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算做叨擾?你拖著病體陪我下棋,我怎麼也要有所補償才是。”慧帝微笑著,中年沉穩俊朗之下又透著和藹威嚴,著實是個令人感覺親和的帝王。
蘇公公見狀配合的笑道:“此番微服出巡,二皇子因擔憂外頭的飯菜用的不慣,特地帶瞭兩個用慣瞭的禦廚來。”
慧帝也笑:“那道野雞瓜齏做的還是不錯的。”
白希雲微笑頷首,慧帝賜飯就算是帶毒的都要笑納,又何況是禦廚擅做的?
齊妙卻有些擔心,白希雲如今體質虛弱,還不能食太多的肉食。辛辣刺激的更是不行,野雞瓜齏味辣,她擔心他身體。
不過皇帝用飯,桌上定不是這一道菜。何況她還可以將藥膳預備好瞭帶去,讓他可以少吃一些別的。
思及此,齊妙先將送白希雲去瞭東跨院陪著慧帝和二皇子閑聊,就自己趕著回瞭西跨院,細心的為白希雲預備瞭藥膳。又以精致的琺瑯彩罐盛放著放入黑漆酸枝木螺鈿食盒,親自提著往東跨院趕去。
才剛出瞭院門,玉蓮就追瞭上來:“夫人,食盒沉重,還是婢子來提吧。”
齊妙一怔,隨即恍然莞爾,她竟然忘瞭自己是個世子夫人,手下有一群可以使喚的人。身為現代人自己動手的慣瞭,有仆婢成群竟不習慣差遣他們。
將食盒交給玉蓮,玉蓮畢竟是有功夫在身上,提著食盒亦能健步如飛。等到瞭東跨院,由小內侍通傳瞭一聲之後,齊妙就帶著玉蓮進瞭側廳。
側廳桌案上,飯菜已經齊備,三十六道菜用精致的小碟盛放擺滿瞭長桌。慧帝與二皇子、白希雲按著身份落座,蘇公公正在佈菜。
見齊妙帶瞭食盒來,慧帝笑著問:“這是預備的什麼?”
齊妙恭敬的行瞭禮,回道:“是臣婦預備的藥膳。世子身子還弱,不能用太過油膩辛辣的食物,藥膳溫補又有藥性,正合適他的身子。”
白希雲看著齊妙微笑,眼角眉梢溢出的都是溫柔。
皇帝卻是笑瞭:“倒是我的疏忽瞭,竟忘瞭你用飯還不能隨意的用。”
齊妙這會兒已經與玉蓮將溫熱的蝦肉蔬菜藥粥給白希雲盛在一個精致的白瓷青花鯉魚小碗裡端瞭上來。
蝦肉的鮮味兒和蔬菜的清香以及淡淡的藥香混合在一起,粥裡又加瞭齊妙的血液,還泛著一股子淡淡的令人身心舒暢的花香,用過不少藥膳進補的慧帝聞著都覺新奇,他也從未吃過這樣色香味俱全的藥粥。
白希雲嘗瞭一口,對齊妙微笑。
齊妙也對他笑,又拿瞭公筷,揀一些適宜他用的小菜給他。
蘇公公瞧的眉開眼笑:“白世子是個有福氣的,能得如此如花美眷,又如此會體貼人兒。”
慧帝也禁不住點頭,忍瞭半晌,依舊還是沒忍住道:“那藥膳是有什麼作用的?”
齊妙一怔,聞音知雅:“回您的話,這藥膳主要是溫補,因為世子這些年來吃的藥太多瞭,太過於猛的他虛不受補,這樣徐徐圖之反而好,而且他的食欲不佳,臣婦就在膳食上下瞭一些功夫,這藥膳常人用瞭,也能夠有強健身體的效用,您若是不嫌臣婦手藝粗糙,可願意嘗嘗看?”
蘇公公與二皇子都笑瞭。
好一個妙人兒,如此聰慧,又進退有度,恰到好處的奉承,又不會太過逾越,揣摩上意也清楚,叫饞嘴的皇上既能吃到藥膳又不會跌瞭面子,著實很好。
齊妙倒是沒想那麼多。她不過是白希雲的內人,她隻在乎白希雲吃不吃的飽,身子舒不舒服,自己的表現不會給他拖後腿就行瞭,根本也沒想其他。
這會兒盛好瞭藥膳,雙手遞給瞭蘇公公。
蘇公公笑著接過去呈給慧帝。
齊妙這裡則是將另一碗放在瞭二皇子手邊,“您若不嫌棄,也請嘗嘗。”
她靠近時,那股子說不出名字的淡雅花香就溫柔的縈繞在身周,呼吸間都是她令人迷醉的味道。加之她白皙的手仿佛一整塊白玉精雕細琢而成,右手的尾指上還帶著一個精巧的金玫瑰的尾戒,那樣子當真是好看的緊。
二皇子心旌蕩漾,輕咳瞭一聲道瞭句:“有勞瞭。”
“不敢當。”齊妙客氣的退回到白希雲身邊,繼續給他佈菜。
皇帝用瞭一口粥,就覺得清香可口唇齒留香,竟然別的都不想吃瞭,又不好去與個病人搶粥吃,最後隻得舔嘴咂舌的放下小碗。
“齊氏的廚藝不錯,想不到齊大勇倒是生瞭心靈手巧的女兒。”大勇是齊勇的表字。
蘇公公暗想白希雲是萬貴妃的義子,自個兒雖侍奉皇上什麼都不必怕,可後宮裡那些貴主兒關系復雜,好歹也要都照顧到,白希雲的外傢他也應當適當的抬一抬。
是以蘇公公笑著道:“可不是麼,齊將軍是有福之人,據說齊傢的姑娘各個都花容月貌,三姑娘佳名在外,二姑娘更是才名遠播。”
慧帝笑著點頭。
白希雲卻不喜歡在皇帝面前抬舉齊勇那樣的敗類,就隻道:“二姨姐的確有才名,就是脾氣不大好,喜歡動手打妹妹。”
如此好場面,他卻說瞭這樣煞風景的話,著實是眾人意想不到的。
慧帝印象裡,白希雲是個極為聰明又有傲骨的人,能控制不住的說出這樣的話來,必定是其中有什麼文章。
皇帝對八卦其實也是好奇的。當即就問:“子衿何出此言啊?”
