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暮皺著眉頭,又道:“現在事發突然,咱們也不好放下要緊的事情,去追究到底是什麼人陷害瞭咱們,如今這個情況,也隻好先是將追兇的事情放一放,先想辦法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才要緊。”
“你說的是。”白永春聞言嘆瞭口氣,道:“要不然我就最煩這種事情先跟內宅婦人說。事情還沒等如何,告訴瞭他們,他們倒是先炸開瞭鍋,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都想不出來,還隻知道在一旁咋咋呼呼的追究責任。那麼有本事他們怎麼不去養傢,反倒這個時候要來依靠咱們爺們。”
白希暮聽著就覺得心裡憋悶瞭一口氣。白永春是這麼說,倒好像是她平日裡養傢糊口多忙似的。其實他做兒子的難道會不清楚父親是什麼樣?
說的好像他為瞭這個傢付出瞭多少似的,實際上自從有記憶開始,他就沒記得這個做爹的給傢裡付出過什麼,倒是經常會鬧出一些雞飛狗跳的事情來。他這一輩子的耐心,都用在瞭女人身上,對兒女都甚少有親近的時候,對待子女,高興瞭他摸摸頭,不高興瞭一腳踢開。若不是有祖母和母親,他們這些孩子又會如何?這個做爹的分明是將子女當成瞭小貓小狗一般。
若說養傢糊口,這人就更沒做過正經事瞭。倒是幾乎每年都要傢裡拿出大筆的銀子去給他應酬。從前做官的時候,經常流連於秦樓楚館八大胡同,吃花酒是傢常便飯,不留神鬧出個什麼在外頭與人珠胎暗結的事情也是常有,都是要靠銀子來平息事端的。
白希暮覺得,自己這個爹,有他跟沒有他,根本的區別就在與,若是沒有這個人,傢中興許還能太平一些。
白希暮想瞭這許多,其實也就在電轉之間,他心裡再如何不滿,面上也不敢與白永春沖突聽著白永春說張氏和老太君,他也莊子十分人頭的點頭,“父親說的事,您是一傢之主,可不要真個兒與他們計較,反正最終解決問題還是要靠父親的。婦人之見,不足為慮。”
兒子的這幾句話說的白永春熨帖的很,這會兒他也就不再生氣瞭,轉而道:“你說咱們被坑騙瞭,我其實也有這種感覺,但是我真正想不出到底有誰會對咱們這麼做,那定金可是六千兩銀子啊,都夠你妹妹們出閣兩次瞭。這麼多的銀錢,許多人傢一輩子都攢不出,到底是什麼人傢這麼變|態,用銀子來坑咱們。”
白希暮隻顧著讀書,雖然與人交際,但朋友也都大多是和他身份地位習性都差不多的,也很少參與過傢裡的事,這會兒問他,他一時之間也著實想不出到底有可能是誰,這麼用錢來坑人。
白希暮沉默著,道:“會不會是父親官場上的對頭?”
“不會啊。”白永春揉著眉心,嘆息道:“你父親雖然沒有什麼大的本事,可是這一輩子都與人為善,極少有當瞭人路的時候,更不要說做哪些挖墳掘墓累死的無德之事,這得是多恨咱們傢,才能六千兩銀子都不要瞭也要玩咱傢一次?咱們被坑這一次,就算是損失點銀子,也不至於這一下就倒下去吧。你說這計算咱們傢的人,是不是太天真瞭。”
白希暮也覺得白永春說的有道理。雖然他爹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不可能是徹底的與人為善,可到底不是一個到處惹是生非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出太過火的事情來,頂多是色膽包天罷瞭。
可是……
這麼一想,白希暮心裡就打瞭鼓。
難道是父親糟踐瞭誰傢的黃花大姑娘?人傢傢裡記恨,當面來聲討又討不到便宜去,又心裡氣不過,才用銀子來砸?
白希暮當即覺得自己這個分析是基友可能的,白永春別的殺人放火的事做不出,可是於女色上是真的極有可能做出這等事的。
白希暮思及此,就偷眼觀察白永春。
白永春此時也在蹙眉沉思。一看到白希暮看過來,他當即挑眉道:“你想到什麼瞭?”
白希暮搖頭道:“不論這人是誰,手法也都太過與歹毒瞭一些,虧得咱們傢還有一些根基,若是放在尋常的人傢,這樣坑人豈不是將人逼的全傢自盡。”
白永春一聽,點頭道:“正是如此。如今的問題是,要不要報告官府。”
白希暮想瞭想道:“報告官府是一定要告訴的,隻是這麼些的東西,也是該要想法子處置的,您說這麼多的牛羊,咱們要往哪裡放啊,少不得還是要找官府幫忙想想法子才是。”
白永春點瞭點頭。
“你說這人有沒有可能是臨時耽擱瞭,才沒有來提貨?說不定是剩下的一萬四千兩銀子他拿不出?臨時去湊銀子瞭?”
