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文猶豫,他要是追出去,店裡就沒人管錢瞭。
轉過頭,陸勇和狗子又眼巴巴看著他,轉過去,盧栩已經跑遠瞭。
盧文嘆氣,唉,得,他還是看店吧。
“想買牛?”新“學徒”洗瞭手,被盧文安排著擇菜。今天他們要做油潑面,面等著盧栩回來教,菜他們要先準備上。
這季節已經沒什麼青葉菜瞭,用的是新發的豆芽和先前曬的幹菜,把幹菜泡水,清洗幹凈,不如鮮菜好吃,在冬季已經是難得。
盧文把豆芽端過來,“嗯。”
學徒道:“不急,我們那兒牛價降瞭,再等些日子你們這兒也該便宜瞭。”
盧文:“你是哪兒的?”
學徒道:“崇寧縣!我們挨著朔州,如今不打仗瞭,用不著那麼多牛啦,不用的牛都往我們那兒賣呢。”
盧栩跑到牛市,一進荒草萋萋的牛市正熱鬧著。
修柵欄的,牽牛牽騾牽驢的,還有在一旁賣車的。
馬暫時還沒有,無論是軍隊還是官府,都缺馬,能勻出這麼多牲口,已經是占瞭離朔州近的便宜。
觀陽不少人聞訊跑來看牲口,多少年瞭,牲口稀罕,有價無市,如今終於開始賣瞭,傢裡田多的,做買賣的,運貨的,全都要來看看。
隻是一問價格,依舊不怎麼便宜。
“我們大老遠從朔州過來的,你瞧瞧,這牛多好,你看看這牙,這蹄子,看看這毛色,這肉,多壯,三歲多,開春正好耕田,這一批沒有比我這兒更好的牛瞭。”賣牛的不住給人展示他的牛。
盧栩長這麼大也頭一次見牛,壯碩的大黃牛,大眼睛長睫毛,長耳朵,一對彎角,那麼大塊頭,別人又拍又摸的也不生氣,隻抖抖耳朵,甩甩尾巴,溫順地眨眨眼。
譚石頭也新鮮,他們倆跑過去摸瞭摸牛,又跟著人群跑去看騾子看驢。
譚石頭想買隻驢,他聽說驢能走山路,往後他姐夫運果子下山,有個驢幫忙,也不用全靠手提肩扛瞭。
盧栩還是想買牛,從盧傢村到縣城,最方便的還是水路,騾子和驢對他用處不大。
他和石頭挨個把牲口看瞭一圈,還是覺得最初看到的那隻牛最好。
他們重新回去,還有一群人圍著牛販砍價。
牛販咬死瞭四十兩不肯松口。
“往後牛還多呢,你這麼拖著,還不如便宜點兒賣瞭。”
“是呀,往後天冷,又沒存草,買回去還得找草,這時候買牛過冬多不劃算,你要是二十五兩,我就買瞭。”
“就是,二十五兩賣瞭吧!”
“仗打完瞭,你還賣這麼高價?”
牛販一哼,拽過牛繩不讓碰瞭,脾氣比他的牛還倔強,“你們不要我重拉回去,二十五兩不賣!”
盧栩擠過來,“三十五兩賣嗎?”
牛販:“不賣!”
盧栩:“最少多少?”
牛販:“四十兩,少一文也不賣!”
盧栩:“行吧,我要瞭。”
牛販氣鼓鼓地瞪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盧栩湊近瞭好奇地摸牛往牛腹下看,“這是公的母的,公牛好還是母牛好?”
其他想買牛的都無語瞭,連公牛好還是母牛好都不知道,就四十兩買瞭?
認識他的紛紛勸他,“盧二當傢,你再等等,過幾日肯定還能便宜呢。”
盧栩問勸他的人:“這牛好嗎?”
“好呀,不好我們都圍著它幹嗎?”“好是好,就是貴。”
盧栩摸摸牛頭,笑道:“好就行,我要瞭。”
“唉,怎麼就買瞭!”
盧栩道:“我著急治病!”
“治病?”眾人稀奇瞭,“牛能治什麼病?”
盧栩望著黃牛水蒙蒙的大眼睛,笑嘆道:“心病。”
是三嬸的心病,也是他的心病。
每次三嬸攢夠瞭錢,總要出波折,先是借錢給他葬父,後來牛價飛漲,好不容易再攢夠瞭錢,牛都定下瞭,最後又全拿去給羅慎托關系。來來回回,幾番不能如願。
如今,總算有牛瞭,這麼好的一頭牛,盧栩才不想因為幾兩、十幾兩再錯過。
畢竟,他們這麼努力賺錢,為的就是這種時候呀!
第89章長遠規劃
盧栩鋪子有人幫忙,三嬸總算能回傢收拾。
拆洗衣服,打掃傢裡,收拾廚房,倉庫……
她和小夏早出晚歸,靠三叔帶兩個小的,吃飽飯沒問題,想讓傢裡和從前一樣幹凈整潔就難瞭。
她和小夏打掃兩天,總算讓傢裡重新幹凈亮堂。
晨霧一散,又是個大晴天,三嬸叫上小夏一起到親戚傢幫忙縫被褥。
小夏他們一個堂伯傢要嫁女兒。
三嬸掀簾子進門,幾傢妯娌都到瞭,元蔓娘領著臘月和盧銳也來瞭,她們才坐下沒一會兒,四嬸帶著寒露也來瞭。
妯娌們坐到一起,量尺寸,塞棉花,縫被褥,拉傢常,一年到頭也就這一兩個月是輕松的。
“瞧這佈多好,又紅又艷,曉菊瞧你娘多舍得給你買。”
“哪兒啊,這都是她跟蔓娘繡花,自己賺的錢。”曉菊娘無不驕傲地說著,還從櫃子裡取出女兒的嫁衣給眾人看,“你瞧瞧她繡這蓋頭,這花多好看!我說再扯紅佈做身嫁衣,她非說包個紅邊就行瞭。”
“曉菊這是舍不得花你的錢!”
