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五章 神君日常刁難

作者:二堂姐 字數:4013

神君看似漫不經心的一眼,卻嚇得我魂不附體,一口氣沒順上來,差點兒繳械投降。

片刻之後,我稍稍恢復瞭鎮定,心下思忖著堂堂神君斷然不會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我,不要風度得趴在冰涼的地板上窺視榻下。

因而,即便神君撂下瞭狠話,我依舊半闔著眼眸裝死。

“不見棺材不掉淚。”

神君冷嗤道,廣袖中冷不丁地甩出一道掌風,頃刻間將沉木臥榻轟得四分五裂。

沉重的梁木砸在鼻梁上,使得我鼻梁上立即浮現出一道紅痕,滲著些微血絲。

我下意識地捂著鼻子,仍平躺在垮塌的臥榻之下,大氣都不敢出。

下一瞬,神君稍一跺腳,掩蓋在我身上的沉木紛紛往邊上褪去,我又一次毫無防備且十分狼狽地暴露於他眼前,渾身木屑塵土,面上亦掛瞭彩。

神君一把將我從地上撈起,沉聲質問著我,“你當本座的話是耳旁風?”

“我睡著瞭,沒聽見你說什麼。”我小聲答著,鼻腔中突然湧出兩管熱血,啪嗒啪嗒滴落在神君手上。

他迅疾收回手,以錦帕反反復復地擦拭著手上的血跡,周身氣場驟冷。

我單手捂著口鼻,連連致歉道,“臥榻塌瞭,我不甚被砸瞭鼻梁,鼻血不受控制污瞭神君的手,還望神君網開一面。”

神君冷哼道,“裝模作樣!昨日還敢砸本座的頭,今日怎麼蔫地連罵人的膽識都沒瞭?”

同歸於盡我倒是不怕,可我實在害怕他突然發狂失控。

神君見我未語,怒氣更甚,揚起手朝著我的臉頰扇來。

我急急撇過頭,險險躲閃過他掌心處霸道強勁的掌風。

許是被他掌風餘波波及,我鼻梁處的傷口鉆心地疼,眼眶中大滴淚珠簌簌滑下。

我委實不願讓神君看到我落淚的脆弱樣,連連轉過身,背對著神君,盡量克制著自己心口的怒火,冷聲答道,“神君功高蓋世,我哪裡敢罵?”

“轉過來。”

“長得醜,怕污瞭神君的眼。”

神君失瞭耐性,單手扣住我的肩膀,迫使我面對著他,“你對本座有很大意見?”

“沒有。神君功高蓋世,我很崇拜。”我斂下眼簾,溢美之詞隨手拈來,心裡卻已經對他深惡痛絕。

“你!”神君語塞,氣到理智全失。

對此,我亦十分納悶。

昨日,頂嘴被他打得半死。今日,使勁渾身氣力違心地誇瞭他半天,卻惹得他氣得半死。

他到底想怎樣?

腦海中,黑盒子不甚困惑地說道,“宿主你這個榆木腦袋,完全猜不透男人的心思,究竟如何惹上一身爛桃花的?”

“說得好像你猜得透一樣。再說,神君哪裡算得上男人?他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我小聲嘀咕著,卻不料神君耳力極好,將我所言一字不落地記在心裡。

神君怒極反笑,“本座不算男人?”

完瞭!按這勢頭發展,估摸著他很快就要氣急敗壞地動手扒衣,霸王硬上弓瞭。

我一陣頭疼,連連解釋道,“神君別介意,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這人生性好妒,特別狹隘,見不得世上有比我出色的男子,因而才會對耀眼奪目的你惡語相向。事實上,我自見你的第一眼起,就立志向你靠攏,做一個英俊瀟灑頂天立地的男人。”

“你想做一個男人?”神君嗤笑,“本座愈發覺得,逗弄你是件特別有趣的事。”

逗弄?我嚇得要死,他卻以此為樂,世道果真不公!

他看出瞭我的不滿,但並未拆穿,兀自說道,“別再讓本座聽到‘功高蓋世’四字。”

“知道瞭。”

我微微頷首,心中掠過一絲竊喜,想不到神君也不是那麼難以對付,剛罵他不是個男人,他都沒生氣。

神君又猜出瞭我的心思,冷不丁地給我潑瞭一盆冷水,“你是不是在想,本座為何不對你用強?別急,等本座膩瞭,自然會成全你。到時候,有的是時間讓你尋死覓活。”

“.........”

