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
還有一聲特別熟的說,“大哥傢怎麼還亮著火光呢?”
盧栩:……
烏龍鬧大瞭。
第20章歸人
盧栩扶著樹站起來,沉聲喊瞭句“三叔”。
盧有正瞇著眼睛往村裡瞧,冷不丁被他嚇瞭一大跳。
“栩娃?你在樹後面躲著幹什麼呢?”
盧栩拍拍身上的土,“我——睡不著,遛彎!”
眾:……
很快,他們這群服徭役回來的壯丁們就知道瞭盧栩是怎麼遛彎的——
一進村,他們就受到瞭鄉親們拿著鋤頭、棒子的熱烈歡迎。
兩邊看清人都靜瞭靜,隨後“爹!”“哥!”“弟弟!”的聲音不絕於耳地響起來,整個盧傢村沸騰瞭,躲在傢裡豎著耳朵聽動靜的女眷拉開門飛跑出來,腿腳不利索的老太太都綁瞭風火輪似的,撲進人群裡找孩子,一聲一聲“我的兒啊!”
三嬸也從三奶奶傢跑出來,三叔正往傢走呢,聽見有人從後面喊他,一轉頭,三嬸撲過來朝著他一頓的捶打。
全村又是哭又是笑的,一直鬧到瞭大半夜。
盧栩和顏君齊也從三奶奶傢接瞭傢眷回傢,遠遠瞧著村裡的熱鬧,他們兩傢心底卻是無盡的悵惘。
有人回來瞭。
有人卻回不來瞭。
元蔓娘站在傢門口盯著山路,不自覺眼淚就落下來。
盧栩傢火還沒滅,油條才炸瞭一半,見大的小的都低落,睡是暫時睡不著瞭,幹脆讓盧舟去隔壁叫上顏君齊一傢來他們傢吃油條。
“頭一回做,還挺成功,好吃麼?”盧栩坐在院子裡拿扇子扇著涼和顏君齊閑聊。
顏君齊眼睛也紅紅的,人看著有點頹靡,聽他說話,打起精神笑笑,“好吃。”
相比大人心頭難下的愁緒萬千,小孩子則懵懵懂懂,臘月和文貞已經知道他們阿爹睡在墳裡瞭,不會再回傢瞭,看見別人阿爹回來羨慕是羨慕,但已經有些習慣,油條很快就沖淡瞭愁思。盧銳更沒心沒肺,被吵醒瞭也不哭,塞給他半塊油條就歡歡喜喜捧著啃,啃得滿臉都是油。
盧栩長長嘆口氣,拍瞭拍顏君齊和盧舟。
各傢都在做飯,村裡炊煙燃到瞭後半夜。
盧栩沒睡好,第二天幹脆沒去縣裡賣田螺,帶著全傢去給盧吉上墳報平安:他三叔、四叔都好好回來瞭。
今天來上墳的人特別多,盧栩才下山,看見三叔和四叔提著酒來瞭。
他們看見盧栩一傢大大小小,忍不住也紅瞭眼。
走的時候,他們三兄弟一起結伴走的,回來時,他們大哥已經埋進瞭墳裡。
“栩娃,遇到什麼難處跟我和你四叔說,咱們不在一處住,也是一傢人,我和四叔看你們和小輝小軒都是一樣的,知道麼?”
“知道瞭三叔,你們上去和我爹說說話吧。”盧栩叫盧舟把裝油條的籃子給盧有,“昨晚炸的油條,三嬸和小夏忙活一晚上還沒吃著,你們帶回去嘗嘗。”
從山上下來,盧栩見盧舟興致不高,就拉著他到河邊摘葦葉,他突發奇想想包點粽子吃。
傢裡有幹棗,再放點糖,甜甜的吃瞭心情好。
岸邊好摘的蘆葦葉都被盧舟薅差不多瞭。盧栩去賣田螺用葦葉多,盧舟沒事就來河邊撿田螺,摘葦葉,一直給他備著。
盧栩站在水裡摘葉子,盧舟邊往筐裡放,還熟練地在石頭上找田螺。盧栩看得心軟軟的,就越忍不住逗他玩。
盧栩:“你嘴再噘高點就能拴驢瞭。”
盧舟噘著嘴否認,“我沒有。”
盧栩:“粽子可好吃瞭,也能賣錢,等賺瞭錢給你買糖。”
盧舟:“我不吃糖。”
盧栩:“那你想吃什麼,哥給你買。”
盧舟蹲在河邊,仰著小臉道:“我想……”
他攥瞭攥手,頓瞭一會兒道:“我想幫你賺錢。”
盧栩歪頭,覺得他沒說實話,“那你可想好瞭,過瞭今天想要什麼哥哥都不給你買瞭。”
盧舟眸子暗瞭暗,還是點頭,“我不要。”
盧栩咋舌,不知道他這小腦瓜裡又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但盧舟固執起來,嘴巴跟個蚌殼似的,問也不說。
盧栩帶他在河邊玩兒一會兒,把盧舟弄得濕漉漉的才領著人回傢。
一進傢門盧輝領著小雨叫他們晌午到四叔傢吃飯。
三叔、四叔一去幾個月,連個口信都捎不回來,老太太日日擔心,生怕他們再出瞭什麼意外,這次平安回來,老太太精神頭都好瞭不少。
盧舟換好瞭衣服,他們全傢一起過去,一大傢人難得湊到一起,四叔一大早就去鎮上買酒買肉買菜,四嬸、三嬸帶著寒露、小夏做瞭一桌的菜。
過年不過也就如此瞭。
飯桌上,三叔四叔說起來他們才知道,河渠還沒修完,但朝廷怕耽誤農時,先放瞭他們外縣的回來夏收。他們昨天傍晚才到觀陽,路遠的被迫住到驛館,他們住不起店,又舍不得花錢租船,同村的一商量趕在關城門前一起走山路回來。
“我道山路怎麼好走瞭,原來是栩娃天天修補。”三叔當盧栩是為瞭省錢才走山路,又是愧疚又是憐憫。
說起昨晚鬧的笑話,三叔、四叔卻直誇盧栩機敏膽大,盧栩謙虛,“是君齊讓我滅瞭火把過去看看,也是他猜出來不是山匪瞭,還是君齊厲害。”
四叔點頭,“讀過書的娃娃是厲害。”
他們心有戚戚,別說當官的大人,就是管他們的差役記事記工也是得識字的。
可惜他們村裡連個私塾都沒有,想想讀書的花銷,也隻能感嘆。
傢宴散瞭回傢,盧栩看盧舟還是悶悶不樂的,忍不住逗他,“你這是怎麼瞭,跟哥說說,哥給你出出主意。”
盧舟看看他,張張嘴,又抿緊瞭不說。
盧栩無奈,逮住他腦袋好一通揉搓,“這麼點個小腦瓜子想的事比我還多。”
盧栩想,心情不好八成是閑的,他得給盧舟找點事幹。粽子,還是得包!
