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疑惑,王姝莫名有一種直覺,難道柳如妍也是重生的?
若不然,就是顧斐告訴她。
“人如今關在蘇州府縣衙的地牢裡,水稻秧苗都沒有帶出去。”蕭衍行也有些詫異,按理說這柳傢二姑娘跟王姝沒什麼糾葛,怎麼就突然盯上瞭王傢?
“你跟柳傢二姑娘認識?”蕭衍行讓人順著這根藤往上查瞭,實在摸準柳如妍的動機。
“不認識。”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王姝都不認識柳如妍。上輩子她還未見過柳如妍就被顧斐悄無聲息地囚禁在瞭荒院之中。這輩子就更不可能認識她。王姝自打清醒過來就沒有去過京城。且這輩子她稀裡糊塗地進瞭蕭衍行的後院,顧斐她都扔瞭,更別提跟柳如妍搭上關系。
蕭衍行眉頭皺起來。王姝說不認得柳如妍他是相信的,畢竟這丫頭整日一頭紮進田裡,哪有閑工夫跟京城柳傢人有關聯。但這柳如妍卻是知曉王姝的存在,因為顧斐那個傢夥。
“無礙,”蕭衍行垂下眼簾,遮住眼中的幽光,“不管有什麼恩怨,她手伸這麼長,隻管砍瞭便是。”
蕭衍行可不管她有何等企圖,膽敢將手伸進王姝身邊,他隻會視作威脅全部清除。
不提他忘瞭這人,此時提起柳如妍此人,蕭衍行他倒是想起年關前柳如慧深夜前來告密一事。柳傢的姑娘為瞭爭風吃醋,竟然不顧禮法要出手整治王姝。蕭衍行起先當做笑話聽,此時想著該不會這柳傢二女當真要以此事來害王姝吧?
若真是。那這柳二真是不知所謂!
王姝卻沒辦法安下心,她現在必須弄清楚一個疑惑。這件事到底是柳傢動的手和似乎柳如妍動的手,這是兩個概念。若是柳傢動的手,那麼主謀可能是顧斐也可能是柳如妍。若是柳如妍吩咐人做的,那這件事就隻能是柳如妍。
所以,柳如妍是怎麼回事?她難不成也重生瞭?這年頭重生都打包一起重生麼?
眉頭皺著緊緊的,王姝不懷疑柳如妍重生的話,會發現她搞雜交實驗這件事。畢竟顧斐將她藏得那麼嚴實,柳如妍都能避開顧斐找到她,並趁顧斐不在一碗藥毒死她。發現荒院的其他秘密並不奇怪。
“蕭衍行,你能安排人秘密監視一下這個柳如妍麼?”
思索許久,王姝覺得這件事必須弄清楚。一個重生之人不是鬧著玩,柳如妍上輩子可是比她多好幾十年的人生。許多上輩子後來發生的事王姝不知道,柳如妍可能知道。
蕭衍行心裡一動,抬眸看向她:“原因。”
“我總覺得,這個人古古怪怪的。”王姝沒註意到蕭衍行的異樣,斟酌地開口道,“既然我的人沒有泄露消息,你的人也將江南把控在手。那這個人是怎麼知曉我王傢良種一事的?且還早早就安排瞭人南下,趁著春耕之前偷盜秧苗?她難道還能未卜先知麼?”
