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精元…方盛勵恍然,兩眼大睜:“他們瘋瞭?”
“他們沒瘋。”黎上輕眨瞭下眼:“精元不是那麼容易融合的。我雖沒見過藥方,但從思勤口中得知他的這個藥重在調理轉化自身,讓自身去適應、容納各種精元。既是調理轉化,那就非一朝一夕的事。”
“思勤…”方盛勵問:“是那個年紀輕輕就致仕的蒙人太醫?”
“是,也是白前的師兄,他已經死瞭。”
“藥呢,他的那個融合藥是什麼時候煉成的?”方盛勵急問。
“今年四月份。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的藥和手札才送去蒙都不久。”
“可現在都已經快十一月瞭,您確定他們的身體沒有調理好嗎?”
“我確定。”黎上讓方盛勵稍安:“不瞞你說,在被白前種瞭七色奇毒後,我也想過研制融合藥。隻是後來遇上我娘子,她幫我把毒拔瞭,我就沒瞭那心思。精元融合極難,更別說讓身體能容納各種精元瞭。這個調理的過程,不止異常痛苦,而且轉化起來非常緩慢,想成功起碼要一年。”
方盛勵定定地看著他,不安的心漸漸平復。
沉凝數息,黎上道:“你現在首要做的,是將三通教撐起來,以便應對將來可能發生的所有動蕩,其次才是找尋方老教主。”
方盛勵不明白:“既然都知道有這個藥瞭,那我們為什麼不趁他們還未轉化好動手?”
“能把身體調理得可容納各種精元…”黎上問他:“有多少人受得住這個誘惑?”不要天真瞭,百匯丸一定會給江湖武林帶來一場浩劫。“就目前,讓蒙玉靈、戚寧恕緊緊地攥著這個藥,並非是件壞事。”
方盛勵不傻,沉定稍稍,眼珠子慢轉,看向曾傢:“你在剪除他們佈在外的勢力。”
“我沒那麼高尚。”黎上冷色:“我隻是在報仇。”
靜寂幾息,方盛勵牽動唇角笑瞭:“那您報完仇後,蒙玉靈和戚傢在外的勢力還剩多少?”
黎上凝目:“零零碎碎。”但這些零零碎碎終會凝聚到一塊,然後被全部鏟除。
兩人在岸邊靜站瞭片刻,當停在曾傢後門的車慢慢駛離,方盛勵告辭。
黎上一行休整瞭一個時辰,去往廊亭。隻他們尚未到碎千湖,一界樓就送來信。東明生昨日傍晚離開瞭湖心小島就再沒回去,他也沒回東傢。
“追嗎?”圖八問。
“往哪追?”黎上調轉馬頭:“去汕南。”最後一傢瞭,收拾瞭王氏,他便可以打道往回。
圖八還真不知道往哪追,畢竟他們的人隻盯瞭十一傢,東傢和東明生並不在之內。但一界樓,幹什麼吃的?瞥瞭眼送信的中年,他打馬追上跑遠的那位。
荀傢屯,辛珊思跟外祖還有四個舅舅細談之後,又經瞭好一番計算,最終決定每冊話本再加印兩千本。
“閻娘子…”老屯長一早跑來。
聽到聲,薛冰寕從廚房裡出來快步去開門:“您老有事兒?”
“之前閻娘子囑咐讓我給留兩頭豬,我來問問兩頭夠不夠?”老屯長可是知道的,她傢裡來瞭不少親戚,好幾個半大小子。
“麻煩您給我多留兩頭。”辛珊思正在給黎久久換尿佈。黎久久噗著小嘴,舉動著兩條小胳膊。
老屯長一聽這話,老臉笑開瞭花:“成,那我傢裡的那欄豬就都給你們留著。”
端著一碗雞湯,李阿婆掀門簾進堂屋:“豬咱自己殺,不要找殺豬匠。”將雞湯放在桌上,去撿久久換下的尿佈。
“您放著。”辛珊思身子一歪,擋住她:“我洗,不用您來。”整天幫她燒鍋洗碗忙裡忙外,她都怪不好意思的。
“搓兩下淘兩水的事,你洗我洗都不費什麼勁兒。”李阿婆沖著躺炕榻上的小丫丫問:“你說太婆說的是不是?”
