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石頭道:“咱們自傢船不給船幫掏過河費,買得多,進貨還便宜,自然賣得便宜。”
夏天日落晚,這會兒天還不黑,許多人幫忙,抬貨的抬貨,推車的推車。
盧栩連忙叫住眾人:“不去我傢,勞煩幫忙卸到我四叔傢去。”
眾人一怔。
幫忙卸貨的盧軒也怔瞭,“我傢?”
盧栩:“對,晚上我和你說,先回傢開門去。”
盧軒“哦”一聲,不待他走,盧文已經先往他傢跑瞭:“我去說!”
盧爺爺聽見動靜從屋裡出來,見盧文一陣風似的跑進傢,領著一群人大包小包地進瞭傢門,“這是幹什麼呢?這些都是什麼?”
盧文:“都是大哥讓人送來的,我瞧著大哥要給您開鋪子!”
他這一說,送貨來的村民也回過神瞭。
盧栩後一步進來,聽見盧文說話,一巴掌按他腦袋上,“數你機靈。”
盧文嘿嘿笑。
他可瞧見瞭,他哥買瞭好幾種糖,他爺爺要是開瞭雜貨鋪,還能缺他糖吃?
四叔四嬸不在傢,盧文幫著寒露忙前忙後給人端茶倒水,活似這是自己傢。
三嬸聽說瞭跑來,看得嘴角直抽。
盧栩先送瞭譚石頭他們回去。
盧栩再回來,他們傢人到齊瞭,好奇的鄉親更多瞭。
裡正也來瞭,“栩娃,你鋪子賣東西真比鎮上便宜?”
盧栩:“那還能假?都是抬抬腿就到的距離,我還能騙人麼?哪兒劃算到哪兒買,大傢自己比比價就知道瞭。”
他端瞭一碗水喝下去,嗓子要冒煙,叫盧文解開麻袋掀開罐子給大夥瞧瞧東西,“大傢缺什麼東西跟我說,我天天到縣裡,好帶的都能給捎回來。”
村裡人早好奇他買的都是些什麼瞭,這會兒全都往這邊看稀罕。
盧文先掀開瞭糖罐子,除瞭常見的黃糖白糖,還有糖塊。
一下吸引瞭小朋友註意。
盧栩猜他是故意的,果然,緊接著盧文便問:“大哥,我能嘗嘗甜不甜麼?”
村人哄笑,“糖還能不甜麼?”
盧栩給他一巴掌,“那你以後幫著爺爺幹活吧,幹好瞭讓爺爺給你吃。”
寒露耳朵先豎起來瞭,人多,她也沒好意思開口,她暗暗推推盧軒,盧軒裝沒看到。
還是裡正問瞭她心聲,“讓你爺爺給你開鋪子?”
盧栩:“這不是我傢住得太偏,爺爺這兒靠中間麼,要不我開我傢去?”
村裡人先不幹瞭:“中間!中間!誰想買點什麼都方便!”
盧栩又打開別的罐子和麻袋,讓人隨便看貨。
鍋碗盆碟,油鹽醬醋,主婦們有人已經開始選,花花綠綠的絲線,絹花,頭繩,吸引一片小姑娘,酒和肉幹則引得男性們想嘗嘗。
一群人幫盧栩出主意,怎麼釘貨架,什麼東西怎麼擺放。
末瞭,全化作一句話:“栩娃,多少錢呀,怎麼賣呀?”
盧栩挨個報價:“細鹽一百文,粗鹽八十文,那個碗二十文,大的那個三十文……”
大夥心裡比算,才去過鎮上的連連點頭,鎮上的粗鹽都要九十文瞭,盧栩賣的是便宜。
盧栩報完價補充道:“收錢,收銀,也收糧,麥子,米,豆子,菜,雞蛋,什麼都能換。”
剛剛還算平靜的人驟然炸鍋,“豆子也換?”“菜怎麼換?”“幹菜能換嗎?”
盧栩趕忙站上椅子,“別急,還有貨沒拆出來,等弄好瞭我都掛上牌子,豎著一道是十文,橫著一道是一文,糧食和菜怎麼算價,我也都畫出來,大夥到時候看就行啦。”
“這辦法好!”
“還等什麼,來來,咱們幫你理出來!”
“我看院子裡就有木頭,五爺爺,你傢錘子呢,咱們幫栩娃把貨架弄出來。”
院子裡鬧哄哄一片,盧栩當機立斷,讓三嬸、四嬸和元蔓娘組織女性先把小件搬進廚房,按類收拾,再騰臨街的屋子,清掃收拾。
壯勞力們發鋸子斧子錘子,開始鋸木板,做貨架。
免費的勞力不用白不用。
待天黑人散去,臨街的屋子空出來瞭,貨架也差不多做好瞭。
隻剩下自傢人,做飯,吃飯。
三嬸、四嬸在廚房忙活,元蔓娘去顏傢領盧銳和臘月,三叔四叔人還懵著,有些反應不過來。
盧五柱拿柴刀在小木牌上按盧栩說的價做標價牌。
他們全怕盧栩欠瞭債。
盧栩細細給他們講這些全是別人的東西,他隻是幫著代賣,賣完瞭分一半利潤。
三叔擔心:“既然人傢是讓你賣,你又讓你爺爺賣,能行嗎?”