這話說的蕭衍行神色驟變。倒不是沒想到這一層。而是王姝提到瞭未卜先知,倒是讓他嗅到瞭一絲危險。頓瞭頓,他道:“我會命人查清楚的。”
柳如妍尚且不知自己私下的舉動被人發現瞭,還在等著江南的好消息。
此時,她端坐在梳妝臺前,手持玉篦子緩緩地梳理頭發。
柳如妍先前說的會處理掉王姝不是隨便說說,她當真是要下死手。事實上,柳如妍上輩子,是很多年以後才知曉王姝留下的那袋種子不同尋常。一開始她隻當那些東西是顧斐天南海北搜羅來討王姝歡心的東西,扔瞭可惜,留下又膈應。於是命人將那袋東西扔進瞭私庫。
陰差陽錯的有一年私庫進瞭水,那一帶種子泡發瞭。她想著既然泡發瞭,幹脆丟到自己名下的莊子上。結果下人沒交代清楚,莊頭以為主子要種,便細心地全種瞭下去。
這一種,發現瞭大不同。
這一袋不知打哪兒來的稻種,麥種,竟然產量極為驚人。
尋常莊子上一年最多不過兩萬斤的收成,愣是在那一年翻瞭將近十倍。這產量驚得莊頭特意來府上報喜。不過柳如妍彼時忙著為相公孩子準備入冬的衣物,聽過也隻是驚訝瞭一下。從未下過地的人自然不明白這十倍的意義,她隻是覺得這種比一般的種好。
這輩子回到少女時期,柳如妍一開始沒想起這事兒。實在是被顧斐逼得沒辦法。
顧斐那般冷漠無情,對她不假辭色,甚至逼急瞭還會惡語相向。柳如妍忍受不瞭這樣的顧斐,絞盡腦汁地想要通過別的方法獲得他的註意和關註。
思來想去,如今還能引得顧斐在意的,竟然隻有王傢那個低賤的商戶女。
柳如妍一面心中憤恨一面又不得不以此做武器。顧斐在乎商戶女,她就拿捏商戶女最在意的東西。這樣她就還能占據高處,讓那個商戶女知難而退。
梳理整齊頭發,柳如妍面上沒有半分高興之色。自打門牙斷瞭一顆後,她就十分抗拒張口。為瞭不暴露短處,她不僅拒絕與人同桌用膳,平常連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便是逼不得已出去,她也要蒙著面紗。當眾時裝作嗓子受損,讓身邊丫頭代替她說話。
身邊人也知道她的忌諱,提都不敢提牙齒的事兒:“主子,涼州那邊大姑娘來信瞭。”
柳如妍跟柳如慧姐妹二人自幼閨中不合,柳如慧出嫁多年以後,兩人反而有瞭些親近之舉。尤其是這兩年裡,柳如妍給柳如慧寫信的次數越來越多。
柳如慧的回信倒是十分隨意。想回便回,不想回便不回。
柳如妍啪嗒一聲放下篦子,沒說話,眼神示意婢女:信呢?
“信在老爺那邊,”婢女伺候柳如妍十多年,自然明白她眼神什麼意思,立即道,“老爺看完信後十分生氣。讓蔣媽媽過來請姑娘你過去一趟,如今蔣媽媽人在外頭候著呢……”
“?”柳如妍還是不開口。
“奴婢不知。”婢女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僅老爺,夫人也在。”
柳如妍皺著眉頭,雖然不知發生瞭何事。但柳傢爹娘素來疼愛二女兒,甚少會責罰她。柳如妍聽說柳韋濤發怒也不擔心,起身去換瞭衣裳,跟著人去瞭前頭的書房。
結果她才一進門,還沒開口就被怒氣沖沖的柳衛氏一巴掌扇在瞭臉上。
柳如妍從小到大還未吃過這等罰,這一巴掌打下來,她白皙的臉頰瞬間腫的老高。柳如妍捂著臉頰不可置信地看向動手的母親,震驚之下開瞭口:“娘?!”
“別叫我,看看你幹的好事!”柳衛氏看到女兒臉腫瞭心裡一揪,但轉念一想大女兒,又忍住瞭。
柳韋濤背對著窗戶立在書桌旁,臉陰沉的滴水。
他冷冷將一封信扔到瞭柳如妍的跟前。
柳如妍還不知發生瞭何事,她身邊的宮婢眼疾手快將信撿起來,遞到她手上。柳如妍接過來一目十行地看完,臉瞬間就白瞭:“爹,爹你聽我解釋。”
“聽你解釋?那你說,你要怎麼解釋!”
柳韋濤疼愛女兒是真,但這兩年多裡為這瘋魔的女兒也傷透瞭心。柳如妍為瞭一個顧斐,整日裡瘋瘋癲癲的折騰父母傢人。柳傢的顏面被人踩在腳底下,柳韋濤不是沒有怨言。但想著畢竟是寵大的女兒,收拾爛攤子是應該的。隻要好好勸,總歸有懂事兒的一天。
結果呢?結果呢!
他這自私的女兒為瞭一個男人,連傢人、傢族都不顧瞭。竟然敢把手伸進皇長子的後院,跟側妃娘娘鬥起瞭狠!她以為柳傢是什麼人傢?能跟皇長子鬥狠?當真以為柳傢被誇幾句富貴就能跟真正的天潢貴胄比瞭?這要是真出瞭什麼事,她是不要傢裡人瞭?
“我隻是要給她一點教訓,沒打算要鬧大。爹,我隻是,隻是。”柳如妍隻是不出個所以然,“再說,我也沒做什麼……”
“還不知錯!你是想讓一傢子為你的任性陪葬麼!”