“哪是我的錢,她繡花賺的都還沒花完呢。”曉菊娘更自豪瞭。
村裡一群小女孩跟元蔓娘和顏母學繡花,就數她傢曉菊學得最快,別人還繡帕子,她傢曉菊就能繡大花瞭,“人傢繡莊指明要我們曉菊繡的呢。”
“可不是,我們傢小荷跟曉菊一塊兒學的,現在還繡手絹呢。”
“小荷繡的也好,我瞧她繡翠鳥,那翅膀,跟真的似的!”
有人順口問起元蔓娘,“蔓娘,她們出嫁的姑娘往後還能跟著你繡嗎?”
她問完,一屋子人就緊張瞭。曉菊更是緊緊盯著元蔓娘,大氣都不敢喘。
花同樣的功夫,用新繡法繡出來,價格比老繡法高兩三倍,沒幾個月,村裡的小姑娘靠刺繡也攢瞭不少錢。
憑這一手繡活,將來也是她們安身立命的本錢。
別說曉菊這樣能給自己攢嫁妝的,就是隻能繡手帕的小姑娘,也沒少貼補傢用。
若是元蔓娘想保密不讓繡瞭誰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新繡法是元蔓娘教的,圖樣大多也是她和顏母琢磨的。
她們想把手藝傳給自傢人,自然是
聽說有些地方好繡娘有什麼手藝,都是傳媳不傳女的。
元蔓娘一怔,一時都沒想明白別人為什麼會有此一問,“當然能呀!”
同輩的妯娌裡她年紀是最小的,有些嫂子比她大十多歲,猶如兩代人,平常在一起幹活她也不太敢說話,向來是大夥說什麼,她就幹什麼,被這麼多人盯著她有點羞澀,看見外側坐著好幾個跟她繡花的侄女星星眼望著她,又有點兒驕傲。
都是她的小徒弟呢!
今年她們繡花賺瞭錢,農閑又能繡花,各個都買瞭護手的油膏,現下天冷瞭,也沒一個凍手生瘡的,望著她們光滑白凈的手,元蔓娘心裡鼓鼓的。
她是女子,最是知道女子為人一世的不易,若這群孩子能因她多一門謀生的手藝,能把日子過得更好,她這輩子也算有所值瞭。
栩兒說得對,隻有人人有錢,他們才能賺錢,這些小姑娘們有錢瞭,才會買佈,買油膏,她們賺錢瞭,傢裡也才能舍得花錢,買油,買肉,大夥都有好日子,他們傢雜貨鋪也才能開起來呀。
她希望更多的人都能繡花,更多的人能賺錢,希望有一天,他們村裡的小姑娘也能穿戴得起她們自己繡的花。
元蔓娘拉著她手笑道:“曉菊繡得已經比我還好瞭,往後繡瞭什麼先攢著,等你回娘傢再一並帶給我。”
曉菊重重點頭,“嗯。”
聽元蔓娘這麼說,大夥兒都輕快起來,尤其是女兒快要說親出嫁的,一個個笑得合不攏嘴,當娘的誰不想女兒日子好,有這麼一項能賺錢的手藝,將來找婆傢也能挑挑好的。
她們高興地又調侃起曉菊她娘來,“嫂子,你可虧啦,曉菊往後賺瞭錢都成別人傢的啦!”
曉菊娘笑道:“嗨!是是是,誰說不是,我恨不得把她拴腰帶上再戴個十年八年。”
曉菊害羞,借口要給嬸嬸伯母倒茶,和寒露一同跑瞭。
妯娌們調侃,“是大姑娘瞭。”
“哎,要嫁人瞭,性子還是個小孩兒呢。”曉菊娘說著說著又有些惆悵,眼圈發紅。
四嬸給她遞手帕:“說著說著怎麼還要哭瞭,孩子瞧見瞭笑話!”
曉菊娘嗔怪道:“你說得輕巧,等你傢寒露出嫁,我看你哭不哭。”
話音剛落,寒露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來瞭:“我才不嫁呢!”
說罷,她和曉菊兩手空空跑回屋,眼睛透著一股子興奮,寒露性子急,不待曉菊說話自己先噼裡啪啦說瞭:“大伯母你快去看看吧,大哥牽著一頭牛回來瞭!好大一頭!”
元蔓娘發怔:“牛?!”
曉菊道:“是牛,好些人在看呢!”
三叔、四叔一夥青壯正好趁暖和在河邊修碼頭,盧栩一下船就被圍瞭,眾人七手八腳幫忙把船拉上岸,趕牛下船,他們村可是好久沒見過牛瞭!
連在曬谷場曬太陽的老農都跑來看瞭,一個個摸著牛愛不釋手。
“瞧這骨架,真壯啊!”
“才成年,正是幹活時候呢!”
“栩娃,多少錢買的?”“在哪兒買的?縣裡牛市可是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