都不禁捏瞭一把冷汗。貝爾納多特的這幾句話,簡直比當眾抽上李佛正反十個耳光更讓人難堪。剛剛虛擬屏幕上的那個胖子,已經讓在場的人都見識瞭一番。沒想到,貝爾納多特的言辭,也是如此犀利。
這兩個勒雷人一少一老,一前一後,教訓起李佛來,就跟訓兒子一樣。不留絲毫情面。這幫勒雷人,簡直
將軍們把目光投向瞭李佛,他們甚至能感受到李佛身上那股凜冽的殺氣
“很好”
李佛不愧是李佛,片刻之間,他就已經控制住瞭自己的情緒。濃烈的殺氣和劍拔弩張的氣息,如同潮水般退去。他轉過身,在兩名鐵青著臉的少將簇擁下,向作戰室大門走去。淡淡地道:“有機會,我會親自教教田少將,什麼叫禮貌的。”
將軍們互相對視一眼,又撇開瞭頭。他們都知道,這個仇,雙方算是結下來。盡管現在需要通力合作,這樣的情況誰也不願意看見,可是,卻沒人能夠居中調和。李佛的高傲冷酷和他驚采絕艷的軍事天才一樣出名。除瞭黑斯廷斯,或許再加上一個和他同窗多年的費斯切拉之外,在場沒有一個人跟他有什麼交情,更談不上調解瞭。
麥金利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拉賓斯基嘆著氣,不住搖頭;馬奇拉中將憤憤地瞪著李佛的背影;尤裡斯則眼神復雜地看著貝爾納多特。
就在李佛面前的自動門打開,已經能看見門外的衛兵和二十多名標槍一般靜立原地的斐揚軍官時。信息臺前,一名通訊員大聲叫道:“麥金利將軍,戰報”
作戰室裡,一陣搔動。
控制臺前的幾名參謀,飛快地敲打著鍵盤,接收通訊,進行破譯。而將軍們也紛紛圍瞭上去。
片刻之後,密碼破譯完成,電腦根據破譯後的密碼,重新編譯程序,一份完整的戰報出現在瞭眾人眼前。
“將軍”值班的通訊聯絡官一把抽出瞭電子文件夾,用顫抖的聲音報告道:“漢弗雷投降,飛翎艦隊和飛羽艦隊被匪軍接管,長弓戰役勝利”
將軍們呆呆地看著聯絡官,張口結舌。
漢弗雷,投降瞭,還交出瞭所有的戰艦兩支比納爾特皇傢象級艦隊,上帝,這怎麼可能
“哈哈”查克納馬奇拉中將忽然笑出瞭聲來。整個作戰室,隨即如同炸瞭鍋一般。將軍們交頭接耳,完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麥金利扭頭向門口看去。他看見,李佛的身影在聽到聯絡官的報告後,微微一頓,隨即攥緊瞭拳頭,大步走出瞭作戰室。厚重的防爆門,在他身後緊緊閉合。
麥金利的臉部肌肉情不自禁地一陣抽動。他完全能夠想象,當這又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李佛臉上時,這位驕傲的斐揚名將,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如果說滅掉一支連b級艦隊都算不上的匪軍,易如反掌的話,那麼,當匪軍擁有瞭兩支比納爾特皇傢象級艦隊之後呢
在此之前,或許沒人會懷疑李佛的警告。而現在,他的警告,卻讓人覺得可笑。
不說殲滅匪軍的困難程度,單說最高統帥部,就絕對不會讓李佛這樣幹。對於獲取這種奇跡般勝利的匪軍,最高統帥部和最高議會,隻會拉攏那不是他李佛可以左右的看看身旁的將軍們看向貝爾納多特的眼神就知道。勒雷,將在這個指揮部,擁有多大的發言權
通往要塞港口的通道空曠而寂靜。隻有數十雙錚亮的靴子整齊的腳步聲。
