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冶子忽然呆愣瞭一下,旋即好像是想到瞭什麼,轉過頭來說道:“老婆子,你不會是想要把——”
“老頭子,咱們兒子的文牒、路引都還在傢裡,不如就送給這位小哥吧。不管怎麼說,他也救瞭陳大嫂的孩子,也算是咱們村裡的恩人。如今他遇到瞭困難,咱們陳傢村的人一向知恩圖報,可不能不管啊。”
“這——”老頭子沉默瞭一下,忽然跺腳嘆息:“罷瞭,這也是你我之間的緣分,就送瞭給你吧。”
老頭子走進屋子裡翻箱倒櫃瞭一陣,從屋子裡拿出一身衣裳,一把寶劍,以及兩個小本子出來,放在瞭堂屋的桌子上。
“貴客,如果你不嫌棄,這些東西以後就是你的瞭。”
林強沒說什麼,輕輕地拿起那個小本子一看,廢瞭好大的勁兒才看清楚,上面寫著的是‘陳孝恭’三個字。下面還有他的籍貫,出身,父母兄弟等介紹內容。另外一個小本子則是路引,上面蓋著縣衙門的印章,好比一張通行證。
那身衣服尤其引起瞭林強的主意,那不是普通鄉下人穿的土佈衣衫,而是一件藍色的長袍,上面還擺著一條白色的寬腰帶,外加一隻白銀的束發冠。隻這些東西,就足以看出來,陳冶子的兒子,以前很有可能是一名遊俠。
唐代的時候,華夏大地俠風甚盛,經常混跡於胡姬酒肆之中,其實這樣的打扮也不稀奇,沒準就是裝裝樣子嚇唬人而已。
不過當林強看到那把長劍的時候,頓時又把這個念頭收瞭回去。那是一把很細很長的長劍,純鐵打造,沒有劍鞘,古樸安詳,銹跡斑斑,就像是剛從土裡刨出來一樣。但不知道怎麼的,劍身上卻向外散發出陣陣清香的味道,好像杏花一樣。
林強不自覺的把它拿在手裡,立即感到一陣迷蒙的煙雨之氣,籠罩過來。仿佛忽然置身於三月江南大地,令他心曠神怡,春意盎然。
“杏花春雨劍!”林強不禁脫口而出:“此劍應該是楚國鑄劍大師風胡子,當年為瞭媲美歐冶子的戰國五劍,特地打造出來的一把名劍。因為戰國五劍充滿血腥、悲壯、暴戾之氣,所以風胡子反其道而行,賦予瞭此劍一種雲蒸霞蔚的浪漫氣息,此劍鑄成於江南群山杏花谷,成劍之後,在懸崖之巔,飽食江南春雨三十年,此後就有瞭一種靈性。靜止的時候杏花芬芳,出劍不溫不火,煙雨迷蒙,忠厚古樸,繾綣綺麗,浪漫多彩,毫無戾氣,因此也號稱為——君子劍!”
陳冶子一愣,驚訝莫名:“沒想到貴客對鑄劍也頗有研究?”
“別誤會,我對鑄劍一竅不通,隻是懂得相劍而已。”林強趕忙把杏花春雨劍放下,擺瞭擺手:“這禮物太貴重瞭,我不能收。”
陳冶子再次楞瞭一下:“貴客居然懂得相劍,那麼我傢裡還有幾件兵器,可不可以請貴客幫忙給看一下。”
林強點瞭點頭:“我也不是很懂,但一些名劍還是可以看出來的。“
“這邊請。”陳冶子忽然擺瞭擺手,帶著林強出瞭院子,然後向村口走去,經過昨天燒毀的那個房子,走進瞭樹林。林強看到前面一座高山擋住去路,在高山腳下很多人都在忙碌著,像是這裡的村民。
他們有的圍著一個大火爐在吆喝,有的在打鐵,有的人則順著峭壁上開鑿出來的天梯往上爬,好想背上背著什麼東西似的?
“玄英砂?”林強看到有人在水裡洗滌礦石,走過去一看頓時明白瞭,原來這裡居然是一座鑄劍工廠。
“我們這個村子世世代代都是以鑄造兵器為生的,也不知道以前傳瞭多少代瞭。所以以前傳下來的兵器很多人都不認得,今天幸虧遇到瞭貴客,就請貴客幫我們看看,這些到底都是什麼?”
