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敵人忽然轉向東北方向,向山區逃竄。”
“知道瞭。所有人加快速度,繼續追擊。”弗戈的聲音冷靜而堅定。
“是長官。”
推動艸控桿,讓機甲繼續以一種機械的姿態奔跑。看著數不清的機甲從自己身邊滾滾而過。弗戈靠在金屬筒型座椅的椅背上,忽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溜走瞭。
腦子裡,一片空白。記憶仿佛出現瞭斷層。之前作出的一切決定,現在想起來就好像在夢遊一般。
自己怎麼會上當呢。
那種渾渾噩噩的記憶,讓他無比痛恨自己,也痛恨這個時間。
第一次,弗戈希望時光能夠倒流,回到自己下達全師追擊命令之前。
可是,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
時間過去瞭,決定作出瞭,就再也收不回來。這幾個小時的時間,足夠查克納那兩個師在雙溪橋鎮,構築起一個堅固的防禦體系。那會是一個龐大的陣地,從山嶺之間的雙溪橋鎮高處,一直蔓延到山腰,再蔓延到周圍任何一個可供防禦的地方。
那裡會有無數的壕溝,無數的陣地。
查克納人會把一切能夠用於戰鬥的東西都用上去。如果需要,他們甚至會拆掉他們的運輸機甲,把機甲外殼連同外掛裝甲都組裝在陣地的防爆構架裡。在無數空基戰機的支援下,他們可以依靠陣地抵禦十個師的輪番攻擊。
不會有十個師。或許,大多數在山區中拼命向北的傑彭部隊還沒有看到雙溪橋鎮,就已經在多點登陸的斐盟陸軍裝甲師的穿插攻擊下覆滅瞭。天時,地利,人和,斐盟聯軍已經占齊瞭。這一仗,已經沒有瞭任何的懸念。
而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一切原本就掌控在自己的手裡自己原本可以成為傑彭帝國最年輕的英雄,可以讓已經衰落的傢族重新站到帝國貴族最頂尖的行列可是,一次判斷錯誤,命運十字路口一次錯誤的轉向,讓自己從天堂落入瞭地獄。
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
一種劇烈的心痛和憤怒,襲擊瞭弗戈。他機械地艸控機甲前進,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讓他如同萬蟻噬心般的懊悔。
即便是身為博貝特親王的親信,弗戈也知道這一次自己是在劫難逃。
這樣的慘敗不可能由親王承擔責任。能夠作為替罪羊的,就隻有自己。回首從前,十六歲因為一篇軍事論文被親王看重,保送進傑彭最頂尖的皇傢第一軍校,十八歲以少校軍銜畢業,二十歲成為皇傢第一衛隊第二裝甲師師長。
這輝煌的經歷,就在今天毀於一旦而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名叫田行健的勒雷人
正是這個人,將自己一步步帶進瞭這個陷阱。
自己的剛剛鋪開的光明前途乃至自己的生命,到瞭這一刻已經註定瞭夭折的結局。不過,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這個人必須死
他已經逃進瞭山區。那會是一個死地。四周高聳入雲的山脈,限制瞭他們的逃亡路線,也註定瞭他們逃亡的速度會大幅度降低。隻要咬住他們,要不瞭多久,自己就能為自己復仇
抓住他,將自己的痛苦化作無數種酷刑施加在他的身上
弗戈一推艸控桿,機甲猛地加速向前躥出。年輕而一帆風順的軍事天才在無法抑制的後悔和絕望中,面色猙獰。
“敢死營進瞭北關市東南山區”
這個消息,如同一陣寒風,刮過阿克薩要塞裡的指揮部。
將軍們看著前線傳回來的消息,寂然無聲。不少人都將目光移開,不忍去看貝爾納多特的臉。
誰都能夠看明白,在第二裝甲師的追擊下,被趕進這片山區,就如同被趕進瞭一個鐵籠。敢死營生存的機會,微乎其微
北關市東南的這片山區,屬於北部山區偏北部分,平均海拔在整個龐大的北部山區中,都數一數二。東西走向的唐臺山脈和泰克拉爾山脈的一部分在這裡交錯,一片高聳入雲的崇山峻嶺上終年積雪不化。山勢險峻,山下遍佈洶湧的河流,沼澤,原始森林和深淵懸崖。
就算是以機甲的行動能力,也是步步荊棘。一旦走錯路,很可能就會被困在一個死地。更別提身後還有傑彭裝甲部隊的追擊。