“將軍”一名少將無法抑制內心的憤怒,低聲叫道。
李佛擺瞭擺手,制止瞭少將的話。
他大步向停泊在懸浮泊位上的戰艦走去,細長的眼睛裡,閃爍著刀鋒般的光芒。
無論是瑪格麗特還是那個叫田行健的胖子,都沒有理由再活下去。這個機會,他絕不會放過。
胖子的辦公室裡,數十名軍官端著酒杯茶杯咖啡杯,或坐或站,濟濟一堂。
胖子一腿支地,歪著屁股斜坐在桌子上,一邊跟拉希德湊在一起點煙,一邊聽坐在沙發上的拉塞爾講述這一路過來的經歷。
“殲滅駐守百慕大跳躍點的傑彭分艦隊之後,我並沒有立刻進入跳躍點。”拉塞爾用手指搓瞭搓深褐色的雪茄,微笑著道:“當傑彭駐守在羅德比亞星的艦隊匆匆趕往跳躍點的時候,我已經回師逼近羅德比亞瞭。”
“哈哈。”胖子笑著一拍大腿道:“三天之前,漢弗雷正在和道格拉斯交手,三上悠人在琢磨著進攻雷斯克星系,包括德西克第五艦隊在內的大部分西約艦隊都在勒雷中央星域,防禦西面的斐盟東南方面軍。而傑彭的映曰超級艦隊,還在路上。估計你這一個回馬槍,嚇瞭羅德比亞守軍一大跳。那可是百慕大的主星,一旦丟瞭,西約這跟鬥可就栽大瞭。”
“可不是麼”一旁的斯圖爾特用他那天生洪亮的嗓門直嚷嚷:“當時我在遠視儀屏幕上看,那叫一個亂。港口裡的戰艦,碼頭上的士兵,簡直跟沒頭蒼蠅似的,狼奔豕突。咱們幾炮過去,個個哭爹叫娘。真要下狠手打的話,羅德比亞早在我們手裡瞭。”
“我說怎麼你們屁股後面就隻有幾艘偵查艦遠遠吊著呢。”胖子來回一想,搖頭道:“這麼大規模的一支艦隊沒有任何預兆地忽然出現,他們估計早就慌瞭神瞭。長弓星系被偷襲就是前車之鑒。我估計,到跳躍點去追擊你們的艦隊主力,隻能匆匆回防,守著羅德比亞不敢挪窩。你們亂打一氣,然後拍拍屁股就走,再返身經過跳躍點,沒人敢再追過來。”
勒雷艦隊的一幹軍官們相視而笑。
“果然不愧是拉塞爾將軍的親傳弟子。”端著酒杯的帕特少將笑道:“拉塞爾將軍的計劃,隻說瞭個頭,後面的就全都猜出來瞭。”
帕特是胖子當初在第六研究室當作戰參謀時的上司,後來升瞭職,被調入藏鋒艦隊。對於胖子的推演能力,他再清楚不過瞭。
胖子搖瞭搖頭,難得地老臉一紅。
要知道,能夠根據拉塞爾的描述推導出整個計劃,自己實在是占瞭瞭解三上悠人進攻雷斯克這個情報的便宜。這跟身在局中的拉塞爾,有天壤之別。
能在當時指揮艦隊,通過種種蛛絲馬跡和情報探查,抓住西約在那幾十個小時中兵力不足的弱點,拉塞爾的戰機捕捉能力,隻能用非凡來形容。
而他故意引誘敵人主力出動,再用一個回馬槍兵臨羅德比亞,一通猛打,迫使敵人回兵死守羅德比亞不敢追擊後這才真正地踏上旅程一路海闊天空。更顯出他的用兵老辣,舉重若輕。這其中,有一點猶豫和失誤,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稍縱即逝的機會,到瞭他的手裡,就能用到極致。一代名將的名頭,可不是吹出來的。
跟他相比,自己他媽的,有空還是跟老頭多請教一下,免得推演對抗時,被瑪格麗特那小娘們欺負得死去活來
“說說你吧。”看胖子咬牙切齒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拉塞爾微微一笑道:“政變之後,就沒瞭你的消息,我真不知道,這麼一支艦隊,你是怎麼拉起來的。”
