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如夫人是個什麼鬼?
他們雖然態度還算和藹,可身上的煞氣太重。一看就是屍山血海裡闖出來的,眼刀子都能殺人那種感覺,挺嚇人的。
王姝默默地往蕭衍行身邊站瞭站。真不是她慫,主要是蕭衍行身上的氣息更讓人心神舒暢。
在場幾人裝作沒看到王姝動作的樣子,很是正色地與王姝大致說瞭一番需要安置的人數,以及如今那些人所在的位置。這些事按理說是不該對一個小姑娘說,但如今王姝是王傢的傢主。事態迫在眉睫,這些事情根本越過不過她。
王姝默默地聽著,倒也沒有亂發表意見。
隻是等他們全部說完才扭頭問蕭衍行:“爺,你可有輿圖?”
蕭衍行沒驚訝王姝鎮定自若的表現,倒是她這一句話,叫幾個壯漢多看瞭王姝一眼。
王姝沒有在意,隻是盯著蕭衍行。
說實在的,古時候地圖的重要性和私密性,可跟後世地圖爛大街不一樣。尤其是邊境地區的輿圖,那是軍事佈防上的重中之重。有那詳細的輿圖,等閑不能給外人看。但此時蕭衍行仿佛沒意識到這話哪裡不對似的,直接讓人張開瞭輿圖。
王姝走過去,仔細地觀察瞭一番輿圖。雖說這個時代不在華族的歷史上,但大陸的地勢地貌還是跟華族歷史上一樣。山脈、河流、沙漠、戈壁等等,大致的位置沒有變化。
也就是說,雖然歷史上沒有大慶,但可能還是同一片大陸。
她本來是想就這輿圖來具象化一下要安置之人的位置,以及要撤走一部人,大致該走什麼路線。誰知道在看到詳細程度遠遠輸後世地圖的輿圖後,不自覺地皺起瞭眉頭:“這裡是不是有一片湖泊?這個地方其實是一塊大盆地?”
王姝指著其中一塊盆地的位置,手指點在上面,戳瞭戳。
話音一落,幾個人面色都是一變。
“如夫人怎知?!”
王姝眨瞭眨眼睛,心裡有瞭一種奇妙的預感:“沒有,曾經聽父親的鏢隊師父說過。我打小記性好,記得比較清楚。這個湖泊是個鹽水湖,是與不是?”
紅胡子的大漢一雙眼睛凝在王姝的身上,片刻,意識到不妥,才收回視線:“如夫人知曉的挺多。”
王姝也沒解釋,隻是轉過頭,又盯著輿圖看瞭許久。將他們說的位置標出來,又按照他們事先定好的路線做瞭記號。大致看出瞭他們是想借著深夜,從人跡罕至的地方將人運走。
“明日我王傢鏢局各地的話事人就到瞭,會在北郊的王傢宅子下榻。”
王姝沒有擅自對他們事先預定的路線發表意見,隻是淡聲道:“主子爺若是得空,明日跟著一起過去也好。”
見過一面,幾人的身份不便於久留蕭宅,借著夜色便告退瞭。
王姝垂眸思索瞭片刻,也準備告退。
蕭衍行沒有攔她,隻是目光落到王姝先前拿手指點動的地方。
旁人不知王姝,他卻是早就將王姝的生平查的一清二楚。這小妮子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知道的東西還真不少,藏得還挺深的啊……
第五十章
王姝回瞭房後,腦子裡一直在琢磨那個輿圖。
她以前讀書的時候,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記性好。記性好到什麼程度,便是看三遍的內容比一般背過書的人都記得清楚。雖然地理學得不是最好,但王姝腦海中地圖的概貌還清晰的記得。她追求完美的毛病犯瞭,方才看到那個粗略的輿圖,就想下筆把它填充完整。
但這隻是王姝的猜測,她其實並不確定如今大慶西北的地形地貌是不是完全跟後世的吻合。畢竟就算是同一片大陸,也至少隔瞭上千年的距離。
地形地貌這種東西並非一成不變。時代的變遷,大自然也會在時間的長河中重新雕琢這片大地。
……罷瞭,還是別做多餘的事。
閉上瞭眼睛,王姝翻瞭個身,又唾棄起瞭自己。要不改天她自個兒畫一個?反正不拿去蕭衍行面前炫,旁人也不知道她畫瞭地圖不是麼?