“好的。”因為都是記憶碎片,所以林強也沒有深究什麼。再說,古代以鑄造兵器為職業的村莊也有不少,不足為奇。
他被帶著爬上山坡,進入瞭一個陰暗潮濕的山洞。山洞很深,往裡面走瞭很久,老頭子啟動機關,打開瞭一道石門,帶著他走瞭進去。
林強頓時愣瞭,眼前出現的這間石室非常整齊,四四方方,橫豎都有二十米長,裡面沒有鐵匠和火爐,隻有一些架子,上面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兵器。
在陳冶子的引導下,林強從頭到尾的看瞭一遍,大部分都不認識,但有一張弓,他記得很清楚,忽然倒吸瞭一口冷氣:“這是莫離弓,怎麼會在這裡。傳說這是一把神弓,乃是楚國王室的寶物。還有這個長空破月劍,也是風胡子的作品。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林強大概的在屋子裡轉瞭一圈,發覺能認出來的還真不少,但大部分都是風胡子的作品。風胡子那是楚國鑄劍大師,也是南方的鑄劍祖師,雖然名頭不像歐冶子那麼響亮,但其實他的造詣是超過歐冶子的。
華夏的鑄劍師大概分為南北兩排,北方的鑄劍術基本來自於蚩尤族的傳承,而南方則更加神秘,傳說來自於昆侖山的神仙,但那都是神話故事不可考。可考的隻有風胡子和歐冶子。但北方的傳承從蚩尤之後,早已經沒落甚至消失,南方的傳承卻一直也沒有中斷過。
“貴客,你說這些都是風胡子的作品?”陳冶子顯得比林強更加驚訝,而且看上去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難道你們真的不是風胡子的後人?”
陳冶子忽然笑瞭:“貴客,風胡子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人,我幹嘛要隱瞞。這一點我的確不清楚,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我也不太清楚。”
“那我現在在哪?”
“蜀中!”
林強不願意再說什麼,因為根本沒必要,反正就是一場夢,他之所以跑到這裡來,就是為瞭要報答陳冶子給他解決瞭身份問題。現在該做的已經做瞭,他要啟程去長安瞭。而據他所知,要去長安,最近的一條路應該是走褒斜棧道,就是韓信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那一條,否則就要出子午谷,取到陳倉。
他並不是對歷史很瞭解,但韓信和諸葛亮的故事,是耳熟能詳的。諸葛亮每一次出川,走的都是子午谷或者褒斜谷。
“真沒想到這裡的兵器居然都是風胡子留下來的——”陳冶子似乎有很多的事情想不通,搖瞭搖頭:“我們回去吧。”
陳冶子試著從兵器架子上拿起莫離弓,但好幾次都拿不起來。於是林強就替他拿著,然後走下山路,回到瞭茅屋。
“這把弓,還有那把什麼什麼劍都送給你。另外我傢還有一匹白馬也是我兒子留下的,也一並送你,希望你早日到達長安。”陳冶子趕緊把衣服什麼的捧起來放在林強的手裡。但林強知道這兩件東西都價值連城,所以不肯接受。
“你要比武招親,沒有趁手的兵器不行,此外還要有很高的武功。你們高句麗早已經滅亡瞭,以後不要再提起來,不然會被抓的。你就說自己是新羅人好瞭。”陳冶子回到屋裡,拿來一本書遞給他:“這是杏花春雨劍法,你也帶著吧。”
“杏花春雨劍法!”林強對武學很癡迷,所以他立即翻開來看,但剛看瞭五六張,頓時就瞪大瞭眼睛:“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這是七七四十九手回風舞柳劍,我們陳傢祖傳的劍法啊。”
“啊,你也姓陳!”陳冶子呆住瞭。
“哦,不是。”發覺自己說錯瞭話,林強趕忙住口,收攝心神仔細的往下看,可是越看越奇怪,雖然這上面的確是七七四十九手回風舞柳劍,但是劍法裡面的變化,明顯比回風舞柳劍更加精妙,更加復雜。簡直不能同日而語。相比之下,好像陳傢的劍法,隻是縮略的山寨版而已。
“還有一件事情,你需要一個教書先生,否則你根本不可能通過文試這一關。”那個老太婆從裡屋走出來說。
“我可以給你雇一個,先學習簡單地識字。”陳冶子忽然慨嘆著說:“其實,我知道,你不是要去遴選駙馬,你是要去救人,但救人也不能魯莽。放心吧,既然咱們有緣,我們會盡力幫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