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生結束之後,就離期末考試不遠瞭,徐幼之最近都是大白天的給賀知裡狂補知識點,晚上連麥給他講題。
偶然間拿起手機,登陸瞭某直播軟件,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好久沒有看過賀知裡的直播瞭。
【言續】這兩個字甚至已經滑到瞭首頁的底部,她皺瞭皺眉,點進他的主頁,才發現他也已經好久沒更新視頻瞭。
凌晨兩點左右,她翻來覆去的在床上睡不著,手邊的手機振動瞭下,淺淡慘白的那一小片熒光與窗外瀉進來的月光相融,她側瞭個身拿手機,發現是賀知裡給她發的消息。
衡白的試卷對他來說還是有一定的難度,他自打來瞭職高,就真的沒再怎麼學習瞭,初中的基礎逐漸淡忘,他現在看到試卷,看見那些跳躍的字符,忽然覺得很茫然。
可他不能不學。
也許學校裡的人,說“徐幼之和林夠更加相配”隻是無心之談,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學生,偶爾也會也會自我鄙夷。
他知道徐幼之並不介意這樣的他,但他介意徐幼之身邊有這樣的自己。
徐幼之那邊很快就把解題思路發過來瞭,隨後,她又給他發瞭條語音,讓他早點睡覺,明天有課。
他答應的好好的,卻在放下手機之後就盯著窗外,眼神茫然而空洞,像是在發呆。
他的身體很疲憊,但他的思緒很清醒。
徐幼之覺得他這樣不行。
陳敘仰也覺得他的裡哥最近開始發奮圖強,即將脫離他們班倒數前十瞭。
賀知裡這幅模樣他在初三的時候才見過……自從他猩紅著眼,低啞著告訴他,“我要考衡白”之後,往後一連好幾個月,他都是這麼拼的。
似乎他的所有努力,都隻是為瞭,能離徐幼之近一點。
徐幼之顯現瞭對其他人不常有的耐心程度,前排的林一羨和嚴謹離得近,偶爾也會轉過來,加入徐幼之的小課堂。
“我講明白瞭麼?你……”
徐幼之頓瞭頓,無語的看著一臉若有所思的林一羨,又改口,“……你們還有哪裡不懂的麼?”
“趕緊趕緊下一題下一題,不愧是衡白的哈,卷子都這麼有難度……”
這個時候,嚴謹就會默默的轉回去。
越是臨近考試,少年的精神狀態就愈不對,他愈發沉默寡言,最近連林一羨都很少搭理。
他聽不懂。
他怎麼都不懂。
他甚至沒辦法安靜下來,跟著徐幼之的思維走。
他壓抑著從心底逐漸蔓延出的情緒,骨節分明的指尖攥著筆,力道極大,像是要把手上的筆捏斷。
不過——也確實斷掉瞭。
水性筆斷掉的時候,老師正好在黑板上板書,班上環境靜謐,那一聲輕微的斷裂聲便顯得極其清晰,嚴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斷裂的部分鋒利而尖銳,直接刺入少年柔軟的掌心。
他沒什麼反應。
直到林一羨驚呼一聲,過來掰他的手,他才逐漸回瞭神。
掌心的痛感後知後覺,傳遞到少年的神經末梢。
血。
鮮紅的色澤,滴在嚴謹平攤在桌面的雪白試卷上,緩緩地洇開。
“嚴謹!”
他聽見林一羨叫他的名字,第一次,帶瞭明顯的火氣和責備。
少年抖瞭一下,半秒後,才緩緩地抬瞭眼。
“林一羨,”他啞著聲音,“我怎麼……”我怎麼到醫務室裡來瞭?
“當然是我帶你來的。”林一羨站在一側,看著校醫姐姐動作輕緩的,輕輕讓少年的掌心平攤,“你不要動,看我,看著我。”
“……啊嗚。”
少年抬著眼睛,微微歪瞭歪頭,乖乖的,眸光安靜而沉默的看著她。
嚴謹柔嫩的掌心被劃破,刺瞭好深的一道傷口。
為瞭避免等會給他上藥的時候弄臟雪白的衣袖,少年右手的衣袖被挽起。
腕間拂過清涼。
他想到瞭什麼,眸底瞬間掀起驚濤駭浪。
他沒來得及伸手把衣袖拽下來。
林一羨倒沒什麼反應,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校醫往他的掌心上拿棉簽摁。
“羨羨,”他軟著嗓子,逼著自己染紅瞭眼眶,瞳底細碎瀲灩。
嚴謹小小的嗚咽一聲,主動示弱:“……疼。”
林一羨冷笑一聲:“現在喊疼我就把你打包丟出去。”
“……”
好兇喔。
於是嚴謹低下腦袋,垂著眼睛,乖乖的抿著唇,不說話瞭。
他盯著掌心的那一道很深的傷口。
指尖縮瞭縮。
他更委屈瞭。
……真的好疼呀。
可是,為什麼,現在連“疼”都不允許他喊瞭呀?
嚴謹纖長漂亮的眼睫微微顫瞭顫。
“行瞭啊,都叫你別看別看。”林一羨心軟的一塌糊塗,她走過去,微軟的掌心覆住對方微微濕潤的眼睛,聲音緩和瞭些,“疼的話,我等會兒給你吹吹。”
她剛才真是嚇懵瞭。
你們能想象到嗎?你剛睡醒,就看到同桌的桌上積瞭一小攤血,鮮紅的色調從少年的指縫裡淌下來,流血的某人居然毫無反應。
她還以為自己做夢沒醒。
真的,這刺激感不亞於那些被林主任抓住的小情侶。
“林一羨。”
她走神期間,聽到少年啞著聲音叫她。
她隨意的“嗯”瞭一聲。
嚴謹說:“疼。”
她掃瞭一眼:“都包紮好瞭,還疼?”
他往後避瞭避,聲音有點溫軟的語調:“……你別摳我眼珠子。”
校醫給他包紮好瞭掌心,又大致說瞭幾句註意事項,隨後就插著口袋離瞭場,還順便貼心的帶上瞭門。
林一羨頓瞭一下,然後瞬間把手收回來:“啊,對不起。”
“……”
嚴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說一句“沒關系。”
林一羨也沒瞭話題:“……”
於是氣氛就這麼安靜下來。
她是看見瞭嚴謹手腕上縱橫交錯的疤,但她並不想問,關於他傷疤的任何問題。
每一道傷疤都藏著他的崩潰和無助。
她不想撕開他結痂的傷口。
她不是心理醫生,她也不知道,萬一嚴謹的情緒失控瞭,她應該做些什麼,才能安慰到他,才能讓他感受到……愛。