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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巴蜀這邊隋傢開始準備出嫁隋暖枝的事宜。
皇帝詔書下達皇子府之前,隋傢就已經得知瞭皇帝將世子之位賜給庶長子一事。隋傢其他人如何憤怒且不說,隋月生做主將婚事進行到底,自然不敢這時候提出異議。隋暖枝也很快接受瞭現狀。畢竟與皇長子見過面,隋暖枝已經事先知曉瞭自己的未來,不會為這點小事有所動搖。
事實上,她與蕭衍行鄉間談過的事情,與隋傢原本的打算存在差異。
隋傢雖然因為沒能在推動蕭衍行恢復太子之位一事上發揮作用而喪失底氣,卻不代表他們會放棄皇長子妃所代表的所有利益。隋傢當初之所以乘火打劫,以姻親關系套牢瞭皇長子,為的就是攀附權勢。他們打算以舉族之力助蕭衍行登位,本意自然不是看中一個皇子妃的身份。
隋傢想要的,是與未來帝王密不可分的關系,長久的權勢紅利,以及一個屹立不倒的中宮之位。
然而姻親關系並非密不可分的。畢竟皇後之位能立便也能廢,妃位有功也同樣能扶正。隻有誕下皇子,有瞭皇傢血脈,外姓與皇族的這份關系才會變得密不可分。若是運氣不錯,再得一個出色的中宮嫡子,隋傢的將來才會屹立不倒。
可蕭衍行壓根沒打算給隋傢子嗣,別說皇子,連公主都沒打算給。
這個現實,隋傢傢主隋月生可能有所察覺,但心中是抱著一絲僥幸的。隋傢其他人就不必說,理所當然地認為隋傢就該生嫡子,隋暖枝就該坐穩中宮之位,隋暖枝的嫡子將來就該是太子。隋暖枝知道與父兄說不通,所以根本沒將蕭衍行的這個意思傳達到。
她一直覺得隋傢所圖太大,且未免貪心太過。
隋傢人不傻,那皇長子更不是個傻子。
隋傢確實有著其他傢族無法匹及的勢力和資本,卻不代表蕭衍行除瞭跟隋傢聯姻就找不到更合適的傢族合作。事實上,蕭衍行的正妃之位,不知多少人暗中盯著。隋傢在這件事上,根本沒有講條件的資本,更不可能為此事去質問皇長子。
為避免不知輕重的隋傢人去找皇長子別苗頭,隋暖枝選擇瞭隱瞞。
現如今看來,隱瞞似乎做對瞭。不然以她父兄不知輕重的性情,兼之涼州府寄來的不知意味的信件,隋傢鐵定要因為此事提前惹來皇長子的嫌惡。
這不是隋暖枝想看到的。
兩人的婚事定在來年的三月,如今還有半年的時日。皇族的婚事一向莊重,籌備的過程也必須仔細。勢必要提前做足瞭準備。
保證隋傢女出嫁的隆重,這是隋傢最後的堅持。
籌備婚事一事,隻有隋傢長輩去操持。隋暖枝這段時日則是緊鑼密鼓地修習皇傢規矩。
她以皇長子妃的身份出嫁,自然規矩和道理要比一般女子的要求高。兼之隋傢對隋暖枝的未來分位有一定的要求,自然對她的教導是精細、精細、再精細。勢必要把人教導得知輕重、懂進退,內能管庶務,外能獨當一面。將來嫁到皇子府後,能從才能和品行上,與一般的後宅女子拉開距離。
隋暖枝如今除瞭各科先生每日教導她辨人待物,規矩和法度。隋傢的傢主也在親自指教她。隋月生拿皇後的標準去要求她,讓隋暖枝具備一定的政治遠見和審時度勢的魄力。
隋暖枝日日從早到晚不得閑,隻有極偶爾的時辰空出來。而在這空出來的檔口,她還會堅持給蕭衍行寫信。不管那位會不會讀她的手信,隋暖枝都勢必要做出一個主動的姿態。至少在蕭衍行的心中,留下一個與後宅其他女子不同的印象。
她給涼州寫信,涼州府那邊也在持續不斷地給她來信。
信自然不是蕭衍行寄來的,而是沒有署名。隋暖枝不確定是蕭衍行後宅的哪一位,但尚未見面,她已經猜到一些寫信之人的性情。定然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心胸不大,心眼不少。
隋暖枝心裡默默將此人列入瞭不可交,卻也或多或少地被信件內容影響。
對於這個素未謀面的王側妃,她不知不覺的在意瞭起來。
……到底是有多美艷動人才能叫那位冷心冷肺的皇長子傾心如斯?
