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原是在閉目養神,思考著近來之事,聽見二皇子的呼喚,他倏然張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二皇子絲毫不掩飾擔憂眉頭緊鎖的表情。二皇子這般,看在任何人眼中都不會有任何破綻。若不是齊妙前入宮來將他醫治好瞭,並且查出瞭他中毒之事,皇帝都看不出二皇子有何不妥。
皇帝的心中不免懷疑,二皇子雖然有謀害他的動機,卻未必就會先將他除掉。
因為現在朝中局勢,即便二皇子不動手,將來的帝王也不會有其他人選瞭,若是為瞭一個必然會落在自己手中的東西而做如此大不敬之事,那不是將自己的把柄授予人嗎?
可是皇帝相信蘇名博,也相信齊妙。
白希雲和齊妙是二皇子一派的人,他們沒有必要去害二皇子,而且他等於是看著白希雲長大的,對這個自己子侄一般的孩子,他總是莫名喜歡和親近,他將此歸結於緣分,更何況齊妙一直行為端正,品性也是靠得住的。若不是真的查出瞭他中毒,齊妙是不會亂說的。
不然,是他誤會瞭呢?或許這毒不是二皇子下的?
可是他昏迷期間,二皇子的所作所為也是大傢有目共睹的。
皇帝望著二皇子時,內心裡便有驚濤駭浪翻騰著,但是喜怒不叫人知是他多年的習慣,心內電轉也不過呼吸的時間,他就已經扯瞭唇角虛弱的笑瞭:“回來瞭。”
“父皇,太好瞭!”徳王半跪在床畔,行瞭大禮:“父皇醒來就好,兒臣就知道您定然會沒事的!”
皇帝便笑著拍瞭拍徳王的肩頭。
一旁侍奉的蘇名博就不自禁斜眼看瞭二皇子一眼。
這段日子親眼看著二皇子的所作所為,旁人不覺得,再沒有誰會比他更明白皇帝的處境和二皇子真正的態度瞭。這會子卻裝的像個孝子似的。
先前弒君殺父的人倒像是別人附體瞭!
因蘇名博是站在二皇子的背後,皇帝將蘇名博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他心中對二皇子的懷疑因為蘇名博的模樣又確定瞭。
蘇名博是個謹慎聰明的人,這麼多年來跟在皇帝身邊伺候,最是得皇帝的信任,皇帝也最清楚他的脾氣。他是不會輕易對人表現出喜惡的。除非他真的是看穿瞭一個人的本質並且確定此人會威脅到他的生命。若不是有齊妙將他救瞭,新皇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蘇名博的下場可是不言而喻的。
必定是表面送去容養天年,實際上殺之徹底清楚幹凈。
所以在這一刻,別人且不算,蘇名博與他卻是真正的一條心,榮辱與共生死相關的。
“起來吧,朕沒事。”皇帝如往常那般開口免瞭二皇子的禮。
二皇子站起身來,道:“父皇現在可還覺得又哪裡不舒坦?兒臣叫瞭太醫來再為您診治一番吧,這下子您退瞭熱,人也好轉瞭,是哪一位太醫的藥奏效瞭?兒臣求父皇一定要重賞他啊!”
“嗯。”皇帝隻是淡淡一笑。溫和的認可瞭二皇子的話。
二皇子一直懸著的心又放下瞭許多。看來皇帝真的沒有起疑。而且他打量蘇名博也不敢在皇帝的面前胡言亂語。不論皇帝此番如何,將來他都會是大位的主人,若是想保證未來的前程,還是不要得罪未來的主子較好。
二皇子便到殿外去叫瞭三皇子、四皇子、吳妃、欣嬪進來,言稱皇上已經好轉瞭。又將太醫院這些日子在養心殿當值的太醫都請瞭來加以贊許和賞賜。
曲太醫、胡太醫、馬太醫等人一直戰戰兢兢,不敢有分毫差錯,隻怕皇上若是不能夠好起來,他們這小小的八品禦醫一個個連同傢眷都要殉葬。
他們不求得什麼賞賜,立什麼功勞,他們隻求能夠安安穩穩度日,不要帶累瞭全傢老小。
皇帝的康復好轉,終於讓宮中之人看到瞭希望,畢竟若皇帝駕崩,牽扯方面甚廣,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不隻是說朝中大臣的,到時候可不是要一番徹底的動蕩。
皇上若能好,那才是真正的福分。
皇帝好轉的消息很快就傳瞭開來。
齊妙聽到消息時,心裡終於有瞭一些底。
齊妙曾經都想過,二皇子會不會終究狗急跳墻對皇上動瞭手,不再耐煩用下毒這種溫吞的法子瞭。那樣她臂長莫及,可就真的救不瞭人瞭。如果皇上駕崩,那事情可就更難辦瞭。
幸而二皇子還不算太急躁。也幸而她有靈血在身,救瞭皇上的性命。
若是皇上好起來能夠庇佑他們一傢,能夠救白希雲和她的孩子以及一傢子人,莫說是幾顆藥丸,就是讓她放血她都願意。
是以聽瞭管鈞焱說瞭消息,齊妙就禁不住閉著眼睛憑空拜瞭拜。
管鈞焱和駱詠簡裝就都笑瞭,“這下子先不必擔憂,皇上好轉,對子衿的事定然會上心的,且就算他們沒有那個仁慈,也不會為難一個四個月大的嬰孩。”
齊妙點頭,眉宇之間還是有抹不掉的憂慮:“但願如此。”
如此,二皇子不在滿大街的四處搜尋齊妙的下落,過瞭兩日,反而是有消息傳來,說是皇上身子好轉瞭一些,將元哥兒抱進宮裡交給瞭吳妃娘娘暫且照顧,至於關在牢中的白希雲,因是有大臣彈劾,皇上便決定瞭正當的調查以確定白希雲是否有罪。
至於白希雲的正妻到現在還沒找到,皇上竟然隻字未提。
又過兩日,皇帝身體痊愈,便恢復瞭朱批,上朝聽政。
令人意外的是朝堂之上以三皇子為首,有許多大臣站出來替白希雲說話,為他洗刷罪名。
二皇子意外之極。
三皇子不過是個隻知道魯莽行事的莽夫草包,平日裡吃吃喝喝,騎馬打獵,這些事情若說他是個翹楚還可信,怎麼可能與朝中大臣結交的這樣好?