黎久久咧嘴小屁股一撅側過身,手往嘴邊送。隻冬日身上穿太厚,手夠瞭又夠,還是沒能夠著嘴。
“就讓珊思洗。”洪老太從西屋出來,搬瞭條板凳:“你也坐會。”
“成,”李阿婆笑道:“老姐姐都說瞭,那我就不搶這活幹瞭,等著伺候滿繡和華勤的娃子。”
“哪裡就需要您來伺候瞭?”滿繡提著茶壺進門:“都多大歲數瞭,您早當享福瞭。我娃子我自己伺候。”見姍娘侍弄好瞭久久,叫她趕緊過來趁熱把湯喝瞭,“才睡瞭幾天安穩覺,爹眼下的青色便退瞭。”
洪老太去看著久久:“老大上歲數瞭,就不能折騰瞭。”
“那牢裡是什麼日子?”李阿婆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辛珊思坐到桌邊將將喝瞭一口湯,黎久久就躺不住瞭,啊啊地要起來看看。
“你這小鼻子是不是忒靈瞭點?”滿繡杵到炕榻邊。黎久久麼麼麼地唔囔,兩眼濕潤但還凝不起淚珠子。
端瞭雞湯,辛珊思起身放輕腳走去裡間吃。洪老太將小人兒抱起,掂瞭掂:“能喂點粥油瞭。”
“等黎大夫回來,就給她吃。”辛珊思把碗放到床頭櫃上,手裡拿著隻雞腿。
黎久久小嘴癟著,眼不眨地盯著房門,就好像知道她娘避著她偷吃好的。滿繡歡喜得不得瞭,俯下身子在小姑娘的帽上親瞭一口,側過身子跟她奶說:“賊精賊精。”
李阿婆哈哈笑:“能走就自己跑過去望望瞭。”
“哎呦呦…”見小乖乖眼淚珠子快下來瞭,洪老太趕緊哄:“咱們再挨幾天,待你父親回來瞭,曾外婆就給你熬粥油吃。這粥油就給咱們久久一個人吃,旁人誰也吃不著。”
喝完湯,辛珊思端著碗走出裡間,見饞閨女看來,把碗口一斜,讓她瞧清楚碗裡的雞骨頭,道:“沒瞭。”
黎久久眼淚滑下,小嘴一張哇哇哭。
“不哭不哭…”洪老太掏瞭巾子出來,一邊給曾外孫女擦眼淚一邊瞪外孫女:“你就是故意招她哭。”
辛珊思樂道:“她這幾天小日子過得太美瞭,隻要醒著,就有人抱,小手一指,更是想去哪就去哪。我得挫一挫她。”
“你得瞭啊。”洪老太擺擺手:“趕緊把碗拿去洗瞭。”
“好嘞。”辛珊思轉身。滿繡壞壞地喊:“還有尿佈。”
對,辛珊思又回來:“差點忘瞭。”走到炕邊,沖一口不到嘴就哭的饞閨女做瞭個鬼臉,彎身端起小盆。
黎久久小腦袋仰起來哭,小腿還蹬蹬。
一手端碗一手拿著尿佈,辛珊思臨走瞭還撂下句:“哭吧,等你爹回來,你要能張嘴跟他告兩句狀,我就佩服你。”
“怎麼瞭這是?”洪南楓領著大兒到正屋門口。辛珊思快跑:“沒怎麼。”
“沒怎麼你跑什麼?”葉明麗走出東廂:“我可聽見瞭,你就欺負咱久久還小。等黎上回來,我這個舅奶肯定幫久久把狀告得清清楚楚。”
見曾外祖進屋,黎久久嗚啊嗚啊,像在說著什麼。
“在告狀瞭在告狀瞭。”滿繡笑死。
第110章
汕南城,幾輛雕花馬車急急駛到城門口,隊也不排就往前去。排隊的百姓瞄瞭兩眼,便不再看瞭。
城衛攔下馬車,車夫像往常一樣掏瞭個錦囊出來丟瞭過去。城衛照常接瞭,卻沒像過去那般直接放行,手一抬招呼人查車:“細致點。”
車夫蹙眉,眼見一隊城衛走近,他不著痕跡地撇瞭下嘴,手伸向袖口,掏出個稍微飽鼓些的繡囊,跳下轅座,扯唇覥著臉道:“幾位差爺辛苦瞭,這點心意還望笑納。”
“你客氣瞭。”城衛首領接瞭銀子慢條條地塞入襟口。車夫兩眼留意著左右,見城衛仍要查車,心裡不痛快瞭,今天是怎麼回事?
城衛強硬地叫開車廂門,六輛馬車裡坐的全是人,數一數,四十二口。車夫還在打點,可城衛就是不放行,查完一遍猶不夠還喝聲讓車裡的人都出來。周圍起瞭私語。
“這是城西王傢嗎?”
“是他們傢。”
“看氣勢,官傢是不打算放他們出城。”
“他傢犯瞭什麼事嗎?”
“哪個曉得?不過不年不節的,這麼些人出城…裡頭肯定有蹊蹺。”
王傢大管事躬身杵在城衛首領身邊:“咱們十多年的交情瞭,您說個話,我這一定照您的意思來。今天主傢真的是有急事要辦,需出城一趟,您看能不能行個方便。”
“也不是我有意為難…”城衛首領不想多說,拍拍王傢管事的肩將他推向馬車:“回吧,這城你們肯定是出不瞭。”有主不讓王傢出城,上頭都一天三囑咐。誰他娘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哪個敢松口?