隋暖枝的疑惑,暫時是沒人能解瞭。
王姝壓根不住蕭宅,她的一對龍鳳胎,更是從出生起至今都沒有露過面。所有人對於王姝這個側妃,隻聞其名不知其人。至於王傢小院和試驗田的事情,就更沒有人知曉。蕭衍行將王傢小院的消息封鎖得跟鐵通似的,外人根本打探不出一絲一毫的消息。
試驗田這邊給農科屬的骨幹展示瞭良種的優勢,王姝又重點說明瞭良種的弊端。例如雜交水稻的種不能種植兩代以上,兩代衣裳的良種沒有產量優勢等等問題。
後續的程序性操作,自然就得讓專業的人去做瞭。
至於測交恢復不育系等等專業的知識,王姝並未給諸多闡述。
她在將良種推向大眾的同時,也給王傢留瞭不止一張的底牌。首先第一張就是蕭衍行百分之一的糧稅承諾,其次便是改良種的源頭依舊捏在自己手中。官府在推廣良種之初,隻給出農科屬這一個良種出口。但當良種在市面上普及時,未來的發展是不確定的。
不管農科屬如何設置,初衷如何美好。但王姝堅信人心是貪婪的。在社會制度沒有達到後世那樣完備公正的情況下,再美好的初設都可能會走向統治階級壟斷。一旦被當權者壟斷,後果可能是比現在更糟糕的地獄。古往今來,就像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的各項農改政策一樣。
與其讓自己辛苦的成果,成瞭統治階級把控百姓命運的武器。不如底牌一開始就不給出去。王姝沒將技術給出去,隻給成果。雜交技術一日捏在她的手中,她的初心不變,那農科屬的初心就不會變。
涼州府在大張旗鼓地建設農科屬,商議與之相配的勸農政策。
京城還在為徹查戚繼蘭當街暴斃一事,鬧得人心惶惶。皇帝震怒不已,為此大發雷霆。因為戚繼蘭的死,他提出的‘一條鞭法’也被迫中止。
皇帝日日為背後之人膽大妄為惱火不已,更多的是為自己驚覺國庫空虛而感到後怕。
他在聲聲的贊美中,一直以為自己治下的大慶國富民強,國泰民安。即便國庫銀兩不足,但大慶上下運作順暢,也並未有太大的問題。朝堂上下對他言聽計從,無人敢違逆他,皇權牢牢地抓在手中。可戚繼蘭為多給朝廷納稅而被殺,肅清大慶蛀蟲一事被殺,這從根本上威懾到瞭皇帝!
皇帝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自己似乎被這聲聲贊美忽悠瞭。
那些人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殺害戚繼蘭,就等於根本沒把他放眼裡。是不是有朝一日他危害到瞭這些人的利益,這些人也敢弒君?
想到這個可能,皇帝焦灼的夜不能寐。
皇帝的心情直接影響到後宮的安寧。
後宮的女眷是看皇帝的臉色活著的人。不管是受寵的或是不受寵。他若是心情不好,所有人都勢必會跟著遭殃。輕則受冷落,重則受罰,就連受寵的昭妃和呂貴妃都一樣。
昭妃王如意近來便過的十分不如意。
小公主出世以後,皇帝已經許久不在興慶宮留宿瞭。哪怕來看孩子,當日留下陪她用瞭晚膳,皇帝也沒有再碰她的意思。王如意無數次懷疑自己是否一個孩子生完,變醜瞭。但她攬鏡自照,除瞭豐腴些,她甚至比生之前更有女人味。
為何?王如意想不通。卻又不敢問皇帝。皇帝如今的性情頗有些陰晴不定,稍有不慎便會暴怒。
王如意討不找好,其他人就更討不著好。其他人如今都不敢我那個皇帝跟前湊,唯一敢湊的,也就隻有一個呂黎。不過長樂宮這邊,呂黎的香已經用完瞭。沒有新的香補上,她的寵愛也快維持不住瞭。皇帝在她這裡情緒得不到安撫,對她的態度漸漸也不耐煩瞭。
呂黎如今日日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可是她著急也沒有用,東西不會長翅膀飛過來。
為瞭徹查戚繼蘭的死,大理寺監控瞭京城所有驛站。一些非明面上的走鏢都會被扣下。呂黎要用的香進不來。若想要,隻能走正規的鏢局押運。可這般又未免太大張旗鼓。一旦引起關註,後果不堪設想。可再不用香續上,皇帝的癮若是犯瞭,早晚會將她背地裡做的事捅出來。
呂黎情急之下,找上瞭王傢鏢局。
王傢鏢局的鏢頭如今還在接受盤問,生意暫時不開張。何況這委托人藏頭露尾的樣子太令人懷疑,王傢如今的情況,不接受任何有風險的訂單生意。
“為何不接?是價格談不攏嗎!”