這麼一想,王姝坦然瞭。抽個空填圖吧。
翻來覆去的沒睡著,王姝覺得地圖這個事兒還挺重要的。若是能有一份精準的地圖,某種程度上能消減很多行程上的麻煩。就算不是往後押鏢用,這一次運送私兵出城也是能用上的。
她於是爬起來,朝門外喊瞭一聲。
喜鵲就住在她屋子旁邊的耳房,離得很近。輕輕一聲她便會醒來。
王姝要瞭筆墨紙硯,爬起來畫圖。得虧她記性好,圖形記憶能力也很強,不然一般人還真幹不瞭這事兒。就著昏黃的燭火,王姝硬生生將在蕭衍行那看到的輿圖畫瞭下來。不僅畫出來,王姝還根據自己後世的記憶,給部分地區添上瞭細節。
這一畫,就是大半夜。等她全部弄完再抬頭,差不多三更天瞭。
王姝打瞭個哈欠,渾渾噩噩地爬上床,黑甜一夜到天亮。
次日一大早,日曬三竿才睜開沉重的眼皮。講真,要不是今日還有事兒,她恨不得睡到下午。艱難地爬起來洗漱,簡單的用瞭些吃食便又去找袁嬤嬤。
袁嬤嬤早就在等著王姝瞭,一大早主子交代的話,她必然不能忘。
“今日夜裡子時,北郊王宅。”
王姝聽著這跟密語一樣的交代,點點頭:“曉得瞭。”
打瞭聲招呼,她率先去瞭北郊的王傢。
四地的話事人昨夜到的,如今安頓在王傢的後宅。王姝過去的時候,他們早已在花廳等著。說來,這些人也是頭一次見王姝。早在幾個月之前,他們是沒想到王姝這樣一個小姑娘會最終掌握王傢的。王玄之也在花廳,不過這次要議的事情就不便讓他知道瞭。
他正在與四地的話事人說話。
主要是林師傅與幾個掌櫃的在說,王玄之隻是聽著。與上回各地大掌櫃去王傢匯報那次相比,王玄之此次成長瞭許多。雖然還不能全部聽懂,但不至於像上次那般蒙昧瞭。
各大掌櫃心中安慰,還沒有見過王姝,他們便已然對王姝有瞭一個好的印象。
蕭衍行的人沒到,幾個鏢局話事人能聊的,自然是此次王姝嚴查各地商鋪,盤點資產一事。
說來,自打王程錦出事以後,王傢的產業受到瞭不小的打擊。
王傢往日就靠王程錦一人撐著,傢主其實就是一個傢族的支柱。支柱若是倒瞭,其他商戶定然會聞風而動。沒有瞭王程錦的威懾,王傢人心渙散,生意自然就受到影響。原本不少人都以為王傢要就此衰敗下去,倒沒想到王傢那個被藏在深閨的姑娘突然站瞭出來。
說實在話,對於王姝這樣一個才虛歲十六的小姑娘,各地的大掌櫃是沒多少信任的。今日之所以會即可趕過來,全靠過去舊主的情分,其中不少還夾雜瞭對王玄之這個未來傢主的期盼。
沒見過王姝本人之前,他們唯一感激的,是王姝給王玄之找瞭個好先生。至少王玄之如今表現的比上回在王程錦葬禮上見到的那次強太多,人成熟瞭不少,說話做事也鎮定瞭不少。不過此時聽著林師傅和汪進飛對王姝的諸多誇贊,幾大掌櫃還是有些吃驚的。
畢竟在他們看來,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姑娘能有什麼本事?即便有幾分聰慧,還能越過男嗣去?
心裡抱著疑問,王姝走進花廳,場面就是一靜。
王玄之扭頭看到王姝,馬上站起身迎上來:“姐姐。”
“嗯。”
王姝倒不是沒註意到這份安靜。隻是早已經習慣瞭。古時候就是這點不好,仿佛議事廳、書房、會客廳這些地方女子不配進入似的,隻要踏進來,總是要引起註目的。
林師傅和汪進飛立即站起身,其他人見狀,陸陸續續也站起瞭身。
王姝拍瞭拍王玄之的胳膊,這小子短短幾個月拔高瞭不少,如今個頭都快跟她差不多高瞭。練武練瞭幾個月,瞧著臂膀也慢慢結識瞭許多,看起來有點可靠的感覺瞭:“都愣著做什麼?坐。”
“大姑娘。”汪進飛跟王姝打交道最多,態度也是最恭敬的,“這是龜茲鏢局的黃歷黃師傅。”
他手指的是他身邊的一個黑臉的卷毛壯漢,這個姓黃的掌櫃似乎有點異族的血統。身高體格要比華族的男子大上一圈,頭發也有些卷。估摸著跟汪進飛關系不錯,兩人坐的很近。
王姝目光落到黃師傅身上,點點頭:“黃師傅。”
黃師傅被第一個點名,也不好不回應王姝的,自然是站起來給王姝見瞭禮。
有瞭一個開頭,其他人就好介紹瞭。
今兒四地共到瞭七個人。這七個人都是各地主要的話事人。有的地方是一個師父管就夠瞭,有的地方跟涼州有些像,設瞭林師傅和汪進飛一正一副兩個話事人。林師傅做事比較妥帖,將所有能做實事的人都給叫過來瞭,所以今兒才不是四個人而是七個。
除瞭黃師傅,還有雍州話事人郭永康、胡蘭;永州話事人馬華和廖希文;涼州的林鑫林師傅和汪進飛。
