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間內，夢茹、柯竹悅和趙嘉禾面面相覷，蘇藍捧著手機縮在化妝凳上，給從沒有聊過天的談寧發瞭個豎大拇指的表情。

柯竹悅慢慢反應過來，“你們說，她剛才那句是什麼意思？……沒有下次，她不會準備跳槽去新公司吧？”

趙嘉禾搖頭，“合約沒到期。”

柯竹悅想不明白，抓瞭抓額頭，“肯定是在裝逼，說狠話，誰不會啊！”

*

隊友們針對她的議論，談寧不用聽就能猜個七七八八。

以前在法院，什麼樣的當事人沒見過，這種過傢傢程度的勾心鬥角，她上班第一年就不愛玩瞭。

而柯竹悅這個沒長腦子的又把事情捅到唐子晉面前，三人成虎，各種各樣的流言很快就會不脛而走，不知道會被人添油加醋，傳成什麼惡心的模樣。

談寧從不是那種喜歡內耗的人，今日她已經幫原身圓瞭夢想，舞臺表演是最客觀的呈現，無論其他人如何詆毀，都無法抹滅那份耀眼的存在。

至於那些長腦袋是為瞭顯高的黑子，她希望對方別慫，反正她法考已過，等手頭大事忙完，她保證人手送一封律師函，讓對方哭著回傢叫媽媽。

回到宿舍後，談寧第一時間卸載微博，不去看網上的風言風語，更不去理會隊友們隔三差五的試探。

她徹底沉下心來，過上每天六點起床運動，八點洗漱早飯，九點外出學習，中間兩頓營養豐富的外賣，十一點回傢上床入睡的規律生活。

不過她的考試搭子燦燦還是保留每天網上沖浪半小時的習慣，順便將雙十一那天夢茹腰傷事件的後續劇透瞭個精光——

“……哇哦哇哦哇哦，我才知道唐子晉和夢茹早就好上瞭！聽說他從舞臺上下來，不顧經紀人和助理阻攔，直奔化妝間抱走夢茹，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送上救護車！”

燦燦合掌交攏，滿眼晶亮，“當紅小生為愛狂奔，這是什麼夢幻劇情！”

正在題海暢遊的談寧：“公主抱並不難，隻要掌握技巧，讓腳、小腿、大腿、腰、背、肩、手臂均勻受力，我也可以抱得動你。”

燦燦不好意思低下瞭頭，“雖然寧姐你的懷抱充滿瞭誘惑，但是人傢還是想被帥哥抱一抱的啦……”

談寧轉著筆，盯著兩道燦燦解不出來的數量關系題，“唐子晉夢茹戀情曝光，柴莉莉一定忙著壓熱搜，難怪最近沒來找我茬。”

燦燦說是，“不過夢茹受傷的原因已經找到瞭，有路人逐幀分析那天的舞臺片段，在你們下臺時，夢茹撞上一個舞美裝置……偏偏那玩意是升降的，她回身時裝置剛好降下去，這才引起誤會。”

說完她還挺瞭挺腰，“那天我要是在，保準不給夢茹碰瓷的機會。”

談寧隨口“嗯”瞭聲，在草稿紙上飛快地寫寫畫畫，最後選出答案，丟給燦燦批改。

然後她才轉過神來，“哦你剛才在說夢茹啊，她前幾天給我發瞭條微信，我沒空看，說的就是這事吧。”

燦燦沒應聲，她對著答案驚叫，“全對！姐，你真是……吾輩楷模！”

*

秋去冬來，轉眼就到平安夜，S城更是難得下起大雪，各大商傢趁節日推出活動，歡樂將持續至聖誕黎明。

而TobeRose也接瞭個商演，在北城的萬寧廣場出席某手表品牌的站臺活動。

對於談寧來說，這更是重要的筆試前夜，商演當然要找借口推掉，她提前一天就給柴莉莉發好瞭請假短信，早早洗漱完畢，將所有物品和證件清點一遍後裝進透明文具袋中，然後定好鬧鈴，在助眠香薰和輕音樂中放松躺下。