柳韋濤見她還不知錯,一巴掌也扇瞭上來。
柳如妍捂著麻疼不已的臉頰,整個人都懵瞭。她不懂,她不過是命人偷瞭王傢在江南的一點水稻罷瞭,怎麼就鬧得這麼嚴重?田地裡的那點東西能值當什麼?她王姝的東西就當真這麼瞭不起麼?不過一個低賤的商戶女,難道在殿下的心中比柳傢的支持還重要?
柳韋濤見她竟然還沒弄清楚事情輕重,頓時失望不已。他那個知書達理的女兒怎麼就變成這樣!
“來人!”柳韋濤如今已經放棄跟她講道理。他的這女兒已經瘋瞭,為瞭一個男人瘋瞭。跟她是說不通道理的,“把二姑娘給我拉進去,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放她出來!”
柳如妍哪裡願意,扯著胳膊就要鬧。
柳衛氏又心疼又是失望不已,她是偏心二女兒,卻也並非不要大女兒。大女兒人還在皇長子的後院,二女兒這背地裡的小動作若是惹出瞭什麼亂子,惹怒瞭皇長子殿下,大女兒往後的日子要怎麼過!柳傢一大傢子的人,往後還如何自處?
權衡再三,柳衛氏對柳如妍的求救視而不見。
柳如妍被關瞭禁閉,不能隨意出門,沒有柳韋濤的允許,連傳信都不能。
這般,最感覺輕松的就是顧斐瞭。
沒瞭她陰魂不散的糾纏,顧斐空出瞭很多時間,也能分出瞭很多心神去做別的事瞭。五皇子起來後,不少人心思動瞭。最典型的便是高傢,從前淡泊名利的高傢人,開始頻繁地與各大世傢聯絡。尤其中秋前後這一段時日,高傢連著辦瞭幾場宴會。宴請的人多,高傢也向他拋出瞭橄欖枝。
顧斐作為新晉紅人,如今算是簡在帝心。朝堂上不少人想巴結他,但都被顧斐拒絕瞭。
高傢將主意打到顧斐身上,自然也是看重瞭他的能力和得皇帝的信任。顧斐被高傢人拉著佯裝思索,最終在高傢人三顧茅廬的盛情邀請之下,答應瞭去高傢府上做客。
去做客的次日,顧斐便一封密信寄來瞭涼州。
三天後,接受瞭高傢贈予的一棟五進五出的宅邸,順利地加入瞭五皇子的陣營。
蕭衍行看著信,嘴角森然地勾瞭起來。
果然,會咬人的狗不叫,老五果不其然是高傢人的血統。不過很可惜,牙沒長齊,還不夠格兒。
八月底,良種的推廣,初見效果。
一開始鄉裡鄉親的願意采用農科屬推廣的良種,是基於農科屬是蕭衍行命人籌辦的。主要是信任蕭衍行,知曉即便這種子不能出收成,皇長子殿下也絕對不會不管他們。所以大傢夥兒都是大著膽子讓種什麼就種什麼;二也是農科屬分發種子都是免費的,並不會收取百姓的錢財。白得來的東西,能用自然是用。
田地裡每年就那點出息,交稅都不夠。換瞭新鮮的種子,他們也沒報太大希望。如今真正看著種子這一路成長,如今稻穗綴滿田間,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出瞭良種的驚人。
往日他們用的種子可從未有過這麼好的收成,這場景做夢都不敢想的!
涼州府城內不少農戶喜氣洋洋的,恨不得將蕭衍行當菩薩供奉起來。更有甚者跟守著天大的寶貝似的精細地守著各自的農田。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傢如此好的收成被不長眼的小賊給嚯嚯瞭。有些格外珍惜的人傢,愣是每天分人去田地裡睡著,夜裡有人看著才放心!
“殿下真是個好人啊!”好些食不果腹的老農戶們守著自傢農田眼中帶淚,朝著東邊愣是磕瞭幾個頭,“殿下為瞭咱們老板姓能吃飽飯,真是用盡瞭心思!是真正愛民如子啊!”
“可不是嗎?殿下生怕咱們不識好歹,為瞭叫大傢換好種子,特地下令不準官府收咱老板姓的錢!”
“殿下是個好人啊!大好人!”