我突然有些後悔,昨兒個就不該聽信黑衣人的,一劍斬下他的禍根,哪裡來這麼多事!

“說說看,為何對杜十娘下手?”神君眸色一凜,儼然收回方才的戲謔,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殺氣。

“誤殺。”

我抬眸看瞭眼窗外的天色,見烈日當空,愈發鬱悶。

瞅這架勢,我起碼還要煎熬兩三個時辰。

神君沉吟片刻,沒頭沒尾地說瞭一句,“本座還以為你在吃醋,遂對她痛下殺手。”

癡人說夢!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愛上除容忌之外的男人,更遑論吃神君的飛醋?

“來極樂門幾日瞭?”神君起身,坐於案幾前,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不記得瞭。”

“前天為何在屋簷上窺伺本座?為何當著他人的面,對本座說著肉麻至極的渾話?”神君眨瞭眨眼,定定地看著癱坐在地鼻青臉腫的我。

我沉吟瞭片刻,原想如實回答,但又怕傷瞭神君自尊,使得他又狂性大發,對我又打又摔。

腦海中,黑盒子急的團團轉,忙不迭地為我出謀劃策道,“宿主,你和東臨王合力都未必打得過眼前的神君,麻煩你說話前先考慮一下後果行嗎?你告訴神君,你傾慕他多時,喜歡他的偉岸,喜歡他的英武,喜歡他的霸道,喜歡他的一切。”

黑盒子說的,我都明白。

大丈夫能屈能伸,稍稍示弱一下也不是不行。

但我有我的底線,既然心裡隻裝得下容忌一人,就絕不可能開口說出傾慕他人這種渾話。

再者,縱神君如何十惡不赦,我也不會去欺騙他的感情。

神君等瞭我半日,終究未等到我開口,悶悶地替自己倒瞭一杯茶水,隨即潑在我鼻梁上。

嘶——

我鼻梁上的傷口被茶水刺激地隱隱作痛,但片刻之後,鼻梁上的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

神君在刻意幫我療傷?

一觸及他陰鷙的眼神,我直接打消瞭這個可笑的想法。他並不是流連溫柔鄉的情種,壓根兒不會憐香惜玉。

“怎麼,啞巴瞭?不會說話,那就叫兩聲聽聽。”神君手執一顆白子,漫不經心地扔至棋盤上。

我怎麼覺得,他執棋的模樣,同容忌有幾分相像?

不過,也僅僅隻是一瞬間的想法。畢竟,容忌從來不會像他這樣盛氣凌人,更不會以嚇我為樂。

“本座同你說話,你就不會應一句?”神君倏爾起身,將棋盤上的棋子灑落一地,而後快步走至我跟前,單手緊捏著我的下顎,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神君想聽什麼?”我反問著他。

“欠收拾的東西!本座因為你,被廢樓中的怨氣纏著撕咬瞭一夜,你就這麼報答本座?”

原來,他昨夜當真是去廢樓擺平那些怨氣去瞭。

我停頓片刻,而後沉聲詢問著他,“神君大恩,無以為報。如若神君不棄......”

“嗯?本座不棄,你當如何?”

“如若神君不棄,我願替你出一口惡氣,幫你咬回來如何?”

“徐娘,將她拖下去,好生管教!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凈會惹人生氣。”神君揪著我的前襟,“咻”地一聲將我扔出門外。

徐娘聞聲匆匆趕至,她側目瞥瞭我一眼,而後為難地說道,“且歌姑娘身份特殊,我若稍有苛責,恐遭報復。”

“誰讓你苛責她瞭?不許動她,不得傷她,嚴加看管便是。”神君一口氣說完,兀自轉過身,顯出幾分羞窘的模樣,砰得一聲關上門,再無動靜。

徐娘立於原地,似還在回味著神君剛才的話,驚得目瞪口呆。

“且歌姑娘,沒摔壞吧?讓徐姐姐好好看看。”待徐娘回過神,她扭著柔軟的腰肢,朝我信步而來。

我被摔得渾身疼,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就對上瞭一臉諂媚的徐娘。

徐娘捂嘴媚笑,“且歌姑娘,哪日你要是真的飛上枝頭,可別忘瞭徐姐姐。”

她一邊說著,一邊揶揄地朝著神君臥房的方向使著眼色。

什麼時候,我和她的關系這樣好瞭?