先前呂黎還接受王傢扶持時,她要什麼東西,隻要張個嘴就能拿到。如今綾人羽脫離瞭王傢,她不在聽令王傢傢主後,王傢也斷瞭各方面的扶持。呂黎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如今身為貴妃的她隻會認為王傢不識好歹,“你命人再去談!我要的香,他們必須給我弄來!”
下人被她日益火爆的脾氣給嚇得渾身一激靈,立馬應諾:“奴婢這就去辦!”
呂黎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的,這口氣始終吞不下去。不僅吞不下去,她的太陽穴也仿佛無數根針在紮似的,刺得她頭暈目眩。事實上,那香皇帝在用,呂黎同樣也吸入瞭不少。甚至她吸入的分量比皇帝還要多久,畢竟是在她的寢宮點。
藏在袖籠裡的手指不住地抽搐,呂黎狠狠地掐瞭手心才冷靜下來。
“來人,研磨!”
在外頭站著的宮婢聞聲立即進來,鋪好瞭紙張,研好磨。
呂黎在深深的惱火之後,意外地提起瞭筆,開始寫信。
……
隨著農科屬的推進,王姝這邊也召集瞭所有糧鋪的掌櫃和田莊的莊頭們。
她準備要在今年秋收之前,讓他們全部涼州府主傢這邊進行一次年度大會。王姝要重新指定未來王傢糧鋪的發展方向,並對未來要走的路做出具體調整。
王傢糧鋪的未來除瞭售賣部分糧食,主打以略高於農科屬推出良種的價格,向公眾出售良種。
將來王傢的農田,將作為良種生產基地,重點培育出高質量的良種。
第一百二十二章
農科屬的建立隻需要王姝這邊的一份報告。
班底的人選,蕭衍行也是給足瞭資源的。
一個曾經大慶朝廷的大司農,農學知識十分豐富的華勝英。一個學富五車、實幹經驗豐富的牧虎。除此之外,穆老先生也作為參謀全程參與良種的推廣。輔之以十來個得力實幹派。這次的農科屬,可以說是動用瞭蕭衍行旗下十分受重用的一批人。
王姝不必刻意去調查這些人的過往履歷。她隻需要知曉這些人能幹實事,便會拿出來重用的。
蕭衍行為瞭讓農科屬不被西北的官僚系統腐蝕,單獨設立後,直接掛在瞭自己的名下。
要知道,蕭衍行雖沒有藩王之名,卻是有藩王之實的。他對此地有切實的管轄權,且擁有一萬‘護衛’的私兵名額。皇帝甚至將邊防的重擔壓到瞭他的頭上……除瞭官員的任免權沒有交到蕭衍行的手中,可以說,他幾乎對西北的政務有著說一不二的話語權。
農科屬掛到瞭他的名下,將以一種獨立與官衙的姿態出現。這就從身份的角度,杜絕瞭大慶的官府插手農科屬的可能。但同時,蕭衍行又賦予瞭農科屬與官衙同行的級別。
將來若是農科屬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大慶官府即便是眼紅也得敬著。蕭衍行從設置之初就給予瞭高級別,除非農科屬涉嫌大罪,有足夠的罪證證明有害,不然大慶朝廷的人等閑都動不瞭農科屬。
這個結果,不得不說,王姝十分滿意。
有瞭蕭衍行的庇護,農科屬必然能開展起來。不敢說良種在全大慶范圍內發揮重要作用,至少在涼州及以西以北的地方,即將會發揮起重要的作用。
設立的問題得到瞭解決,推廣良種則是第二個關鍵。
如今的世界可不是後世,信息大爆炸,通信高度發達。如今的社會可以用閉目塞聽,眼聾耳瞎來形容。想要將良種推廣到所有百姓知曉,並說服他們相信良種的成效,這其實是一個不小的工程。尤其是如今農戶的教化程度不高,比起相信官府,他們更相信祖祖輩輩的經驗。