他把全傢叫齊瞭開會,給全傢鼓吹粽子是多麼好吃,盧舟怏怏不樂,盧栩使出殺招:“還能賣錢!咱們要是做出來吃著不錯,我就運到縣裡賣賣看。”
盧舟低垂的腦袋果然支棱起來。
盧栩暗嘖,心道:我還治不瞭你小子?小財迷!
他中氣十足地開始佈置任務:“臘月負責看好盧銳,娘泡米,盧舟洗葉子和棗,我再去撿點柴,一個時辰後傢裡集合,咱們開始包!”
臘月、元蔓娘:“好!”
盧舟強打起精神:“……好!”
盧栩拿上砍刀背著筐上山撿樹枝,大樹不好砍,亂長的小雜樹隨便砍砍,等過一陣樹枝幹枯瞭就能折下來當柴燒。
他砍些小樹,再撿已經幹枯的折斷扔進筐裡。
他傢用柴多,他不在傢都是盧舟一點一點撿,有時候遇到盧輝、盧軒,或是村裡其他同族的親戚,會幫盧舟多砍些。
盧栩活動活動胳膊,低頭一陣忙活。
他還沒下山,盧輝就找過來瞭。
盧輝比盧栩小一歲,長得比盧栩還高還壯實,見他拿著斧子來瞭,兄弟倆幹脆砍瞭幾棵直徑三四寸的樹,放倒砍枝拖回去。樹葉喂雞,樹枝曬幹備燒,樹幹先囤起來,幹透瞭冬天也能用。
“我娘說要跟你學炸油條。”
“我知道,我都和三嬸說好瞭。”
“我娘說得用鐵鍋,別的鍋不行麼?”
“不行,油溫太高,陶的不結實,三嬸先來我傢做,等熟練瞭,掙著錢再買鍋。”
盧輝想想,“嗯,麻煩大哥。”
“不麻煩,就是借你傢錢我得再緩緩才能還。”
盧輝笑得靦腆,“不急。”
“怎麼不急,三嬸不是想買牛嗎?”
盧輝無奈,“現在買也隻能買到牛犢,幫不上忙。”
盧栩想起顏君齊推測的,想想還是沒說,萬一仗沒打完,真是鐵礦開鐵開多,那盧輝就白高興瞭。
“等等看吧,興許以後就有大牛瞭。斧頭給我,你歇會兒。”
他們倆換瞭工,盧輝去砍小樹枝,換盧栩繼續砍樹。
忙活小半天,他們倆把樹拖回傢,三嬸帶著小夏、小雨和四叔傢寒露、小滿都圍著元蔓娘看刺繡,隔壁顏母也在,邊看元蔓娘繡邊教幾個小的怎麼配色,怎麼換線藏線。
盧栩一進傢門,一院子女眷,人都看傻瞭。
臘月也被拉著學,但她對刺繡興致不怎麼高,見他回來瞭,就高高興興趁機跑瞭,“哥哥,娘泡好米瞭!”
行吧,既然這麼多勞力,來,包粽子吧!
觀陽縣管轄區不少地方都種稻子,他們村就有水田,也有人種稻,但稻米金貴,產量不高,傢傢戶戶就過年過節才吃米,收瞭稻米基本也都賣出去。
米都不吃,更沒人包什麼粽子。盧栩問過,不止是盧傢村窮舍不得吃米,整個觀陽都沒有粽子這種吃食。
聽說蘇記糕點有米糕,不知道是怎麼做的。
盧栩把米、葦葉、棗、糖都端到院子裡的大桌上,開始教。
糯米是沒有的,盧栩隻能用粳米湊合。他好久沒吃米瞭,粳米也挺香。
棗貴,一個分成四份兒。
糖碾碎,把面粉炒熟,和糖摻到一起用一點點水團成小糖團,當糖餡。還能做豆沙餡,盧栩想得突然,沒來及準備。
糖餡也不夠,就純包白粽。
等煮好瞭蘸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