白希雲聞言卻不說瞭,隻是苦笑著搖頭,做出自知失言的懊悔模樣來,東拉西扯的支吾瞭過去。
他越是不說,皇帝就越好奇。
越好奇就越是追問,可白希雲卻隻道瞭一句“傢醜不外揚”便罷瞭話題。將慧帝的好奇心吊在瞭最高處。
想問又不能問,勾的心裡直癢癢。
慧帝便看瞭蘇公公一眼。
蘇公公立即會意,趁著婢子來服侍漱口擦手的功夫去吩咐人調查。
齊妙也服侍白希雲輸瞭口。
白希雲便起身與皇帝告辭,“天色已晚瞭,多謝您賜飯。而且內子應當還沒用完膳,我這就回去瞭。”
哪裡想得到他竟然連個其餘的借口都不找,直接就說趕著給媳婦吃飯。
皇帝哈哈大笑:“吩咐禦廚給齊氏預備幾個像樣兒的。還有,齊氏,你的藥膳做的很好,我很喜歡。”
齊妙莞爾:“隻要您喜歡,就是那藥膳的福氣瞭。您若不介意,待會兒我就與禦廚說明瞭那藥膳的做法,您平日政務繁忙,勞累之時進一些溫補的對身子好。”
他就是這個意思。
慧帝滿意的攆須頷首,吩咐蘇公公送他們出去。
待到瞭廊下,蘇公公才暗暗的在心裡給白希雲夫婦豎瞭拇指。
想不到安陸侯那樣的人,竟然生的出如此伶俐的兒子。還有那齊將軍,見瞭皇上避貓鼠似的,女兒卻是端莊溫柔進退有度。
也就是白世子是個病弱的身子無法入仕,他若能在官場上走一遭,必定會有一番作為。起碼討皇帝喜歡的功夫這夫妻倆都很擅長。
回瞭西跨院,不多時就有禦廚親自將幾樣精致的小菜送瞭過來。齊妙客氣的道謝,夜色下借著絹燈溫暖的光將方才那藥膳的食材和做法寫給瞭禦廚。
禦廚心下喜歡,自然千恩萬謝,白希雲又吩咐冰蓮放瞭賞,禦廚才歡歡喜喜的退瞭出去。
齊妙吩咐人將菜端給瞭管鈞焱一半,這才坐下用飯。
一邊秀氣的吃著,一邊關切的問歪在羅漢床上的白希雲:“你今兒是不是累壞瞭?待會早些歇下吧。”
“還好,倒是讓你累著瞭。”撐頤望著她斯文的吃法,笑著道:“你今日表現的極好。”
齊妙窘,“我哪裡是表現的好,我是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表現,索性做自己罷瞭。”
“不必刻意,做自己就已經很討喜瞭。”白希雲的語氣與有榮焉。
齊妙失笑。
用罷瞭飯盥洗之後,齊妙就拉著白希雲躺下,拿瞭針來給他針灸。
他常年不多做運動,血脈之上必定又不通滯澀之處,用藥、針灸配合著飲食與運動治療,慢慢他身體必然會有起色。
白希雲見識瞭她是如何放倒瞭白永春,又看下午姚媽媽那樣老太君跟前得力的老媽媽都親自登門來興師問罪瞭就,就知道白永春必定是被她整的很慘,說不定那處已經不好瞭。
他對齊妙的醫術認識有瞭個新的上升。不再認為她隻是個看過幾頁醫書就敢妄稱自己是個大夫的小姑娘瞭。
白希雲是一面紮著針一面睡著的,連幾時睡著的都不知道,隻知道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
而這會子的安陸侯府,老太君已氣的扯斷瞭兩串念珠。
“好個小蹄子!”
“老太君,如今他們的靠山不一般,可不敢再胡亂對付瞭,侯爺如今生瞭這樣的怪病,仕途上還不知道會不會有影響呢,這會子就不好再節外生枝瞭。”
大周朝的男子為官要求極多,其中便有一條規定瞭身體上有殘缺或者病重的,於禮上不委任。
白永春一病瞭,傢裡的支撐可就倒下一半,老太君這會子是既心疼兒子又心疼傢業,隻將齊妙兩個字在牙縫裡咬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