一聽拉塞爾問起,胖子頓時來瞭精神。吹牛露臉的事情,他最喜歡不過瞭。當下口沫橫飛連比帶畫地將自己在瑪爾斯的經歷吹瞭個天花亂墜。
擊敗北方商業聯盟,拿下自由港,襲擊蘇斯運輸艦,改造艦艇一樁樁一件件,隻聽得一幹勒雷軍官心馳神蕩。
當聽到胖子大肆顯擺戰艦隱身技術和分體式改造技術時,拉塞爾猛地站瞭起來。
“這是真的”拉塞爾大步走到胖子面前,不敢置信地問道。旁邊的一眾勒雷軍官,也瞪大瞭眼睛,呆若木雞。再白癡的人也知道,擁有這樣的技術,對於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將以自由航道做根據地和戰場的勒雷艦隊來說意味著什麼。
那幾乎是立於不敗之地
“當然是真的”胖子豪氣頓生,嘿嘿直笑:“要不要看看咱們到那顆行星後面去”
太空中,被接管的比納爾特戰艦在陸續加入編隊,而號航母則在斐揚艦隊驚異地註視下,帶著兩艘巡洋艦,一溜煙躲到瞭一顆土黃色行星的背面。
當舷窗外,一艘小小的突擊艦在軍官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時,胖子驚喜地發現,別說一幹軍官呆若木雞,就連拉塞爾也眼睛發直。
太滿足瞭
虛榮心極其旺盛的胖子抓著通訊器嚎叫道:“解體演練,開始”
母艦的一個旋轉炮塔,飛快地瞄準瞭巡洋艦號,隻見一發比網球大不瞭多少的能量炮劃過黑色虛空,擊中瞭巡洋艦。
對這樣的攻擊不屑一顧的巡洋艦,愣瞭一下,忽然間,就在劇烈的爆炸中稀裡嘩啦地散瞭架。看著空中拋灑的人體,被褥枕頭,機器零件,殘骸碎片,再看著翻滾的幾塊艦體忽然啟動推進器匯集到一起,擺出的攻擊陣型,所有人的腦門子都滿是冷汗。
不用說,這是胖子的手筆。
許多軍官們都情不自禁地看瞭拉希德和斯圖爾特一眼。
在百慕大星系呆瞭這麼長時間,大傢早已經對這兩個混蛋的匪軍一團和匪軍二團瞭若指掌瞭。胖子的這兩個團的戰士,哪一個不是以悶棍偷襲裝死為榮哪一個裝死時的表演不是惟妙惟肖,渾身漆黑,電花閃爍,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
他們從來不怕裝死神功用上一次,就會被敵人識破。在戰場上,遭遇一支連打死瞭都不能放心的隊伍,絕對是所有人的噩夢。
丟下舷窗邊一幫驚呼連連的軍官,拉塞爾沖胖子一招手,坐在瞭沙發上。
“如果把我們所有的戰艦都進行這樣的改裝,並加裝隱形裝置,需要多長時間”拉塞爾沉思著,在煙灰缸裡摁熄瞭手中的雪茄。
“兩年”胖子的得意表情不翼而飛,耷拉著腦袋,沮喪地道。
這可不是幾艘戰列艦,幾艘巡洋艦的改造工程瞭。現在的匪軍,已經瞬間膨脹到瞭八支a級艦隊的規模。別說那麼多戰艦,單說改造飛翎號和藏鋒艦隊中的兩艘航母,就夠基地裡的機械師累趴下瞭。說兩年,還是胖子加上藏鋒艦隊本身的機械師和設備,使勁吹牛的結果。
“兩年”拉塞爾搖頭道:“不行,時間太長瞭。我們必須在半年之內形成戰鬥力。有辦法沒有”
“這需要大量的物資和設備。技術人員我們倒是不缺。”胖子嘿嘿一笑,指瞭指長弓星系星際圖上那顆藍色的星球,搓著手道:“老師,就看您的瞭。”
“藍石星”拉塞爾看瞭看星際圖,淡淡地點瞭點頭,理所當然地一揮手:“那是我們的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