黃師傅作為管裡龜茲鏢局的人,在這幾個人中,分量有些重。
說來,這跟地理位置有關。龜茲雖然設立的點不是很多,但黃師傅手下的人是比較雜的。各種人都有,極為難管。隻因此地離的邊境最近,且時常分派出押送極貴重物品出入西域的危險活計,所以黃師傅看似最粗莽,實則是這批人裡頭本事最大的一個。
汪進飛比較會挑人開刀,第一個點的就是黃歷。有瞭黃歷的開頭,其他人對王姝的態度就恭敬瞭不少。
王姝領會瞭汪進飛的好意,簡單地聽幾人介紹瞭一二,便看向瞭王玄之。
王玄之也知曉目前有些是不方便他聽,乖乖地點頭出去瞭。
他人一走,王姝便開門見山地說起瞭蕭衍行交代的事情。這些事情早在林師傅寫信給他們之時,就已經隱晦地點過一點。不過畢竟事關性命,話沒有點太明。
王姝此時說,便算是點明瞭。
且不說王傢大姑娘成瞭廢太子的妾讓幾個掌櫃猝不及防,就說王姝的這份膽量,就足以讓在場幾人震驚。黃歷人就在龜茲,其實這段時日龜茲城內發生瞭一些大事,他心裡是最清楚的。在場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能坐到這個位置上,就沒有一個腦筋不清楚的。。
……倒是沒想到,這裡頭還有這一番曲折。他們更驚訝的是王姝,這往日被王程錦藏的深的姑娘,瞧著倒是比王玄之要有魄力的多。看似軟糯不諳世事,心裡門兒清。
幾人面面相覷,沒有說話。
許久,黃歷倒是看向瞭王姝:“……大姑娘今日叫我等前來,是下定瞭決心要去做這件事?”
“是。”王姝斬釘截鐵道,“我王傢早就與廢太子綁在一起,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們收到信件時應該就已經猜到一些,既然願意過來,必然就是支持我的決定的。”
話音一落,室內一靜,無人反駁。
在場的人都是出身西北邊境的人。祖祖輩輩在邊境能夠安寧的生活,全都仰仗於韓傢和韓傢軍的庇護。不說王姝是主子,已經做瞭決定要摻和這事兒,他們拒絕不瞭。光從情理上來,他們也是願意出手相助的。可這事兒並非說說那麼簡單,需要從長計議。
“約莫晚上,蕭傢那邊會有人會過來。”
蕭衍行的那批人白日裡不方便露面,隻能是晚上過來。這件事王姝出門的時候,蕭衍行已經叫人給她打過招呼,“屆時再面談。我這麼早過來,是有一樁事要問各位。”
王姝將一張地圖攤在桌子上,這份地圖上王姝昨晚畫得不算太完整,有些細節還是記憶模糊的。她畢竟不是計算機或者儲存機器,記性再好,也存在細節不清楚的情況。正好這幾位跑商對這些地方熟得很,王姝幹脆就攤開瞭問他們。
這一張地圖成功嚇到瞭幾個人。尤其是龜茲的黃師傅,不敢置信王姝手裡有這麼精準的邊疆輿圖。
“大姑娘,這張輿圖是打哪兒來的?”
王姝看他們的這臉色,估計懷疑她從蕭衍行的書房偷來的瞭。她淡聲道:“我根據父親的口述,自己畫出來的。有些地方是我擅自填充的,不知做不做的準。”
這一句話,場面鴉雀無聲。
“大姑娘自個兒畫出來的?”汪進飛頗有些瞠目結舌的意思在。
“嗯。”王姝不想多談,隻點著幾個她記得不清楚的地方,問他們:“你們可熟悉這一塊?可走過?說說,我好填充一下,晚點商議撤退路線時,也能更精準地避免突發情況。”
幾人心中的震驚自不必說,交換瞭眼神,都正色起來。
這些人都是正經親自押鏢跑過的,論具象化試圖他們或許沒辦法畫出來,但有人將完整的試圖展現在他們跟前時,他們也能根據經驗和記憶填充好地形地貌。有瞭幾個人的口述,王姝又做瞭些細節填充。不僅樹林、沼澤都標註瞭出來,連沿途的村莊也沒少。
精確到這個地步,可以極大可能的降低運送過程中被撞見的可能。
王姝收瞭筆,凝視著這張輿圖,還是覺得時間上存在問題。刨除設立鏢局點,安排人合理的融入鏢局這些繁瑣的事情所需要的時間,還需要考慮路途上可能存在的耽擱,交通工具等等問題。光靠走,這些人得走十幾天。王姝琢磨著,要不然還是跟蕭衍行提她的方案吧?
分出一部分人安置到清河鎮的下屬村落,充作王傢的佃戶。既縮短瞭路程減少路途中被人發現的可能,又方便瞭以後調用。
就是可能往後得幫她幹點活,種點地什麼的……體力活這些,將士們應該也能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