已下馬車的王氏當傢人王牧豐,聽著此話,心不由一沉,見許管事看來,他立馬使瞭個眼色。許管事會意,忙又回過頭想拉城衛首領到邊上說話。
城衛首領卻抬手止住他的動作:“別打聽,我就是個守城門的,多的事不知道。”
“這…”許管事見對方相當避諱的樣子,也有些摸不準瞭,腦中是王傢那些來路十分模糊的產業以及每年劃出去的營收,心裡突突的,扭頭望瞭一眼傢主,湊瞭下鼻再掏銀子又硬著頭皮上前去。
“我讓你們回,你們沒聽見是嗎?”城衛首領有些不耐煩瞭,正要發作,餘光瞥到手下在朝他比手勢,立馬轉身望向後。進城口井然有序,城外馬蹄聲來。
許管事右眼皮子莫名地連三抽,他下意識地一把抓住要出城迎人的城衛首領,急問:“我不是王傢人,我能出城嗎?”
一溜兒的高頭大馬,飛馳而來。城衛首領甩開許管事,疾步走向進城口。看著的王牧豐,抬手擺瞭下。王傢人見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城門外,抬腿就想悄默默地散瞭。不料才移動,他們就聞抽刀聲。
這抽刀聲立時拉回瞭一些目光。皮子粗糙的男子,作漢人打扮,右手緊握著彎刀,就站在排隊出城的百姓中,兩眼不眨地盯著王傢一眾,右嘴角微微揚著,帶著一股戲謔。
暖暖日光下,彎刀的刀鋒卻分外凜冽。王傢人不敢再動。周遭無人聲,由遠及近的馬蹄在放緩。離城門還有兩丈遠,圖八便掏瞭塊令牌出來。城衛立時俯首行禮,接著便利利索索讓開道。
熙熙攘攘裡,王牧豐一眼鎖定一人。那人一身黑色錦衣,玉扣冠發,五官立體精致卻不乏硬朗。其騎在馬上神色冷漠,盛氣凌人得很,此刻也正看著他。他喃道:“黎上?”
抵近王傢一眾,圖八拉韁繩。圖六兩腿夾馬腹,馭馬往邊上去一點。黎上上前,掃瞭眼幾輛馬車,復又望向王牧豐,輕聲問道:“這是要去哪?”
聞問,王傢人不約而同地移目看向傢主。王牧豐喉間動瞭下,盯著黎上,肚裡那顆心都快不跳瞭。近日的不安,這會終於落實瞭。
沒等到回話,黎上淺笑:“城你們是出不瞭瞭,我送你們回去。”
“黎上,”王牧豐咬著牙作出一副氣極樣:“你竟然勾結蒙人屠戮中…”
“我隻是在學你們的主子,借勢。”黎上冷幽幽地看著都瀕死瞭還想敗壞他名聲的王牧豐,諷道:“你可真是一條忠心耿耿的狗。”
“我不是誰的狗,你要殺我盡管來就是瞭。”王牧豐還大義凜然,手伸向馬車,刷的一下抽瞭自己的劍。
黎上輕嗤:“我不是要殺你,”慢慢收斂神色,“我是要汕南再無硬劍客王氏。”
“你…”王牧豐瞠目。
圖八右看一眼,見黎大夫沒話要說瞭,舉手握拳。上百弓手分散開,取弓上箭瞄準王傢人。
圖六冷笑,王傢還想逃,逃哪去?
王牧豐憤恨,嚷到:“大傢都過來看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黎大夫勾結呃…”一支利箭穿喉過,斷瞭他的話。王傢眾人驚恐地看著傢主手捂上脖慢慢倒下,遲遲回不過神。
“我與王傢的深仇大恨,起於二十年前。”黎上道:“二十年前王傢幹瞭什麼,王傢人心裡清楚。坦州黎傢被滅門後的這二十年,王傢的日子過得如何,汕南城的百姓應該都看在眼裡。”
出城的隊列裡,一個尖嘴婦人朝旁淬瞭口唾沫,一點不收聲地道:“活該。他傢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今春到浪子谷莊子上住,看我們村李子花傢的二丫頭臉模子漂亮,硬是強買瞭去,轉手就將人賣進瞭窯子。那二丫頭性子烈,被窯子押著接客的當晚咬舌自盡瞭。王傢一個未成人的小姑娘都這麼毒,大人能好到哪去?”
“王傢吃剩的,寧可倒進茅坑裡也不給花子吃。”又一人發聲。
“王傢日子如何,我們窺見不瞭多少,但他傢城外田地的佃租那是真的重,兩成七。去年老天不開眼,下半年就沒怎下雨。田裡收成不好,有幾老財想降點租子,把眼全投向王傢。可王傢愣是一點沒降。這麼一來,那幾老財也不敢降瞭。”
“王傢那田怎麼來的,咱們這些老東西都清楚。”
圖八讓弓箭手聚攏,壓著王傢人往回走。王牧豐的屍就躺在邊上,王傢人怯瞭不少也規矩瞭不少。
午後,黎上領著尺劍從王傢大宅走出,程餘粱與圖八、圖六緊隨。
“您真不歇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