“這……”白希暮想著搖搖頭:“不是說這一傢人和都搬傢瞭嗎?也不至於躲的就這樣徹底,就算他們是要搬傢,咱們侯府可一直都沒挪地方,他們難道不能來送個信兒?我看還是不要抱著僥幸的心裡才好。”
白永春就重重的嘆瞭口氣。
“事已至此,也真真是無法抱著僥幸心理瞭。”
說到此處,白永春就看向瞭一旁垂手而立噤若寒蟬的張管事。
“老張頭,你說,你也是一大把年紀的人瞭,怎麼這種事你還能看走眼?”
白永春問的十分平常。
可是白希暮與張管事都齊齊驚愕的抬眸看向瞭白永春。
張管事陪著笑,身上已冒出瞭一層的汗,“東傢,您真會開玩笑。這事兒當初不是東傢您做主決定的嗎?當初我特意快馬加鞭的進瞭京城裡來,您也是見瞭那個姓周的的,就是文書,也是您點頭去簽的啊。”
白永春哼瞭一聲,道:“我信得過你們這些老人兒,可掌不住你們這些老人兒不肯給我爭氣。如今這情況瞧著十有八|九就是有人坑害咱們傢,你叫我如何能夠信任你?如何能夠不懷疑你與那些人是有勾結的?”
張管事的臉色已憋悶的鐵青,一口氣悶在胸口裡,一時半刻都喘不過來。
白希暮忙去扶瞭張管事在一旁坐下,拍著他的胸口給老頭子順氣兒,心下對自己父親的做法已經是十分的不贊同。
這張老頭也是跟著他們傢一輩子的人瞭,為人耿直的很,雖然平日裡也會撈油水,可是在這個位置上操著這份心,做東傢的就應該有這個心胸,允許手下人得到一些油水,若是指縫都攥著,那也未免太過不近人情瞭。
做生意看走眼,失敗瞭,那是自己眼光的問題,是自己沒有本事,哪裡能將過錯都推給手下的人身上?
更何況還是要將這麼一大筆銀子的問題賴給一個尋常的老百姓?
他們傢雖然會因為這一次的失誤賠上上萬兩銀子,說不定連鋪面都要盤出去。可是到底不會傢破人亡,緩一緩還有翻身的可能。
可是一個尋常百姓人傢,若是這麼一大筆銀子壓|在頭上,那可是幾輩子都翻不瞭身瞭。一個尋常百姓,一年可能都賺不來二兩銀子,就是他們傢的那些大丫鬟,雖然月錢高一些,一年也就是十二兩,不吃不喝一輩子也攢不足一千兩,朝廷的一品大員,一年的俸祿才三百兩銀子。
一下子上萬兩,這不是不給人留活路嗎!這過錯若是讓張老頭去背,恐怕他們全傢都得去投河自盡!
“張管事,你別往心裡去。我父親是在氣頭上隨口說的。”白希暮安慰張老頭。
白永春哼瞭一聲:“我是隨口說?你哪隻耳朵聽見我是隨口說瞭?這種狗奴才,做事不仔細,沒打探清楚情況就隨意來報告,還得我中瞭招,難道我就該輕易放瞭他瞭?”
張管事聞言,已經是淚流滿面,滿心的憤怒和不平,也不敢在白永春的面前說,就隻敢在心裡暗罵:“我有眼無珠,跟瞭這樣的主子,難道主子眼睛就好瞭?主子瞎瞭不成?自己做買賣沒個章程,出瞭事就都來給下面的人辦事不利,這樣的主子也難怪一輩子沒出息,越混越回去。”
心裡雖然這麼想,可是口中可不敢說。張管事抽噎著,道:“東傢息怒。您也知道,咱們一傢子都是安陸侯府的世仆,從老太爺的那一輩起就是在西北的牧場的。著一代代的傳下來,到瞭我這裡,跟瞭白傢加起來也有百年瞭。我們做下人的,雖然無能,可是一顆赤膽忠心卻是完全都奉獻給瞭白傢的,這一次出事,是我有眼無珠,可是決策到底是侯爺您下的啊,您,您怎麼能夠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我這裡。您這不是要逼著我們死嗎!”
白永春聞言,一巴掌拍在瞭桌子上,憤然起身,“你若是有那個鋼心性兒,倒是巴不得你一頭碰死瞭幹凈,沒本事辦差就別辦差,到現在還得白傢整個都要敗進去,你還振振有詞起來,我這就去順天府高官,我先告你這個老菜瓜勾結外賊,合夥來坑騙我!我看你如何開交!”
張管事聽的兩眼一翻,差點就暈過去。
白希暮忙上前去抱住白永春的大|腿:“父親,息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