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隻想著,不能再給他帶去任何困擾。
可怎麼會呢。
他怎麼會一直在偷偷對她好。
怎麼會到現在都還不告訴她。
周安然把手機拿出來,想給他打電話,但電話打瞭七八遍也沒人接。
她心裡幾乎生出來一股想要回南城去找他的沖動,可他今天一早說瞭要跟著律所的人去鄰市出差。
就算去瞭,他人也不在南城。
周安然目光又朦朧落到那條玫瑰金手鏈上。
對瞭。
好像那天祝燃也特別問瞭句這條手鏈。
他當時說什麼來著。
好像是說,我朋友也買瞭一條送人。
周安然那天以為他就是隨口一說,現在看來,祝燃好像是在提醒她。
她把手機又重新拿過來,撥瞭祝燃的電話出去。
這次接通得很快。
祝燃語氣聽著像是很意外:“周安然,你怎麼忽然給我打電話?”
周安然顧不上跟他寒暄,急急忙忙問:“他高中的時候,是不是給我送過很多禮物?”
電話那端沉默瞭下。
祝燃裝傻問:“什麼禮物?”
周安然聲音裡滿是壓不住的哭腔:“我朋友都跟我說瞭,那條玫瑰金手鏈就是他送的對吧。”
祝燃又沉默瞭下:“看來你真知道瞭。”
他嘆瞭口氣:“他其實不準我跟你說這些事,但我總覺得還是該讓你知道,有些事你朋友應該都不知道,他高中去看過你好多次。”
周安然又是一懵。
喉間越發澀,艱難地問:“他來看過我?”
周安然攥著手機,不知怎麼,忽然想起有一次,她請岑瑜幾人出去吃飯,在十字路口等綠燈時,回頭看見一個好像他的身影。
穿著一身黑,戴著棒球帽。
她當時以為是太想他看錯瞭,或者就是純粹是身形有點像。
但有沒有可能。
當初那個人就是他。
“是啊。”祝燃說,“最後一次是你暑假畢業吧,我們打聽到你要請嚴星茜她們吃飯,那天是我陪著他過去找你的,他那天其實有點想跟你告白,但過去的時候,剛好聽到你說不喜歡他瞭。”
周安然腦袋懵瞭下。
“那天——”她頓瞭頓,“是不是還有人叫瞭他一聲?”
祝燃意外道:“是啊,他舅媽那天也在那店裡吃飯,看到他意外叫瞭他一聲,你們聽見瞭?”
周安然視線已經完全模糊:“我以為不可能會是他。”
祝燃接著道:“然後他暑假那陣心情挺不好的,原本跟我們約好去旅遊也沒去,一直待在傢看書,快開學的時候我看不下去,喊他出來打個球,他那天也一直心不在焉,然後把腳崴瞭。”
周安然心裡一揪。
難怪那天他不準祝燃告訴她,他自己也沒騙她,隻是隱瞞瞭一小部分真相。
“哦,對瞭。”祝燃像是又想起什麼,“他當初其實還考慮過要轉去蕪城,反正他舅舅傢,就是你俞學姐傢,就在蕪城,他過去也不會沒地方住,她媽當時也沒攔他,就問瞭他幾個問題,說讓他考慮清楚。”
“什麼問題?”
“問他能確定他轉過去對你來說會是感動而不是困擾嗎,問他能不能保證如果因為轉學成績下降,不會因此對你生出不滿,問他能不能保證一輩子喜歡你,不然他怎麼敢在高二這麼重要的時間點去打擾你,問他能保證不會影響到你的成績嗎。”
祝燃頓瞭下。
“他說他能保證一輩子喜歡你,他說不會再碰到第二個明明膽子小得好像連話都不敢跟他說,卻又每次都會站出來保護他的女孩子瞭,但他不確定會不會影響到你的成績。”
*
6點10,何嘉怡下班到傢。
客廳裡一片暗,看上去像是傢裡完全沒人在。
何嘉怡想瞭想,還是走到女兒臥室門口,裡面沒有一絲光線透出來,像是人也不在房裡。
她還是抬手敲瞭下門:“然然。”
裡面沒人應。
何嘉怡擰開房門,一眼看到昏暗房間裡,有個身影一動不動坐在書桌前,書桌上亂七八糟擺瞭一堆東西。
要不是窗戶外隱約還透瞭點光線進來,要不是自己的女兒,她再熟悉不過,何嘉怡怕是要嚇一跳。
“然然,你人在傢,怎麼媽媽敲門也不應,燈也不開的。”
何嘉怡說著自己開瞭燈,眼睛先被明亮的光線晃瞭下,而後她才看清女兒眼睛紅得厲害。
“怎麼瞭然然,怎麼又哭瞭,是不是又跟那個叫陳洛白的男孩子有關,我說他怎麼又在我們樓下。”
周安然一直沒打通他電話,哭得人有些懵,聽到“陳洛白”三個字才回神:“媽媽你說什麼,他在我們樓下?”