盧栩:“怎麼不行,還要在別的村找人開鋪子賣,隻要不昧瞭本錢,誰都行。這主意還是我出的呢。”
三叔才點點頭,又猛地抬頭看他,“你出的?”
盧栩:“啊。”
四叔:“……”
三叔:“你怎麼這麼大膽子?”
一直旁聽的盧文托著下巴哼唧道:“爹,你才認識大哥?大哥這叫有腦子,夠聰明。”
三叔朝他腦袋敲一下,“大人說話,誰讓你瞎插話。”
盧文摸摸頭,暗哼一聲,心說大哥也不是大人啊。
不過他哥,三哥都沒吭聲,他還是閉嘴吧。
盧栩又把裘傢怎麼找人開鋪子,怎麼經營,送貨,收貨等等同他們細細說瞭。
一傢人聽得久久不語,尤其兩個叔叔,又自豪又復雜地看著他們的大侄子。
怎麼,就比他們還有主意?
倒是幾個小的,一個個藏不住心思,滿眼都是崇拜。盧舟都聽成星星眼瞭。
盧栩收獲來自親弟弟的崇拜目光,驕傲地直想搖尾巴。
可惜盧舟坐得有點遠,他隻好扒拉手邊盧福的小腦瓜。
盧栩:“這是個長久生意,又輕快,就是得一直守著攤子,我想,這活兒給爺爺幹。”
盧五柱:“我給你看著。”
盧栩:“不是給我看著,爺爺,我是想,這買賣,我不做,你來做,賺瞭錢是你的。”
盧五柱和兩個兒子齊聲急眼:“那怎麼行!”
親孫子的買賣,哪能被爺爺截和瞭?一點兒本錢不出,賣賣東西就全是利潤,天上掉餡餅的事怎麼就輪到他們頭上瞭?還不是因為盧栩的面子?盧栩自己都說瞭,人傢一個村就找一戶人傢。
他們兩傢都有大人,就盧栩是一個毛孩子要養傢,哪能搶瞭盧栩的生意?
盧栩沒想到他們會是這反應,忙道:“爺爺你們別急,你們聽我說,這活雖然輕松,但其實也不那麼輕松,要進貨,要賣貨,要收貨,從早到晚,離不得人,我要到縣裡賣東西,根本顧不過來。”
四叔:“那不是還有你娘?”
盧栩:“我娘性子太綿軟,來幾個脾氣不好的搞不好要把她嚇哭。”
眾:“……”
嗯……
不好評價,選擇閉嘴。
盧舟剛要說話,盧栩先道:“盧舟年紀太小,還要幫做傢務,臘月和盧銳就更別說瞭。”
三叔:“不行讓你三嬸幫你娘。”
盧舟:“三嬸要下地,要做油條,要幹傢務,我娘又要做繡活,又要帶盧銳。”
三叔撓頭。
盧栩循循善誘:“爺爺年紀也大瞭,也不能再下地瞭,往後正是陰雨天,我也不放心爺爺往田裡去。”
三叔一聽,果然馬上倒戈:“爹,你是不能再下田瞭。”
盧五柱皺眉,“胡說!”
盧栩:“爺爺你守著店也好陪陪奶奶,奶奶天天在傢裡躺著,那怎麼行?沒病也躺出毛病瞭。叫奶奶也到店裡幫幫忙,即便不能幫忙,到鋪子裡坐坐,和人說說話,心情也能開闊些。”
聽到這兒,盧五柱也有些動搖。
他抿嘴想瞭想,有瞭主意,“行,我開這鋪子。”
四叔想說話,被盧五柱攔下,“聽栩娃的,你一會兒和老三把貨架和桌子擺擺,看看還缺啥,趁還看得見,再收拾收拾。”
一傢人心思各異地吃瞭晚飯,隻有晚到的元蔓娘什麼也不知道,依舊柔聲細語地給孩子們佈飯,幫著兩個嫂子收拾,吃完飯還和三嬸商量著明天去除草。
晚飯過後各自歸傢,四叔板著臉去找他爹。
他關上門,不高興道:“爹,你這不是讓別人戳我脊梁骨?分傢我就占瞭大便宜,這會兒大哥不在瞭,大嫂又不是個能頂事的,我這當叔叔的幫襯不上就算瞭,你和娘在我傢住著,還得靠栩娃操心?”
盧五柱刻著木牌笑瞭:“有個當叔叔模樣瞭。”
四叔鼓著腮幫子,往墻上一靠,抖著腿生悶氣:“反正我沒出息,小時候靠爹娘,大點瞭靠哥姐讓,這會兒還得侄子讓。”
盧五柱瞥他一眼,“找你娘撒嬌去,多大個人瞭,不知道害臊。”
四叔唉聲嘆氣:“爹啊,這會兒就你和娘知道我不害臊,要是讓人傢知道鋪子給你瞭,全村人都得罵我不害臊。”
他湊近瞭點,給盧五柱出主意:“爹,要麼,鋪子你和娘開著,月底和人傢算完賬,咱給栩娃送過去,要麼,明天我把東西給嫂子送過去,反正寒露小滿常過去學刺繡,也能幫幫忙,你說呢?”
盧五柱不吭聲,抬眼瞧瞭瞧他,活似在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