如何讓他們願意去接受,如何讓他們願意放棄舊種去接受官府的新種,推進工作非常難。算得上是一個非常艱辛的、需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的任務。
王姝的本意是,第一期的良種可以采用免費的方式分發。隻需要說服農戶來年用新種種植,以此降低推廣的難度。
等到來年秋收,百姓們切實嘗到瞭良種的紅利,自然會購買良種回去栽種。
不過這個推論的前提是,良種的效果得到瞭認可,且產量取得瞭大成功。以及農科屬的人已經將良種二代以後不育的信息傳達到位。不然農民會傾向於自留種,來年種。畢竟即便是壓低瞭良種的價格,但對於溫飽都成問題的貧下中農來說,也是一筆很大的開銷。一些人寧願僥幸省錢,也不會相信農科屬,聽從指揮去購買新種。
關於良種二代以後會出現部分不育植株這一情況,還沒有傳出去。王姝已經預估瞭這一條信息傳遞出去,沒有多少人信。
自古以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所有人的固有思維裡就是有糧食留瞭好種,來年就能用的認知。即便此時的農科屬中的人,在王姝強調瞭良種二代後不育的性狀,也有人保持懷疑態度。他們估計以為,這一條結論,是被王姝當成‘要錢’的幌子。
這些問題不大,隻要有人種個兩三期,眼見為實,自然就將這個意識滲透進百姓的心中。
如今該考慮的該做計劃的,王姝早已經在專業的角度做好瞭講解。不管聽懂沒聽懂,隻有他們真切地去種,才能明白她講的所有良種知識。至於推廣以後會遇到的諸多人性問題,如何應對外界人心的種種……這就依賴於蕭衍行手下的那批能人。
農科屬的工作在一點一點的推進,過程很艱難。王姝在盡完力之後,獲得瞭短暫休息的機會。
她這段時日累得不輕,早出晚歸,一刻不停歇。
時常回來天色已晚,連抱孩子的空閑都沒有。
兩小孩兒不知不覺之中都能自己爬瞭。小腿小腳蹬得特別用勁兒,跟兔崽子似的。教養嬤嬤和奶娘時常跟在後頭誇贊他們,小東西也不知聽懂沒有,爬的別提多歡。王姝累得上眼皮粘下眼皮,難得輕松,就坐在地板上看著兩小東西爬來爬去。
薑嬤嬤看她累得很,就叫瞭小梁過來。小梁跪坐在王姝的身邊替她按。小梁除瞭醫術高明意外,還有一手特別好的推拿手藝。不僅會推拿,松筋骨的本事也厲害得很。
王姝靠在矮幾旁邊,一邊逗小孩兒一邊才發現偏房的屋子被改建瞭。
她先是愣瞭一下,轉瞬一點一點打量起這個屋子。
原本的青石磚上方鋪設瞭一層木質的地板,架空起來。屋裡所有帶棱角的擺設都被搬出去瞭,剩下的都是些圓鈍松軟的擺設。東西少瞭,空曠又寬敞。為瞭防止小孩子不小心撞到,這些堅硬的擺設還被貼心地圍瞭一圈織物。
“……這屋子什麼時候改建的?”王姝眨瞭眨眼睛,突然意識到不對頭。
“嗯?”薑嬤嬤一愣,意識到王姝在問什麼才笑起來,“一個多月前就改建好瞭啊。”
“一個多月前?!”
“是啊。殿下當初親自安排人改的!屋裡的擺設也是殿下命人換的。”薑嬤嬤心疼地替王姝按手臂,給她的手塗抹潤手的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