隻是剛進入夢鄉，房門卻被猛地推開，柴莉莉頂著一頭雪氣沖進談寧床前。

“怎麼不接電話？”

談寧摘瞭眼罩，迷迷糊糊坐起身，“生病，睡著瞭。”

柴莉莉狐疑地探她額頭。

前段時間這丫頭總是請病假，自從同意她考北影進修班後，病假的次數便少瞭些。

柴莉莉把手縮回來，“沒發燒，給我起來換衣服。”

考前的養精蓄銳很重要，談寧不情願，“怎麼瞭？”

柴莉莉掀瞭半個被子，“柯竹悅傢中長輩去世，商演缺人，你去趟萬寧廣場。”

柯傢依附S城商界，也算大人物，就連點星也不敢輕易得罪，隻能讓請假的談寧頂包。

談寧嘆瞭口氣，從床上溜下來。

——誰叫她的合約上寫瞭，不得拒絕點星的一切要求呢？

雙十一晚會時沒讓著隊友已讓點星深感不快，如果真把他們惹毛瞭，公示期間一個舉報，就能讓自己的上岸大計全部泡湯。

自由離自己越近，她越不敢冒險挑釁。

她站在衣櫃前，扒拉出一件長羽絨服外套，“莉莉姐，你是從機場趕過來的嗎？”

柴莉莉看著手表，“去澳洲，凌晨兩點的航班。”

談寧比瞭個贊，“您可真敬業。”

柴莉莉：“別貧嘴，樓下車和司機在等著，你給我打起精神來……”

大概是覺得自己有點過分，柴莉莉踟躇片刻，補充瞭一句，“這次商演情況特殊，明早才結束，你辛苦一下，接下來幾天好好休息。”

談寧心頭一驚。

——這不僅表示她今晚要熬通宵，還意味著她要在明天早高峰時從北城趕往南邊的考場！

而且外面還在下雪！

這段時間她養精蓄銳身體倍兒棒，上輩子習慣通宵加班，一次熬夜並不會影響考場發揮，她更擔心的是路程問題——演出散場本就人多，地鐵不一定能擠上，打車也很有可能堵在半道。

談寧暗自罵瞭聲媽蛋，在腦中飛快羅列計劃——

明早回宿舍拿東西肯定來不及，趁著柴莉莉沒註意，她將所有的證件物品裝進雙肩包中。

考試不能遲到，不管明早什麼狀況，她都必須在早高峰前離開北城。

拿定主意，談寧飛快下樓，直奔萬寧廣場。

*

商演的前半段很順利，主辦方邀請歌手全程演出，因此TobeRose不用表演，隻需化著美美的妝穿著漂亮的裙子，在主持人的引導下配合著做一些小遊戲，向觀眾介紹展示手腕上的名表。

雖然站得腰酸背痛，但是四人的位置分在看臺各處，並沒有引起不必要的齟齬。

眼看就快到黎明時分，商傢很滿意效果，拿出裝有車馬費的紅包，準備結束後交給眾人。

在最後一名歌手下臺後，夢茹的粉絲卻忽然嚷瞭起來。

“既然請瞭TobeRose，為什麼隻讓她們站臺？”

“對啊，那可是內娛最能打的限定女團啊！”

“我要看夢夢唱歌！我要看夢夢跳舞！”

……

主持人臉上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她向底下的主辦方望去，節目策劃心領神會地比瞭個“OK”的手勢。

主持人大聲說：“既然觀眾有請，想必我們的TobeRose一定願意寵粉，一人表演一首，好不好？”

粉絲一片歡呼，談寧則一臉茫然。

明明事先沒有商量，怎麼臺下一起哄，就被臨時加瞭節目呢？

不過隊友們卻神色平靜，似乎並不驚訝這個突如其來的表演。

蘇藍看她還站在原地，湊過來解釋道：“商場老總是柴莉莉的男朋友……還不是想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得做什麼……”