……
鄉裡看到實惠的農戶不在少數,哪怕那疏於管理的農田,產量也比舊種多的翻瞭一番。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良種的優異,百姓們對農科屬的話也深信不疑。鈴蘭和芍藥趁機將從試驗田學去的種植方式普及,也很快被百姓們相信和接受。
但關於農肥的適用還需要時機,王姝和韓嘯風折騰的化肥作坊目前還不能大批量的產化肥。那點產量隻夠臨安縣附近的農田使用。且用量還得扣著來,不然也是不夠用的。
“不急不急,不管什麼是都需要一個過程。”
王姝自然也清楚化肥不夠用。若是化肥能管夠,產量在這基礎上還得往上拔三成。但這些化肥能不能起作用,還需要時間驗證。至少在使用三年以上,沒出現過副作用,王姝才會考慮在各地開設化肥作坊。
王姝這廂忙得熱火朝天,天兒眨眼的功夫就又冷瞭下來。
忙碌的時候,總是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仿佛白駒過隙,一睜眼一抬頭就換瞭個季節。王姝如今每天的時間卡得特別嚴,每天關註著農科屬的反饋和試驗田的結果,還得分心思去操持王傢的生意,以及夜裡抽空將自己掌握的知識寫下來,以便以後收徒時傳承。
若非一個人不能分出三份,王姝都恨不得將自己分出三個分身,替她去做任何一項事情。
入瞭秋,重中之重的事情便是秋收。
辛苦瞭一年的糧食,不能在入冬之前出錯。今年的涼州,前所未有的大豐收。除瞭一些大地主,普通農戶的收成翻瞭五六倍以上。兼之蕭衍行上位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減輕賦稅,讓農戶保留瞭大部分的糧食。今年的西北,大部分人傢都過瞭一個豐盛的冬天。
此事且不提,就說入秋以後,王姝收到瞭一封來自正妃隋暖枝的邀請。
這麼說有些奇怪,明明兩人同屬於蕭衍行的女眷。不過一正一側,都是妃子。王姝久居臨安縣不回涼州府,但涼州府的皇子府仍舊算是王姝的傢。但一直沒有動靜的正妃卻特意給王姝下瞭一封請帖,極為正式地邀請她回涼州見上一面。
王姝收到邀請請帖時都有些懵,搞不懂這個隋傢貴女到底想做什麼。她將請帖來來回回翻看瞭幾下,確實沒在其中看到想見龍鳳胎的隻言片語,好似隻想見她。
“……主子,要回去嗎?”薑嬤嬤覺得正妃鐵定沒安好心。
畢竟這人要真那麼好說話,隻管井水不犯河水就是瞭,作甚非得見一面?這正妃一面裝作大度不計較的樣子,幾次三番故意給自傢主子示好,以示無辜;一面又總隔一段時日就招惹一下自傢主子。仿佛是故意的,就是要提醒自傢主子她的存在。
“不一定回去。”王姝倒是對正妃沒有太強的惡感,畢竟人傢是明媒正娶的妻。她不管跟蕭衍行如何關系,畢竟算是個妾。隋氏若是真想怎麼樣,身份上就已經有這個權利。
回不回去,得看現實情況。若是忙,王姝是肯定不會去的。但不忙的話,基於古代妻妾的規矩,她其實不能不識抬舉的。畢竟鬧得太難看,或者因為任性而給人留下把柄,有些太得不償失瞭。她不在乎名聲,卻也不代表沒腦子,怎麼可能留下這等將來極有可能成為別人攻訐她的把柄?
畢竟在古代,妾室不敬主母,在哪一傢都算是大罪。
“主子,不如你將此事與殿下說說?”薑嬤嬤提議道,“殿下必定會理解你。”
“不必。”王姝不至於為這點事就找蕭衍行。若總是隋氏做點什麼她就去找蕭衍行,跟告狀也沒差。王姝捏瞭捏脹痛的太陽穴,起身走動瞭兩圈,“這事兒先別管,空瞭再說。”
將信丟到一邊,王姝起身去偏房看兩個孩子。
兩小東西已經會說話瞭。
快兩歲的人,能挺著小肚子噔噔蹬蹬地跑動。小傢夥們跑得非常快,時常丫頭們跟在他倆身後攆都攆不上。兩孩子說話還不能太連貫,卻話特別多。每次拉著她們爹他們娘都能嘮半天。小嘴兒嘚吧嘚的,又吵鬧又十分可愛。
蕭衍行總嫌棄院子小瞭,一間小偏房住兩個寶貝蛋,委屈瞭他的兩孩子。但要提把孩子挪走,別說王姝不允許,他自個兒其實也不舍得。
這兩寶貝蛋,可是他二十有三才得的,稀罕得不得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