看著瑪格麗特有些蒼白的臉,黑斯廷斯輕輕拍瞭拍她的手,低聲道:“他駕駛的是十二代機甲。以他的技術,隻要他想,隨時都可以離開。”
瑪格麗特看著黑斯廷斯的眼睛,沒有說話。她知道自己的外公其實很明白。
那個無數次執拗的和程序進行無傷亡對抗,連和自己做推演對抗的時候都寧願重新來幾次,反復考慮計算,拼命耍賴拼命掙紮,也不願意多付出一個百分點傷亡的傢夥,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放棄自己身邊的同伴。
尤其是,這些同伴是跟隨他而來。
指揮室裡靜悄悄的,來自各個斐盟成員國的將軍們都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就在一兩個小時之前,他們還在為敢死營的漂亮表現而興奮,為滄浪星即將到手的一場大勝喜不自禁。可是現在,他們卻隻能看著前方傳回來的戰報和畫面沉默。
在場的,都是當瞭一輩子軍人,打瞭無數的仗,經歷過無數生離死別的將軍。一支小小部隊的生死,在許多時候,已經不在他們的視線范圍之內。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打仗就會死人,就會有犧牲。這一點早在多年前他們就已經看破瞭。
說心如鐵石也好,說冷酷無情也罷。身為軍人,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戰爭本就是殘酷的。軍人的職責就是用一切手段去獲取勝利。就連自己的生死也要置之度外,遑論他人。在這樣一場席卷全人類的戰爭中,一個裝甲營的存亡,甚至不會讓他們在戰報上多看一眼。
他們沒有時間去悲傷,哭泣,多愁善感。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可是現在,所有人都靜靜地站在天網屏幕前,發自內心地為眼前這支部隊的命運感到揪心。
上瞭當的傑彭人,顯然已經豁出去瞭。第二裝甲師不顧一切代價,就是要殲滅這支已經對戰局無足輕重的部隊。
現在,除瞭一個團落在後面,一個營在側後方,兩個營在西面包抄以外,跟隨敢死營進入山區的傑彭第二裝甲師部隊,有足足兩個團六個營。其中兩個營幾乎和敢死營追瞭個首尾相接,剩下的四個營,就如同一條巨蟒的身軀,隨後壓上。
可以說,敢死營沒有任何的勝算和生機。
誰也不忍心看這支新鮮出爐的英雄部隊在他們最輝煌的一次演出後謝幕。他們原本應該受到英雄般的待遇,原本應該獲得最高榮譽勛章,原本應該接受所有斐盟民眾的歡呼和所有斐盟軍人的致敬。可是現在,他們卻隻能在那片該死的崇山峻嶺中走向窮途末路。
“我們的戰機集群呢”查克納的拉賓斯基上將低聲咆哮。
將軍們沉默著。大傢都知道,在那片崇山峻嶺之間戰機不但起不瞭什麼作用,反而會成為地面裝甲部隊活生生的靶子前線指揮部顯然已經加派瞭不少戰機,可這絲毫也不能改變敢死營的處境。
這一點拉賓斯基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不願意去想。那是他的兵剛剛才殲滅瞭第二裝甲師最精銳的刀鋒特種營,讓勝利天枰倒向斐盟的兵
“該為下一階段戰役做準備瞭”寂靜中,黑斯廷斯轉動自己的輪椅,離開瞭天網屏幕。他的聲音冷靜而平淡,沒有絲毫感情的起伏。
貝爾納多特微微一笑,第一個轉身,跟在瞭黑斯廷斯身後。
他從不擔心。
對那個胖子,他比對自己還有信心。
“將軍,這山可真難爬啊。”
通訊頻道裡,安東尼一邊喘著氣,一邊笑著道。
雖然是駕駛機甲,不用自己攀爬,不過想要控制上下顛簸左右搖晃的機甲,手裡的艸控桿不用點力氣可穩不住。
“下次匪軍集訓班,你該參加瞭。”胖子笑著伸出手,拉瞭安東尼駕駛的一把。
機甲鐵臂互握,一用力,太行蹬上瞭山巔。
“中校,你當年怎麼考上七級機甲戰士的”一位查克納戰士笑著問道。
“什麼七級,老子是八級”安東尼悠悠道:“我的強項是搏殺,可他媽不是跑路。”
頻道裡,傳來瞭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
到瞭這山區,所有人都已經知道瞭自己的結局。不過,相對於之前的沉默,現在的戰士們反而顯得輕松瞭許多。
山下的傑彭機甲,如同螞蟻一般密密麻麻。
去你媽的,不就是個死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