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勇詳細介紹瞭礦上人員的組成況,寧向東才算弄明白,正式工到一線工作的都是班長,各班組成員是附近村裡招來的臨時工。
鵝關礦辦公人員屬於正式工編制,那樣一個破舊的院子,卻管理著鵝嶺的所有礦場,而蛭石礦隻是其中一個。
原來是這樣。
寧向東最初還在想,礦辦的正式在編人員比他們整個一線職工都多,也不知道有什麼要管理的,現在才搞明白,原來這裡不僅僅有山上的蛭石礦,再往平口那邊走,還有個大型的鐵礦。
“為什麼不把礦辦設在那邊?這裡條件一般不說,就咱們這幾個人也需要礦辦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寧向東不解。
“要搬到那邊去,就離陳村鎮太遠瞭,沒有公交車直達並原,總不能每次都調用山下那輛212吧,人傢行政隸屬也不歸礦上管,直接受命廠裡的。”
“搞的這麼復雜……”寧向東嘟囔道。
“都是過去遺留下來的問題,當初這些礦都不屬於並鋼,後來才收購的,所以七七八八散落在山裡,”孫勇伸手到民工的兜裡掏出煙包,毫不客氣的卷瞭支煙抽,對民工的白眼視而不見:“以前也有人說搬到鐵礦那邊,畢竟那裡地方大,但是鵝關自古以來是並原的關口,吳礦長覺得搬到那邊,心理上好像不是並鋼的人瞭,在他的堅持下,最後還是把礦辦設在瞭這裡。”
天色漸漸黑瞭,孫勇看著幾個圍坐的民工,罵瞭一句,對寧向東說道:“這些傢夥今天占你的光,活沒幹多少。”
“任務已經完成瞭。”民工接口道。
“任務完成瞭算個球,你還打算一輩子守著爐子燒火?”孫勇罵道,指著邊的樹木:“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活,連樹都活不長,不抓緊多賺點錢,早點換人接班嗎?”
這話引起瞭寧向東的註意,難道這裡幹一段時間後就換別人上來?
他初來乍到,不好詳細打聽,隻是在心裡暗自揣測著,聽孫勇的意思,換班是有條件的,似乎不是以時間來計算,而是以工作量來考量。
“俺又無所謂,俺傢就是這裡的,是你孫班長急的想天天回傢抱婆娘。”幾個民工一起呲著被煙熏黃的牙齒笑。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山邊有燈光閃瞭幾下,孫勇看見瞭,大手一揮:“走!羊燉好瞭!”
此時天已黑透,孫勇和民工們一路互相開著粗俗的玩笑,走起路如白天一般輕松,寧向東跟在後面東倒西歪,連續被腳下的坑絆倒好幾次,其他人也不關心也不扶,反而嘻嘻哈哈看笑話,都說這寧娃子走不慣夜路,還不算鵝關村裡的人。
要知道鵝嶺幾大怪,其中一怪就是老太太上山比猴快,寧向東山路都走不好,難怪村民們笑話。
吃飯的時候寧向東才知道,他們的宿舍就租住在鵝關村一個老鄉傢的院子裡。
不過現在孫勇沒往宿舍走,他率領著幾人去瞭剛才發信號的那傢。
發信號也是孫勇他們的獨有發明,最主要的功能是用於晚上方便約酒。
屋裡已經坐瞭幾個人,孫勇一行進去後,有個粗眉大眼的傢夥張口就罵:“你狗的磨磨蹭蹭,吃屎都趕不上乎的!”
“老子來吃羊,又不是吃屎,你吃上乎的瞭?”孫勇反問道。
“廢話,瞭好幾遍瞭,就嘗瞭嘗。”
孫勇占瞭便宜,笑的捶頓足,指著大眼漢子對寧向東說道:“薑軍,丙班班長。”
這名字……
寧向東剛剛憋著不好意思笑,這會兒借著名字的機會也笑起來。
“剛開始都以為薑軍象棋下的好,沒想到這貨的名字是假象,下棋是全礦最有名的臭棋簍子,反而撲克牌這貨打的詐。”
“你個球貨張口全礦閉口全礦,連你我現在滿共就三個人。”
“四個……”孫勇指著寧向東。
薑軍已經看見寧向東,但孫勇沒介紹,自己不敢胡亂認,這時確定瞭,就端起酒杯:“你就是小寧,我以為是新來的郵遞員。”
喝酒寧向東沒憷過誰,端起來跟薑軍走瞭一個。
一股極為爆裂的刺激像火流一樣順著喉嚨竄下去,寧向東翻瞭個白眼,才緩過來說道:“這什麼酒?這麼給力!”
鵝嶺方圓幾十裡的山民,誰不知道自傢產棗木杠子酒的烈,有人專門拿到城裡測量過,酒精度差不多七十多度。
薑軍自然知道這酒的霸道,看小寧年紀輕輕,故意不提醒,想看他洋相。
沒想到一杯下去隻是翻瞭翻白眼。
“厲害啊,小寧!”薑軍連連豎大拇指。
他緊著誇寧向東是有原因的,因為怕對方回敬。
像剛才那種一口悶的喝法,他隻敢弄這麼一次,再悶一杯立刻躺下,今天桌上擺的都是小羊,他可舍不得剛開席就睡瞭。
寧向東哪知道這麼多貓膩,來而不往不成禮,他端起酒杯,也要回個整的。
旁邊的孫勇知道薑軍那兩下,卻坐在旁邊隻是笑著不勸,他看瞭寧向東的酒風後,心裡也有點發憷,生怕自己一說話也被卷進去。
棗木杠子就不是快喝的酒,應該是吧嗒一口菜,滋嘍一口酒,悠悠的品,慢慢的嘮,棗香漸漸溢滿房間,人微醺,舌起短,山中月長,人為酒中仙。
薑軍旁邊坐著丁班班長陳大旺,端起酒杯說道:“小寧今天剛來,要不咱們哥四個一起走一個,算是接風酒得瞭。”
一看陳大旺替薑軍解圍,孫勇立刻補瞭一刀:“小寧今天剛到,又是最年輕的,咱們老哥幾個可不興欺負他啊。”
薑軍癟瞭臉,捂著杯子耍賴,說什麼也不喝,這時燉的民工婆娘甩開簾子走進來,一把擰住薑軍的耳朵:“你狗的說清楚,全礦到底多少人?”
薑軍一看這頓飯全是找茬的,連忙求饒:“得瞭,不就一杯酒嘛,我豁出去不吃這頓小羊瞭。”
說著端杯就要喝。
寧向東反應再遲鈍也看出薑軍恐怕是酒量不行,這幾人借著機會想先把他放倒,連忙攔住瞭說道:“能坐到這張桌上吃飯,是場緣分,你們老幾位都不用端酒,我幹一杯為敬!”
說完滿滿一杯棗木杠子又下瞭肚。
這三人徹底傻瞭眼,自打進屋沒兩分鐘,一口東西沒吃,四兩白酒就下去瞭,這小寧不是酒鬼就是酒仙。
有道是酒風看作風,這次不但是開瞭眼,還真服瞭氣。
三個人連忙招呼寧向東先吃口菜墊吧墊吧,他們也怕接風宴沒開始,小寧壓不住先噴瞭。
寧向東看著滿桌子燉羊塊兒,炒羊片,羊蠍子等等這些硬菜,忽然沒瞭胃口:“有黃瓜條西紅柿啥的嗎?清口的。”
甲丙丁三個班長暗暗對視一眼,看來乙班班長還是有點喝高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