如今還可號召瞭這麼多人來為白希雲說話,當真是太出乎二皇子的意料瞭。
難道這些不是三皇子攛掇?三皇子隻是參與其中的一份子,而不是帶頭人?
這麼說也說不通,若是這些人不是三皇子的人,還能是誰的?四皇子?
那個愚蠢的傢夥,還及不上三皇子,不值得他擔憂的。否則也不會任由他到現在還喘氣兒。
可是二皇子再疑惑,這些為白希雲辯駁之人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將他壟斷經濟說成瞭年少有為,結交黨羽說成瞭交友廣泛,還將之前北方凍災捐款的事叨叨出來,大肆表彰。又結合瞭白希雲從前可憐可嘆的身世,和一個逆境中病弱的人能夠成長至此,足見大才,還一群人請旨讓皇上釋放白希雲並且重用。
二皇子聽的火冒三丈。
什麼逆境成長?什麼貧寒出身?白希雲分明是皇子!他有什麼好可憐的?
最可憐的是他!認賊做母多年,還將萬貴妃當成親生母親。到最後卻知道自己被騙。生母又是那種拎不清的愚蠢婦人,仔細看來他才是最淒慘可憐的!
二皇子心裡雖氣,可是當面又不好不為白希雲說話,畢竟為瞭保全自己的名聲,念在白希雲是他伴讀自小長大的情分上,他若是攻訐白希雲會讓人說他不念情分。
二皇子就隻能壓著氣,當殿不冷不熱的為白希雲辯駁瞭一句。說的無外乎也是三皇子說的那些話。
誰料想,皇上竟然答應瞭。
“既然是徳王的意思,那朕便聽從徳王和眾位愛卿的建議。”
皇帝的聲音極為沉穩,讓人聽瞭莫名安心。
三皇子與眾位大臣就看向瞭二皇子。眼中似乎都有妒忌。
他們費盡口舌說瞭半晌皇上都沒反應,二皇子一句話居然就管用瞭。
二皇子心裡壓著的那口氣都快頂到瞭嗓子眼兒,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叫他難受的幾乎大吼出來。
他甚至不知自己是該笑還是該怒。
畢竟是皇上如此看重自己。
“多謝父皇。父皇英明。”二皇子恭敬的行瞭大禮。
眾人便也都跟著行禮。口稱皇上英明。
皇帝高高坐在金鑾殿上,望著重臣以及皇子們,笑瞭一下,又道:“白傢財產,盡數歸還,白希雲官復原職。就這樣去辦吧,徳王,你素來與白希雲親厚,這件事交給你去辦。”
言語中很是信任。
二皇子笑著應是。
這是讓他怎麼收起來的東西還怎麼還回去!
為何父皇會如此在意白希雲?竟然官復原職?!
難道,皇帝知道瞭白希雲的身世?
不,不可能,這般重大的事,若是皇上知道瞭真相,不可能會不追查。哪個皇帝能容忍皇傢的血脈混淆呢。
二皇子深呼吸自己,才讓自己平靜下來,強迫自己一定要冷靜沉住氣。
如今皇上將這個差事交給瞭他,他就要好生去辦.
至於其他,想殺人,不能走正道,還有暗道呢!
朝會之後,徳王就要出宮去辦事.
路上卻遇上瞭三皇子.
“二皇兄,這就去要見白子衿瞭?”三皇子似笑非笑,面上的表情有些玩味,還有些看好戲的歡快。直刺的二皇子心裡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