何嘉怡點頭:“是啊。”
“你沒看錯?”周安然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何嘉怡:“他樣貌那樣出眾,想認錯也難——”
周安然再沒心思聽她說完,拿起手機就要出門:“媽媽,我等下再和你說,我先下去找他。”
何嘉怡拉住她:“等等。”
看到女兒這個反應,倒不像是又被對方傷瞭心的樣子,何嘉怡猜測的方向瞬間一反。
“你和他在一起瞭?”
周安然“嗯”瞭聲,也沒再瞞著,他暗中付出瞭這麼多,她怎麼還能連跟傢長坦白的勇氣都沒有。
“我等下跟您說好不好,我有急事要找他。”
“然然。”何嘉怡頓瞭頓,“他當初來找過你。”
周安然倏然一愣:“您說什麼?”
剛才一些沒註意的細節,慢半拍地也都鉆入腦中。
比如媽媽怎麼會認得他?
比如媽媽剛才說的是“我說他怎麼又在我們樓下”。
何嘉怡:“他來找過你一次,就是在你轉學那天。”
因為當時她把周安然的手機收到瞭她手上,所以那個男孩子的電話是她接的,也是她下去見的他。
那個男孩子樣貌確實優越,所以哪怕隔瞭好幾年,她今天也一眼就認瞭出來。
當時對方就穿瞭身二中的校服,身上也沒什麼配飾,隻戴瞭隻用來看時間的手表。
但她畢竟有個愛炫耀的大嫂,一眼就看出對方那隻表和腳上那雙球鞋都價值不菲。
那雙鞋是她大嫂想給他兒子買,卻沒能買到的限量款。
但那個男孩子身上卻半點不見富傢子弟的驕矜,語氣格外禮貌,問她能不能見她女兒一面。
她當時怎麼回他來著。
“你見瞭她現在又能做什麼,你別怪阿姨說話直接,我把女兒養到這麼大,昨晚也還是第一次見她哭得這麼難過。”
“你們現在是高二,正是高中最關鍵的階段,阿姨能看出你傢境不錯,將來高考分數多少並不重要,你退路多得是,但然然能進二中實驗班,能保持現在穩步向上的成績,是她每天五六點多就起床換來的結果,我不想她這些努力都白費。”
“她是個女孩子,以後就業肯定會相對困難些,而且我們傢也就這麼一個孩子,我和她爸爸將來也沒辦法保護她一輩子,她也沒個兄弟姐妹幫襯,我們還是希望她能盡量考上好一點的大學,將來能有更好的安身立命的本事。”
*
陳洛白下午手機關瞭靜音,忙完一打開,發現裡面有近60通未接來電。
其中有30多通是周安然打來的。
剩下20多通是來自祝燃。
他心裡一慌,周安然從來沒一次性給他打過這麼多通電話。
而且還是在知道他今天跟著出來出差的情況下。
怕是出瞭什麼事,陳洛白指尖落到她號碼上的時候,都有些發顫,想撥回去,祝燃的電話忽然又打進來。
想著這兩個人同一時間段給他打瞭這麼多通電話,多半是因為同一件事,陳洛白迅速接通。
祝燃聲音聽著有些急,有明顯有些心虛:“那什麼,陳洛白我跟你說個事啊,周安然不知怎麼從她朋友那兒知道瞭那些禮物都是你送的,我就順便把其他的事也都和她說瞭,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一直在哭,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瞭,你快去哄下她。”
說完像是怕被他罵,立即又把電話掛瞭。
陳洛白心裡有種想回南城把他拖出來打一頓的沖動。
不過確定是他自己之前做的事情被暴露,不是她出瞭別的什麼事,他還是稍微松瞭口氣。
陳洛白也沒再空再搭理祝燃,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先哄女朋友。
本想立即給她回個電話,陳洛白目光忽然瞥見樓下正好有個城鐵站,他把手機揣回口袋裡,折回辦公室跟帶他過來的律師說瞭一聲,就匆匆下瞭樓。
從這邊到周安然傢附近的城鐵站隻要20分鐘。
陳洛白卻覺得一分一秒都過得格外慢,中途他想著要給她先打個電話哄一下,又怕會像之前兩次一樣,他越哄她會哭得越厲害,隔著電話,他又做不瞭什麼,而且下班高峰期的城鐵格外擁擠,他連手機都拿不出來。
等好不容易下瞭車,陳洛白把手機拿出來,卻發現屏幕完全按不亮。
他今天下午出來得急,也沒顧得上充電,手機多半是沒電瞭。
陳洛白進瞭她小區樓下一傢便利店,隨便買瞭兩瓶飲料,然後跟老板借瞭個充電器。
屏幕一亮起來,他就立刻開機,點進通話記錄,點開她號碼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