我冷笑著,早已將趨炎附勢的徐娘看得透透的。

隻不過,我定然不會在極樂門後院常住,因而也沒必要同徐娘針鋒相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她將我帶入沉香裊裊的廂房中,繼而又拉著我的手推心置腹道,“且歌姑娘,你盡管放心,隻要我徐娘還留有一口氣,定然會拼盡全力保護好你,將你養得白白胖胖,確保神君對你愛不釋手。”

“我累瞭。”我淡漠言之,看久瞭嘴皮迅速翻動,唇上黑痣疾馳的徐娘,眼睛當真有些疼。

“瞧我,說到興頭上,竟失瞭分寸。你方才服侍瞭大半日神君,我竟還拉著你嘮傢常,委實不應該。”徐娘掩唇淺笑,隨即緩緩起身,扭著柔軟的腰肢往屋外走去。

行至門前,她突然轉過身,鄭重其事地囑咐著我,“且歌姑娘,世人皆知神君與人和善,寬厚仁慈,但他此趟回極樂門,還帶瞭一件稀罕玩意兒回來,誰都不讓碰,你且小心一些,萬萬別犯瞭神君的忌諱。”

稀罕玩意兒?

難不成,是靈山佛壇凈蓮間的那塊靈血石?

我如是想著,乍然起身,攔住瞭正欲出門的徐娘,低聲詢問道,“徐姐姐,你可知神君帶回的是什麼稀罕玩意兒?”

徐娘見我肯再喚她一聲“徐姐姐”,喜笑顏開,知無不言。

“且歌妹妹莫急,神君帶回的並非是嬌軟姬妾,而是一塊捂不熱的頑石。”徐娘壓低瞭聲音說道。

頑石!

看來,我的猜測並沒有出錯。

神君得以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一定與靈血石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我若奪下靈血石,興許還有掣肘神君的可能。

思及此,我面露喜色,殷切追問著徐娘,“徐姐姐可知,神君那件稀罕玩意兒藏於何處?”

“唷,這我哪裡知道啊!不過,那麼寶貝的東西,應當藏於極樂宮中吧。你若有幸得神君垂愛,待入住極樂宮之時,自然得見那件稀世珍寶。”徐娘說完,再度掩唇竊笑。

在她看來,入住極樂宮便意味著至高無上的榮耀。

可在我眼裡,極樂宮跟茅坑並無本質區別,神君和糞土也沒什麼差別,一樣惹人嫌。

將徐娘送走之後,我盤腿坐於臥榻之上,聚氣凝神,以治愈術替自己療著傷。

鼻間,一股淡淡的清茶味揮之不散,並不難聞。

但神君舉杯潑我一臉茶水的動作卻鐫刻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以致於多年之後,每每想起今日,我還忿忿不平地潛入夢境,將神君吊於極樂宮不甚牢固的門楣之上,反反復復地鞭笞著他。

吱呀——

待我調息完畢,稍稍松懈瞭一口氣,華清又探頭探腦地入瞭屋,笑意炎炎地朝我走來。

“且歌姑娘,你可算是熬出頭瞭!”華清面帶喜色,大咧咧地上瞭榻,同我共枕而臥。

“成日提心吊膽的,哪有什麼出頭之日。”我淡淡答道,心中鬱結難紓。

這四百年來,即便身處逆境,我也未曾像現在這樣,有怒不敢言。

華清不以為然,“所謂的當局者迷,應當就是如此。你以為神君憎你厭你,實則,他已對你心生歡喜,想寵你愛你,隻不過用錯瞭法子而已。”

短短兩天時間,就對我心生歡喜?

倘若真是這樣,神君的喜歡也是夠廉價的。

“聽說,今兒個一早,神君急喚徐娘,讓她穿上不合身的衣物羞辱於她。不知道的都說神君有怪癖,喜看人出醜。我倒是覺得,神君隻是見不慣徐娘之前百般欺壓你,換瞭個方式折騰她,好替你找補回來罷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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