談寧看瞭一眼時間，毅然決然搖頭，“我得走瞭。”

她脫下腕上的名貴手表，從站臺上跳下，奔著後臺通道而去，然而眼尖的主持人卻發現瞭她的背影——

“談寧怎麼走瞭，別走啊，大傢都等著看六邊形戰士的精彩演出呢！”

作為隊長，夢茹小步快跑沖到她面前，低聲問：“你真要走？”

淡金色的晨光從玻璃天頂上照進來，談寧皺著眉頭說：“有急事，別攔我。”

夢茹深吸一口氣，“好，你走吧，我來和主持人溝通。”

談寧莫名其妙地看瞭夢茹一眼，不知道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來不及想那麼多，她低聲道瞭句謝，便披上外套，從邊門鉆進瞭洗手間。

換過衣服卸瞭妝，走出商場時，外面還洋溢著聖誕氣氛，在Jinglebell的音樂聲中，雪粒淅淅瀝瀝的落著，排隊打車的人已經轉瞭個彎。

談寧拉緊雙肩包帶，點開打車軟件，她還是低估瞭雪天+早高峰+節日+重大考試的四重buff，所有車型的等待時間都超過半小時。

她正在猶豫要不要去掃共享單車騎到下一站再擠地鐵，卻見一輛眼熟的五菱宏光騰挪至腳邊停下，“嗶——嗶——”地按瞭兩下喇叭。

車窗降下，司機伸瞭個頭，“上來，我送你。”

談寧想起來瞭，這人正是出院那天送她去《玫瑰對薔薇》最後一期錄制現場的司機。

燦燦也說過，司機是點星的人。

如果能有其他選擇，談寧絕對不想上這臺五菱宏光，畢竟對方很有可能向點星打小報告，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眼下，她好像也沒有別的更好的選擇瞭。

談寧咬咬牙，拉開門，不假思索地跳上去。

司機的開車技術還是一如既往地優秀，也不知道點星是從哪裡挖來的人才，對S城所有的大街小巷爛熟於心——哪條路可以加塞，哪條路紅綠燈短，比地圖軟件還要靠譜。

談寧坐在後排，從包裡拿出兩張毛爺爺，塞進駕駛座邊的扶手箱中。

司機用餘光看瞭一眼，“你是去考公務員吧？”

在這個點趕往考場，確實隻有這一個可能。談寧沒隱瞞，輕輕點頭。

司機嘖瞭一聲，“我看人很準，你一定能考上，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錢你拿回去吧。”

談寧搖瞭搖頭，“就當給您的辛苦費和油錢。”

司機爽快地笑瞭，“行，我也不跟你客氣，你可以叫我老安。”

談寧：“好。”

眼看出瞭北城，進入市中心，談寧緊繃的心頭略微放松瞭些，她這時才仔細看瞭那司機老安兩眼——

怎麼說呢，對方身上有種莫名熟悉的政法系統氣質，讓她想起上輩子在法院時，經常打交道的兄弟單位同事。

如果不是在這個緊要關頭，她一定會問一問這位老安在哪高就，隻是眼下不是八卦的時候，她收起好奇心，強迫自己閉眼休息一會，為接下來的鏖戰養精蓄銳。

四十分鐘後，五菱宏光順利抵達考場。

談寧養神養睡著瞭，老安將她叫醒，沒等她表達感謝，便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天色灰蒙蒙的，氣溫很低，雪已經停瞭，路邊還堆著未融的雪泥。

她拉進羽絨服領口，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眼鏡和口罩，再次檢查證件，然後深吸口氣，走向考場。

馬路兩邊站滿瞭舉著廣告牌的培訓機構，每當一個考生下車，就像蜜蜂一樣撲上來分發小傳單。

談寧低頭一一婉拒，穿過一群埋頭於輔導資料中的考生，走進早點鋪買瞭全套煎餅果子和熱摩卡咖啡。

於是在一片哇哇亂叫的背書聲中，她悠閑而優雅地品嘗起瞭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